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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放啸大汉-第1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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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员权贵如过江之鲫,扎着彩带的各色贺礼堆集如山,抄礼单的管事手抽筋了都。

应门接引是陶晟与刘枫,前者来回引领,一天下来,腿都跑细了一圈;后者专门负责唱名及笑脸相迎,最后差点面瘫。

此时内堂里,一袭黑红相间曲裾深衣的张放,正与准岳丈班况及舅兄班氏兄弟,还有张氏族亲交谈甚欢。

这时家令张敬臣来请示:“家主,青庐已搭建好,是否正式举行?”

张放摆摆手:“再等等。”

张敬臣有些焦急:“可距吉时不到半个时辰了,再不准备的话……”

张放毫不犹豫截断道:“把一应物品准备好,我说开始才开始。”

张敬臣无奈施礼退下。

二房之长张平干咳一声:“羿啸啊,这吉时不等人啊,是不是……咹?”

那边的班况抚须而笑,神情同样不着急,只笑劝道:“仲兄莫急,尚有尊客未到。”

张平惊讶地瞪大眼睛:“尊客?连大将军、丞相及诸公卿都来了,还有哪位贵客?”

三房家长张宣突然啊地一声叫起来:“莫非是……”

张平也不笨,闻言先是一呆,旋即从垫子上蹦起,声音都变了调:“莫非是……”

这时府外隐隐传来一声宣号:“陛下、皇后驾到——”

集市般的侯府陡然一静,连空气都凝固了一下。

下一刻,沸反盈天。8

第三百三十七章 【大 婚(下)】

大汉天子与皇后亲至大臣家参加并主持婚礼,这在大汉朝极为罕见,刘骜登基之后,更是头一回,着实是难得的殊荣恩宠。

天子、皇后这一到场,来宾当真是既喜且惊。为什么还有惊?那是因为有些来宾的亲朋好友并没有到场。可是连天子、皇后都来了,你们不来,那不是找难看么。

侯府内外一阵混乱,仆从家人纷纷从后门涌出,向各府报信催促去了。

此时的新郎官张放也有点懵,与想象中的拜堂不一样的是,他穿的既不是大红喜服,也不是在室内拜堂,更没有什么盖头彩球。他与班沅君拜堂的地点,居然是府邸西南角一处“吉地”。而且今晚他与班沅君的洞房也不是漂亮的大宅子,而是一露天帐篷。

没错,就是露、天、帐、篷。

当张放看到那称之为“青庐”的帐幕时,脑海里只想到一样东西:野营帐篷。

这、这是要打野战的意思么?

这看上去甚至像开玩笑的东西,实际上却是正规得不能再正规,严肃得不能再严肃的汉代婚礼标准套间——青庐。

汉代以降,直至隋唐,新人拜堂,都是在“青庐”中举行的。所谓“青庐”就是在住宅的西南角选一处“吉地”,露天设一帐幕,青布幔为屋,新娘从特备的毡席上踏入青庐,才算是正式入洞房。

所以“青庐”也成为当时一种隐喻,比如某男子“尚未青庐”,就是还没成家的意思,与女子“待字闺中”异曲同工。

为什么婚礼上会有这样的东东?张放反正是没看懂。不过对于一个奔波数万里,风餐露宿惯了的人来说,在哪里“战”都无所谓。只是,好象有些委屈沅君了。

不过,看到身边佳人那一脸幸福的样子,可没看出半点受委屈来。就连那通房大丫头苹儿,也笑成了苹果脸。

嗯,前些日子换庚贴时,看了文字尾巴,张放才知道,苹儿的大名叫“李平”,很平常、很中性的一个名字。张放当时还赞了班沅君一句,说她会改名字,苹儿要比李平好听多了。

张放绝对没想到,这苹儿,绝非藉藉无名之辈,她在历史上也是留下名字的人。她就是被班婕妤献给成帝的美婢,李婕妤李平。能够在后宫众多嫔妃中脱颖而出,成为品秩极高的婕妤,李平的姿容与魅力自不待言。

不知不觉中,张放又狙击了刘骜一名妃子。

而一点儿也不知道被“横刀夺爱”的成帝刘骜,此时正笑眯眯望着这对新人,等着享受新人拜礼呢。

真是个可怜的家伙,么么哒。

……

夜已深,将凌晨。

张放睁开眼,怀中的玉人仍然酣睡。向来只睡两个时辰的张放,尽管上半夜又是各种仪式折腾,又是轮番劝酒,到了下半夜,更是“盘肠大战”……他依然只睡了两个时辰就习惯性睁开眼。

透过那一方蒙着细纱的穹庐顶,张放看到满天繁星,这一幕,跟当年在青溪里的第一夜多像啊!嗯,时节也差不多。屈指算算,距离那一夜,已经过了整整八年。

自己也算是完成了对那个“张放”的承诺了吧,把他的人生活得很精彩,并且,改变了他的命运轨迹。

遥想当年,初到贵境,每时每刻徘徊在生死边缘,今日不知明日事,怎都想不到,会有如今的成就。

八年,一个抗战都打完了,而他也完成了自己的崛起。

五官中郎将,开府,仪比将军——塞外三年,有一半的时间是在荒漠、戈壁、草沼、野林里度过。那种孤寂与危险,绝非安坐长安,高谈阔论的满座高朋之辈所能想象,这是他应得的。

这个职务对他而言非常重要,这意味着他可以名正言顺在摘星城安排幕僚,设置官员,并且调动军队。当然,山高皇帝远,即使没有当上这个中郎将及开府,他也可以这样做,事实上他也做了类似的事,踩过了线。这也是他不敢让汉朝使者与官员到摘星城视察的重要原因。

而从今以后,他终于可以把摘星城所有事务放在阳光下了。不仅如此,所有为了摘星城的未来拼搏的人,公孙覆、韩骏、班稚、邓展……等等,都将会有得到朝廷承认的正式名份。让努力付出者得到他们应得的,让所有追随者都得到他们的利益诉求。如此,人与城市的利益一致,他的城市才会获得真正的良性展。

他终于把最难跨越的一个坎踩平了。

思绪散逸间,怀里人儿微动。张放垂目,但见玉人长长睫毛微颤,却始终没睁开。

张放笑了,一手搂紧,一手下探。

班沅君浑身一颤,娇吟:“郎君不要……”

张放也没收回手,只是搭在她的腰间轻抚。

尽管已为人妇,但今日之前,从未被异性这样抚弄,班沅君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扭了扭曼妙的身躯,咬着红唇低声问:“郎君睡不着么?”

张放想了想,还是决定坦白:“我有个习惯,只睡两个时辰,然后就会起来健身,之后处理公务。以后若有打扰娘子的地方,请勿见怪。”

班沅君显得很吃惊,从他肩窝抬起头,认真看了一会,才道:“郎君这是失眠还是……”

张放摇头:“不是,说了是习惯。你放心,不影响身体。两个时辰对我而言,足够了。沅君,你不是今天才认识我,我们相识八年了。我一直都是这样,你何时见我精力不济,有异常人?”

班沅君想想,还真是,出神半晌,喃喃道:“八年了……还记得我们初识的地方么?”

“当然记得,三水那家食铺。将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看看好吗?”

“其实,这些年,我一个人,去那里看过很多次……”

“沅君!”张放用力抱紧妻子,为自己耽误了三年而愧疚不已。肌肤相亲,这愧疚很快又变成冲动。

“郎君等等……奴、奴不堪挞伐,还是……还是叫苹儿来吧……”

班沅君不提,张放差点忘了,还有个“听墙角的”。这青庐很大,中后部用红幔隔开,苹儿就卧榻于红幔之外,随时听候传唤。

张放用力咳一声:“苹儿!”

红幔后只延时数息,立即传来苹儿惊惶的声音:“啊……婢子在!”

“晚上凉,过来,暖暖被窝。”

苹儿一晕,完全被这理由打败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我是富平侯家人】

长安是天子脚下,有汉一代,都实行宵禁。基本上一更鼓一敲,各里坊门一闭,就别想再出门了,就连章台街也不例外。

巡夜的军卒成分各有不同。东北宣平门一带,是普罗大众的住宅区,那里归城门校尉管辖,由北军更卒巡更。而北阙甲第至章台街一带,高门显贵居多,巡夜的便是执金吾的缇骑,否则镇不住这些权贵子弟。

当然,也不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宵禁,特殊日子也会解禁。比如天子登基、天子大婚、太后寿辰、皇子诞生、国立储君等等天下大赦,以及大捷、四夷来朝,诸般特殊喜庆之事,都会解禁。

今日富平侯大婚,天子下诏,解禁一夜。不光是为了庆贺,更有现实意义——许多祝贺的官员,喝完喜酒之后,保不齐就过了更鼓了,但总得要回府不是?宵禁主要是禁庶民的,可不是为难官员的。今日几乎所有朝官都到场祝贺了,再宵禁,那不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吗?

不过,今晚解禁情况有点特殊。天子下诏是金吾不禁,也就是一夜不禁。但后来长乐宫太后却传话,说为了一个大臣的婚礼,擅动国法,有损朝廷威严与天子威仪,建议只解禁到一更。二更鼓以后,恢复宵禁。

天子事孝,当然不会与太后相左,于是又下了一道诏令,改成二更宵禁。

就在二更鼓即将敲响时,章台街烟雨阁侧门悄悄开启,提着灯笼的龟奴点头哈腰:“二位尊客慢走……”

“慢个屁!快宵禁了,你想我们被逮是不?”

龟奴苦着脸,头都快点到地了:“是、是,尊客请快走!”心里嘀咕,这话的味道怎么那么怪呢?

两个人匆匆忙忙奔出,一边整理衣冠,一边向北阙跑去。

隐隐约约听到一人抱怨:“皇太后真是……非要二更宵禁,正在兴头上呢,真是扫兴……对了,我听到那个女娘说什么‘驿马’。啥意思?是不是说我很厉害?风驰电掣!”

很显然,这人是青楼初哥,听不懂女妓们的讥讽暗语。

“驿马”是彼时青楼流行的暗语,指行房时男子在上若骑马,而驿马的速度最快,三两下就交待了——就跟后世的“快枪手”意思差不多。

他的同伴显然是懂的,但绝不敢说出,含糊其辞:“时间仓促,主人的雄风,那些女娘还没领教……”

主人深以为然:“就是……”

说话间,就见前面出现一串灯火,整齐脚步声伴随着马蹄声轰轰入耳。

“糟糕,是执金吾缇骑!”两人一下慌乱起来,这里正好是一条长巷子,前不见路,后不见弯,进退维谷。

主人急得直搓手:“怎办才好?怎办才好?”

仆人慌得以袖遮掩主人颜面:“主人,别让巡卒看到脸……”

主人啪地打开,一脸没好气:“看到又怎样?谁认得我?”

仆人用衣袖拭汗,赔笑道:“是、是,是小的想岔了,这些小卒如何有福份,能得见天……”

“前面两人,站住!”

随着巡卒厉喝声,前方人影幢幢,脚步混杂,很快一盏盏发出橙红光晕的灯笼围拢上来,将二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执金吾司马提着灯笼近前,上下扫照一遍。或许是灯光刺眼的缘故,二人皆以袖遮面,一时看不到面目。执金吾司马眼见这两人衣着虽华贵,却并无表明官身的绶带,多半是权贵家子弟。

若是平日,执金吾司马可能会声色俱厉喝斥,但今日情况特殊,满城权贵尽出,还是谨慎些好。于是和颜悦色道:“二位是什么人?不知道二更宵禁么?”

两人慢慢放下衣袖,露出真容——如果张放看到,怕要从新娘身上跳起来。

天子刘骜!还有他的伴档黄门令吕齐。

刘骜?!他不是在主持婚礼之后,带着皇后回未央宫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是从烟雨阁出来……

事情的真相是,刘骜的銮驾的确是回宫了,但只有“銮驾”进入未央宫,人却没有。

登基四年了,身为皇帝,刘骜所接触到的,只有一群正襟危坐,满口仁义的臣子;所看到的,只有殿檐构勒出的那一方天地。刘骜心痒难熬了。他渴望象当年的武帝一样,微服出宫,走马斗鸡,纵情声色一把。可惜,机会太难找。而今日富平侯大婚,请示皇太后允许出宫,简直是天赐良机。所以刘骜玩了个瞒天过海,带着吕齐,微服私逃,跑到久仰盛名的章台青楼体验一把。

若是平常时候,哪怕是微服,吕齐也不敢让天子往青楼钻,因为那地方达官贵人太多,很容易被认出。但今日适逢富平侯大婚,天子坐镇,满城达官贵人,谁敢不到场?如此一来,这章台青楼可就冷清了,正是趁虚而入的大好机会。

嗯,应当说,刘骜今晚上半场玩得还是很嗨的,也很顺利,直到碰到巡夜的缇骑……

刘骜眼珠转了转,很快想出说辞,当下向执金吾司马拱拱手:“在下二人,是富平侯府家人。方才御史大夫张老先生饮醉,其仆从摔伤手足。君侯……家主吩咐我二人送张老先生回府。返回时迟了些,误了宵禁,望司马见宥。”

刘骜说完,面露微笑,很为自己的急智得意。他相信,不用搬出大将军,只一个御史大夫,就足够吓住这执金吾司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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