放啸大汉-第19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夜风拂过,井口幽深,仿佛一切都没发生,只有地上的火把在风中猎猎。
地道里,五人闷头疾行。空气沉闷,空间窄仄,一眼望去尽是黑沉沉,没人想在这样的环境里多待。
当行出百步时,问题来了,前方居然出现两条岔道,走哪一条呢?扈从们都看向张放。
张放耸耸肩:“别看我,我也不知道。”
卓碧海等人面面相觑。
韩重提议:“先派两人,一人走一条探路吧。”
彪解却道:“若是再有岔道怎么?”
这下韩重也傻眼了。
这时左边地道突然远远传来一个声音:“是主人么?”
卓碧海竹杖一横,韩重却已跳起来:“是刘子进……哎哟!”却是忘形跳起,头撞到顶壁。
黑暗中闪出刘枫身影,掩不住喜意:“终于等到主人了。”
张放并不多言,打了个引路的手势。一行人在刘枫引领下,迅疾而行。
当他们顺着弯弯曲曲的地道再走出几百步后,眼前豁然开朗,居然来到一个像是储藏室的宽阔地带。这里黑压压堆着一包包像是夜郎人储粮或物资——至少卓碧海、彪解、飞燕是这么认为。
然而,当韩重举起火把,照亮眼前一幕时,那表情只有四字能形容——目瞪口呆。
第三百八十一章 【信我者,得重生】
地面之上,木屋广堂,此时又是另一番景象。 |
高台之上,群魔乱舞。大鼎烈焰熊熊,四周鼓排声声,戴着鬼怪面具的夷人,绕台狂舞乱跳直如抽风,嘴里更出“吼吼!呼呼!喝哈!”各种怪叫声。而戴着青面獠牙青铜面具的翁指,则立于台中。周围群夷环绕,如众星拱月。
如果说伴舞的夷人是极动,翁指就是极静。鼎炉腾起的一股股青烟,撩绕他周身,人在台上,如在云中。这原本是飘飘如仙的境界,却因他那阴森恐怖的青铜面具,无端变成修罗场,令人无法直视。
不过,翁指要的,或许就是这效果。
翁指在台上形如木偶,但他嘴里却出各种意义难明的咒唱,嘎哑的声音,经面具过滤后,更为沉闷暗哑。然而奇怪的是,广堂虽阔,但每一个人都能听清这咒唱。这奇异现象,更增添了耶朗的神秘感。
如果张放在场,自然会明白,这广堂的构建格局必有聚音效果,而且是一流的聚音。夜郎传承千年的文明,自有可观之处。
高台之下,黑压压一片,不分身份高低,人人均跪地。因为在此刻,翁指就是竹王,竹王就是翁指。
台下跪满一片,人人面容虔诚,嘴皮频动,其中不乏匍匐在地者。那情形,如果诸邑君长齐声诵念“焚我残躯,熊熊烈火。生亦何欢,死亦何苦……怜我世人,忧患实多……”嗯,妥妥的光明教众即视感。
台上的翁指在装神弄鬼,台下最前排位的夜郎王务邪最为配合——貌似说配合并不恰当,因为他的内心比任何人都虔诚。
然而,这虔诚在听到一个畏畏缩缩的随从悄声禀报后,顿时破坏殆尽。
“有人没到场,有人中途离场。”
“什么人没到?什么人中途离开?”
“鞠季没到。漏卧侯、句町王、进乘侯、西随侯四人中途离开……”
“什么原因?”务邪浓眉竖起,杀意森然。
随从擦汗,声音微颤:“去鞠季的府上敦请了……”
“我不问这个。鞠季不来,后果他自己兜着。那些本已来的人,为什么又走了?”务邪显得十分恼怒。
随从凑得更近,声音愈轻:“同并侯原本也是要走的,但到了门口犹豫一阵又退回来。小的问了他,据他说,是汉使随从,那个叫韩重的,劝他们离开。”
务邪腮帮子鼓起几道棱,捏了捏拳头,仿佛汉使那张令人嫉妒的面庞就在眼前。
“那个韩重用什么理由劝的?”务邪这话是从牙缝里挤出。
随从的表情很奇怪,想说又不好说的样子。被务邪凶狠的眼睛一盯,脱口而出:“信我者,得重生。”
“什么什么?”务邪凶狠的表情一下变懵逼。
随从的表情比务邪更懵逼,苦着脸道:“小的也不知啥意思,就是这六字,再问也问不出别的来……”
务邪拧巴着脸,想半天也不知是啥意思。他当然知道那个汉使的扈从绝不止讲这么六个字,但人家肯对一个身份低微的随从透露这信息,算是看在他这夜郎王的面子上了,想再多问自然不可能。也罢,等仪式结束后,把所有跟汉使扈从对过话的长帅们全找到过一遍,不信问不出名堂。
“汉使那边情况怎样了?伴使有没有传消息过来?”
“没有,要不……我派人去看看?”
务邪颔,不知怎地,一想起汉使,他心里就有点惴惴不安。也不知能否让他中招,如果不是仪式正处关键时刻,他真想亲自看个究竟。
“看住大门,从现在起,许进不许出。”务邪最终还是按捺住焦躁,脸上恢复虔诚,“没有紧要事不要再打扰我,打断祈愿是对竹王的不敬。”
随从喏喏退下。
……
当东寨地上地下各自动作时,西寨那边也已行动起来。
期门郎都是汉军精锐,其中不乏长安勋贵家化素质最高的部队。不但体质好,技能过硬,纪律性更是不用说。想也知道,地位尚在羽林郎之上的期门郎,作为戍卫皇宫的中坚力量,相当于现在的中央警卫团。别的不说,纪律一项,比技能更过硬。
而夜间行军,最重要的,就是纪律。
赵书海按富平侯的要求,张放一行刚离开,就立即召集下面的队率、什长集合,告之突围之事。等队率什长们都消化得差不多后,开始分派任务。
有布置草人灯火迷惑山顶监视的,有将辎重粮秣浇上火油的,有督促期门士整装待的,有先行为大部队探道的,有率力士扑杀西寨夷人卫士的……
在布置任务的整个过程中,期门队官目光频频打量站在一旁的一个人。
赵书海布置完后,才为队官们引见:“这位是鞠季义士,今次能否顺利脱身,全仗义士相助。”
鞠季忙行礼道:“在下不过区区一介商贾,岂敢当义士高名?赵给事谬赞了、谬赞了……”
赵书海早已得富平侯吩咐,要善待此人,突围中要尽量配合对方。加上又是有求于人,自然客客气气,言行礼敬有加。
天色完全暗下来后,王府那边传来消息,汉使离开广堂,到别院歇息——这是约定行动的时刻。而此前所有准备及行动都已圆满完成,汉军精锐,执行力果然不凡。
是时候了。
汉使居所前的平场上,一百三十余期门士,三十余役夫,加上全部马匹整装待。至于还有数十头牛、骡,只能弃之。此外尚有一百多从牂牁调来的役夫,俱是是夷人,便将他们全部赶到别院里关起来。纵使日后夜郎人现人去寨空,想来也不会迁怒同族并下手吧。
鞠季安排了几个忠心仆人,分别守在寨门、辎重及使节居所,密切关注东寨动静。一旦东寨有所察觉或接到鞠季的信号,立即点燃辎重粮秣。既可扰敌,又可避免资敌,一举两得。
赵书海借着寥寥几根火把,望着黑压压的人群,没有做更多动员,声色俱厉说了简单三句话:“人衔草,马衔枚,没有火把引路,后面的人拉着前面的人。掉队者生死由命,无令声者斩立决。出!”8
第三百八十二章 【脱 困】
初八的秋夜,天空黑沉,密云不雨。西南的大山苍苍,一峰接一峰;丛林莽莽,一片连一片,仿佛无穷无尽。更时不时冒出一条河流,或宽或窄,或缓或急,阻人行进。若是白天再下了一天雨,那满地泥泞……啧啧,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地形下行军,简直是一场磨难。
看着那不时滑倒,满身泥浆,靴子沾着二斤泥,举步维艰的军士、役夫,鞠季心都悬起,忍不住问赵书海:“贵军……能行么?”
赵书海这会也是个泥人——这条泥浆路可不管你官阶大小,该摔照摔。
赵书海呸地吐出一口泥水:“我们可是期门郎!夜行百里做不到也就罢了,跑个十几二十里若也做不到,全解军籍滚回家算了!”
鞠季赶紧安慰道:“其实贵军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役夫拖累不小……”
这时一个泥猴也似地哨探一路打滑蹙过来,气喘吁吁禀报:“前方山谷发现夷兵,驻守在两边山腰,无法通过。”
赵书海立即拨开人群,一路走到队伍前头。但见前方两山夹峙,一径幽深,两边火光点点,在黑夜中分外醒目。这样的绝地,纵有千军万马,投进去也不会溅起半点浪花。
赵书海让人唤来鞠季:“不是说,是安全通道么?”
“是安全通道。赵给事稍待,某去去就回。”鞠季说罢,让两个仆人扶住自己,趟着泥水步入黑暗。
赵书海身后的扈卫按刀抢出,因为嘴里束草,无法言语,只能以目请示。
赵书海与扈卫相处多年,完全能看懂扈卫的意思,当下缓缓摇头,扈卫顿首退下。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是张放临走时的叮嘱,赵书海记得清楚。他们此次突围,带路的是鞠季,所走的路线提供者是鞠季,是被夜郎人堵住还是顺利突出重围,也全看鞠季。命都捏在别人手里了,就索性大方些,别玩那些当面客气,背后猜疑的把戏。
前后也就过了一刻时吧,但在赵书海的心头,恍如一个时辰之久。正当他焦灼难耐时,前方火光闪动,几个人蹒跚而来。
赵书海在出发前早有严令,不许点火照明,这时能打火把的,只有一个可能……
果然,鞠季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夷人。
“这是十八寨里实力最强大的都头寨酋古赛。”鞠季如此介绍。
赵书海借着火光看到,这所谓的都头寨酋是个年逾五旬的老汉,样貌普通,头戴羽冠,脖子上挂着一串色彩缤纷的玛瑙珠子……一看这串玛瑙珠子,赵书海就确定,这是真的寨酋,除了寨酋,没人敢戴这个,绝不可能有假。
那寨酋古赛张开嘴,露出一口黑牙,叽里呱啦说了一通。
鞠季只用四字概括:“可以走了。”
虽然看起来蛮像回事的样子,但赵书海仍然谨慎地先派出哨探边探察边过,确认无事后,再让役夫队过,最后将期门郎分三批,依次通过。整个过程,耗费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慢是慢了点,但胜在稳妥。而且赵书海并不赶时间,因为只要走出这条谷道,就快到目的地了。
当赵书海最后一队通过时,望着两侧陡峭险峻的崖壁,其上密密麻麻的火光,背脊嗖嗖发凉。
那边厢,鞠季正与那个寨酋互相致礼作别。他们的致礼很奇怪,不是作揖,而是互相以右手食中二指触额,头微微一点,向对方示意。
在寨酋哈哈大笑声中,鞠季转身而回。
赵书海疑惑道:“那个寨酋怎会冒这样大的风险,把我们放过去?”
鞠季语气轻松:“无他,在下只是将在夜郎的产业,全部赠送给他罢了。”
说者轻松,听者震惊。
赵书海对鞠季在夜郎的地位、经营、资财也略有所知,说是富可敌国不为过,居然尽数送人?!这、这,简直不可想像……财帛动人心,更何况是如此巨财,难怪人家会放行。
虽说有些唐突,赵书海仍忍不住问:“不知赠值几何?”
鞠季淡笑,比出三根手指:“三百万钱。”
赵书海已经说不出话了。三百万钱,换成自己,怕也难以抗拒如此诱惑吧。
这一次,赵书海是发自内心感激,拱手道:“大恩不言谢,鞠氏,真义士也。”
鞠季忙回礼,诚恳道:“赵给事无须如此。鞠季既全力相助富平侯,早晚也会被夜郎人察觉。明朝事发,鞠某也难逃夜郎人清算。那些产业既带不走,索性送人,买得一路平安,物超所值也,何乐而不为?”
这一刻,莫说赵书海,身后诸扈卫俱为此人豁达洞明而感佩不已。
赵书海想说点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泥猴哨探又跑过来,难掩兴奋:“看到了!看到了!”
诸人目光刷一下扫过来。
“铜炉岭,到了!”
……
在期门郎们因脱险而兴奋时,木屋广堂里,务邪的脸色却极其难看。
那随从瑟缩着身子,几乎不敢靠近,但不靠近又没法小声说话,那窘迫劲就甭提了。先前王就说过,没要紧事就别打扰他。可是,这事真太紧要了——汉使不见了,你说紧不紧要?!
汉使及其扈从失踪,伴使被下药,仆从众全被绑……随从带回的劲爆消息,如五雷轰顶,雷得务邪眼冒金星,之后,眼冒火花。
“出动卫士,打火把找,一定要找到!”务邪压低嗓音,脖子青筋毕露,眼睛令人想起山里的饿豺。
“是是!”随从擦汗急去。
务邪额头也有汗,很想找翁指商量怎么办,可鼓排声愈急,高台之上,怪叫乱跳成一片,舞者已陷入癫狂。而翁指也不止于咒唱,他大头狂摇,两臂平伸抽搐,如同抽风,更似嗑药。
务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