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啸大汉-第15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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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展与墨秦合议再三,都同意把这个做为备用计划。他们临出发前,都得到张放的授权,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便宜行事,无需请示——实际上想请示也找不到人啊。
解决这桩事情,墨秦心下大定,又想到一个问题:“听闻西域马贼沙盗甚多,先生行商多年,不知传闻是否确实?”
班行点头道:“这个确实有,而且还很猖獗。不过二位尽管放心,我班氏行商西域多年,未曾有失,盗匪再猖狂,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大兄命我接应你们,就有这个意思在内……”
班行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乱。
墨秦腾地站起,邓展手按刀柄,班行倒还沉得住气,高声道:“陈准,什么情况?”
商队护卫头目陈准立即拔刀,招呼三个护卫,向骚动处奔去。还没跑近,那骚乱却越来越大,隐隐可闻流民营帐那边传来阵阵惊号声。
下一刻,非常突兀地,一阵闷雷般的蹄音从四面八方响起,整个营地仿佛一瞬间就陷入天罗地网。
第二百八十六章 【劫 难】
时值深夜,篝火簇簇,奔波了一天的流民刚刚睡下,袭击突如其来。Δ
21 旅队是有夜哨的,分两批,上半夜是商队护卫,下半夜是流民青壮。现在是上半夜,所以出现骚乱,班行先就斥问护卫队头目陈准。
陈准带着三个护卫原本是想跑到骚乱处查看的,蹄声一起,他立即转向,朝左侧山坡拼命冲去。刚冲到坡顶,迎面数声弓弦绷响,陈准大叫一声,仰脸向后摔倒。他身后的护卫扶都扶不住,两人一起骨碌碌滚下坡。
“箭矢!小心!”另两个护卫边大声示警,边拔刀蹲伏,刚刚探头——一声马鸣入耳,眼前突然出现一对碗大的马蹄……
吭吭两声,两个护卫扎手扎脚,闷哼着翻滚下山坡,两股烟尘消散后,护卫寂然不动,死活不知。
陈准在另一护卫扶持下,吃力爬起来,不理会肩窝处颤巍巍的箭支,咬牙抬头望去——顿时吸了口冷气。
八月初的夜晚,弯月如钩,泠泠照在山脊线上的一排骑影身上。这些骑影就像暗夜里钻出的幽灵,沿山脊线高高低低伫立着,背着月光,箭羽的剪影,利刃的反光,无不渗透出一股凶狠肃杀气息。
这时候,四周闷雷般的蹄声已汇成两股,从山坡道左右两边夹进。最前头部分,已冲入流民营地,哭号之声铺天盖地。
陈准跑这条道已近十年,印象中从没有如此规模的马贼沙盗。而且,这些恶贼难道没看到旅队上插着的班氏家徽认旗么?
尽管伤口剧痛,两腿软,但护卫的职责,不容陈准退缩,他深吸一口气,嘶声大吼:“这是班氏商队!来者是道上那位朋友?恕陈某眼拙,请亮明身份。若一时有短缺处,大家好商量……”
山坡山,重重骑影中一骑士冷冷吐出一句:“啰嗦!谁替我杀了他!”此人说的,居然是匈奴语。
侧旁窜出一骑,拨刺刺冲下坡,刀光一闪,锵地一声大响——却是那护卫挺身而出,举刀挡住必杀一击,人也被强劲的冲势撞飞。
陈准怒吼着挥刀刺入马颈,骑士滚落在地,手里的弯刀也摔飞出去,旋即翻身而起,从腰间抽出一柄斧,恶狠狠扑向被战马撞得踉跄不稳的陈准。
黑暗中两个人影猛烈冲撞、扭打。短短数息后,骑士突然抓住陈准肩窝的箭杆,猛力一扯。陈准惨呼,气力顿泄。斧刃一闪,血光迸射……
叭嗒,尸体软倒,那骑士上前拾起刀,再查看了一下坐骑,懊恼地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
山坡上传来骑士的嗤笑:“屈突,你是不是老了?杀了个人,却赔了匹马。”
那叫屈突的骑士大怒:“吉布,敢羞辱我,你来试试!”
“住口!”方才那下达格杀令的骑士一声断喝,制止了手下的争吵,手里圈成数匝的皮鞭向营地一指,“牛羊已经驱入圈,勇士们,去收割吧!”
随着强盗头子这一声嘶吼,山坡之上出一阵狼嚎应和之声,而营地那边,流民的哭号,掩盖不住阵阵狂笑与嚎叫。
河东流民迁徙以来,最大一场劫难,生了……
……
天明时分,阳光照在一片狼籍的营地上,血迹、尸体、燃烧的帐篷、打翻的笼箱、破碎的瓮罐、碎裂的衣帛……
七百多流民,除了冲突时死伤的五十多人,几乎全被俘虏。在这荒凉的戈壁滩,一个人逃走,存活机率比被俘还小。领路的二十个龟兹人,在袭击生时的第一时间就弃械投降,居然一个没事。
死伤最重的是班氏护卫,当时巡夜的就是他们,也因此成为强盗的要剪除目标。自头目陈准以下,死伤十五人,伤亡四分之三。除了在班行身边护卫的四个人之外,全没了。
班行、邓展全成了俘虏,但墨秦却不见了踪影。
邓展曾想组织流民青壮奋力一搏,却被班行阻止了,原因无他——强盗太多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强盗,全是匈奴人!
在匈奴人洗劫营地时,外围全是匈奴骑士,骑与骑尾相连,合成一个大包围圈。蹄声轰隆,烟雾腾腾,骑影若隐若现,粗略看去,不下百骑。加上突入营地的匈奴人,人数起码二百往上。这么多人,你怎么拼?
邓展颓然扔下环刀,扭头望向班行:“从哪里钻出这么多匈奴强盗?”
班行望着远处仰躺着的陈准,脸上掠过一抹悲戚,摇摇头:“某亦不知。此前从未听闻……”
“你们没听过,那是因为我们刚迁徙到此。”一个匈奴骑士策骑而至,用蹩脚的汉话说道,“我叫吉布,是鞮汗部当户。现在,你们是我的奴隶。”
班行深吸一口气,上前拱手,用匈奴语道:“吉布贵人,在下乃楼烦班氏族人,请求自赎及赎人。”
匈奴人有不成文规矩,被俘的奴隶,可以根据自己的身家,自开价码赎身。班行是个草原通,对此门清,一开口就向对方表示,自己有自赎的能力。这样,匈奴人至少会有起码的尊重,有尊重,下面的事才好谈。
吉布上下打量班行一眼:“楼烦班氏,我知道,你想自赎——看到那位骑白马的贵人么?那就是郅支单于亲封的右骨都侯,莫顿贵人。从现在起,他就是你们的主人,你要自赎,向莫顿贵人请求吧。”
莫顿?!
匈奴强盗中策出一骑,戴着镶金边的兽皮帽,身材高大,脸皱得像风干的橘皮,满脸黑白间杂的胡子,左耳戴着一个硕大金环——正是消声匿迹数年的鞮汗部右骨都侯,莫顿。
紧随其后的匈奴骑士,便是他手下第一勇士,屈突。方才便是他击杀了陈准及数名护卫。
听到莫顿这个名字,班行倒还没什么,邓展却是心潮激荡,双拳紧握。
原来是这个混蛋!
当年东庚烽燧之战,邓展因为被派去求援,未能亲身参与,一直被他认为是毕生憾事。他没有见过莫顿,也没见过屈突,但这两个人的名字,他绝不会忘。万万没想到啊,居然在今天遭遇……而且,这恶贼再一次欠下血债。
一个大胆的念头,跳入邓展脑海。8
第二百八十七章 【怒 袭】
“把那两个人押过来。”莫顿已经问明白,这两人是这群汉民的领头。1
待班行、邓展被押过来时,刚一拱手,未及开口,莫顿就厉声喝道:“那个叫墨秦的汉官呢?”
班行不卑不亢道:“昨夜混乱,墨子期意欲重整流民,只身冲入营中,此后便不知所踪。也许,已经被你们……”
屈突厉声打断:“我们让龟兹人认过人了,没一个是!”
班行笑了:“是么?看来我的赎金可以少付一份了。”
莫顿沉下脸:“赎不赎,我说了算。莫忘了连你都是我鞮汗部的奴隶。”
班行欠欠身,抬起头时,脸色肃然:“骨都侯既然询问了龟兹人,当知我们的来历,这些汉民都是我朝徙边的屯卒及其家眷。攻击屯卒,无异于与我朝为敌,请骨都侯三思。”
莫顿冷笑不已:“屯卒?你们要屯哪里?已经过了都护府,你们要往哪里屯?再说了,这些人一看全是平民,哪有半点士卒的样子?就算真是屯卒,我莫顿也全要了。你不妨向都护府求援,看看段会宗会不会发兵解救。嘿嘿,只怕他此刻正被我们匈奴人弄得焦头烂额吧。”
班行与邓展互望一眼,终于明白为什么被劫了。这莫顿竟是趁都护府全部注意力被北面的匈奴内讧吸引,兵力北调之机,抽冷子跑来丝路打秋风。结果没想到运气那么好,逮住了他们这些肥羊。
情况很明显,看来莫顿是不会因为这些流民的汉民身份而轻易放过的了。这些匈奴小部落本就是如此,风调雨顺时就是和善的牧民,一旦遭灾,揭不开锅,就会摇身一变为恶狼。这戈壁草原上职业马贼强盗并不多,绝大部分都是这种“兼职”的。
班行深吸一口气,揖礼道:“既如此,在下愿以钱帛货物,为所有汉民交付赎金。骨都侯意下如何?”
莫顿扫了一眼那些驮货的橐驼:“这些是战利品,不作数。”
班行慨然道:“这是自然,赎金班某另行支付,只希望骨都侯不要再伤害任何一个汉民的性命。还有,请为伤者施以医药。”
莫顿看了一眼那些正被绳索串在一起的汉民俘虏,点头同意了。倒不是此人好心,而是这些汉民,包括伤者,现在都是钱来着,谁也不会跟钱过不去。
“希望你们班氏到时能付得起足够的赎金。”莫顿阴阴一笑。近七百汉民啊,如果全赎了,他的部落可就大发了。退一步说,即使赎不完,这些人口也是部落的宝贵财富。每帐都能分到几个奴隶,有人口、有钱粮,鞮汗部才有复兴的希望。这一票干得太值了,就算为此惹上班氏、都护府,也在所不惜。
莫顿志满踌躇,正要拨转马匹,却听到身后传来吉布的声音:“咦?这是什么?”
“这是送给骨都侯的大礼。”
是那个叫邓展的家伙的声音,什么大礼?莫顿好奇心起,扭头一看——这一看,当场倒吸一口冷气。从头凉到脚!
莫顿审讯完后,两个匈奴人上前,分别对班行、邓展进行搜身、捆绑。当一个匈奴人从邓展袖兜里掏出两个红色的短圆筒时,一脸诧异。一旁的吉布看到,也不禁奇怪发问。
就在邓展随身两枚防身雷炮被搜出的一瞬,早已蓄势的邓展低头一记头槌,将那匈奴人撞得鼻骨折断,血泪长流。邓展顺手夺回两枚雷炮,戳开封膜,手指勾出引索,拇食二指夹住索根,用牙咬断大半,只剩不足一寸。
营地夜间刚被火焚烧一轮,虽已熄灭,但余烬处处,冒烟闪火,随处可见。
邓展冲向一堆余烬,一记铲腿,烟灰四散,火星迸溅。吉布与另一个搜身的匈奴人,刚冲近就被烟火逼退。
邓展一手一枚雷炮,往灰烬一插,待取出时,两根短短的引索兹兹作响,闪着耀目的火花。
“莫顿!东庚烽燧死去的兄弟,已经等你等不耐烦了!我这就来送你一程!”
随着一声咆哮,两枚雷炮同时扔向莫顿。短短一个呼吸,两声巨震先后响起好。
白马惊蹶,莫顿坠地。周围的匈奴人一阵骚动,甚至听到有惊恐的叫声“是天雷!”
从邓展开始发难,到雷炮爆炸,莫顿坠马,整个过程,不到三息,在场的匈奴人,几乎没人反应过来,突袭就已完成。
双炮齐鸣,邓展仰天大笑,快意淋漓。
反应过来的匈奴人一涌而上,将邓展摁倒,吉布愤怒地用刀柄砸了几下邓展后脑,顿时满头是血。邓展一脸尘土和血,不断呛笑。而另一边屈突也怒吼冲过来,拔刀、高举,正要劈下——
“住手!”
随着一声冷冷断喝,在场所有人动作定格,目光全聚焦于一处——莫顿慢慢撑起,身体明显发颤,橘皮老脸与邓展一样,混合泥血,一只眼睛也不断流血。左袖破烂,隐隐可见渗血……这是因为他用左臂拍飞雷炮所致。
莫顿抬手止住左右欲扶,一步步挪近邓展。他一条腿不给力,大概是被惊马踩踏,也不知断没断。
“雷……炮!”莫顿声音从齿里挤压出,令人不寒而栗,“你是……富平侯张放的什么人?”
被七八双手死死摁住动弹不得的邓展,一脸不甘,为自己的准头与时机把握失误而懊恼。如果两枚同时砸中,如果其中一枚不是爆炸过早,如果莫顿不及时抬手格挡……不甘归不甘,既然失手,邓展倒也光棍,豁然大笑:“记得当年东庚烽燧之事么?我就是那突围的几骑之一。”
“哈哈哈哈!”莫顿的笑声令人发毛,尤其眼里不时泛出的血水,更是吓人,“原来是老熟人!好极,好极。”
“把他捆起来。”莫顿对屈突、吉布森然道,“除了我,谁也不许伤他。”
屈突、吉布俱打了个寒战,躬身应诺。
莫顿再转向一脸目瞪口呆的班行,呲牙一笑:“这个人,多少钱都不许赎。”
半个时辰后,所有俘虏汉民青壮都被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