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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放啸大汉-第10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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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能想出用这种法子取暖,说是什么“火坑”。还别说,入冬以来,他们四个草庐都用上了这东西,白天晚上都暖暖的,那舒服劲,比放满炭火的府里厢房还好。

据家主说,他们现在是试验,如果效果好,将来回府之后,就把这“火坑”在全府推行。到时候,府里无论贵贱,人人都可暖暖和和的过冬。

三才想得,嘴角露出笑意,蓦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富平少侯可在?”

三才赶紧将柴草扔进坑里,合上陶盖,转过身,但见十几步外,一个看样子像是下人,但衣着华丽,干净整洁的年轻人向他拱手询问。

三才躬身道:“家主在那片林子后面,不知是那位贵人来访,请报上尊号,小的即刻通报家主。”

三才因为少了条手臂,无法像常人那样行礼,只能用躬身代替。

那年轻下人显然也注意到了他那随风轻荡的空空袖管,眉头不由自主跳了一下,道:“来的是贵人,你最好避一避,莫惊吓主人。这样吧,你速去通报,让富平少侯迎……迎接,家主人会在此处相候。”

三才不引为杵,只是略感惊讶,这年轻仆人口气很大啊,似乎来头不小,赶紧应了,快步朝林子走去。

三才前脚刚走,三个人后脚就到。

这三人中后面两个明显是家奴,而前面一人,不过十八、九岁,面如冠玉,长眉凤目,十分俊逸。

年轻人问明情况后,奇道:“林子后面我知道,就一条小河,挺深的,别的什么都没有,他到那里做什么……走,看看去。”

于是四人也不在草庐前等着,望着三才的背影,紧随而去。

四人走进满地枯叶的树林,蓦闻三才高昂的声音:“家主,有贵客来访!”

连唤三声,下面才传来一声:“好……稍待,这……这就上来。”

随着这声音,还有一阵阵击打水花声。四人好奇心大起,加快脚步,走出林子一看,无不目瞪口呆。

但见寒风之中,冰河面上,三个赤膊人影正击水狂泳,噼啪之声震耳,水花激起数尺高,如同三条大鱼。

很快,一声高呼响起:“耶!我又赢了!”

旋即水面破开,一个矫健的身影双手往河岸一撑,跃出水面。刺骨寒风中,竟然周身热气蒸腾。抓起布巾边擦边问:“是那位贵人啊……”

倏地动作一滞,定定望着树林边缘,少顷,将布巾一扔,躬身下拜:“张放拜见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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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太子也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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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子,你这草庐看似破败,却内有乾坤啊!不错,真不错!”太子刘骜抚着草庐四壁,感受着与室外完全不同的温暖,赞不绝口。

已经穿上布衣麻裙的张放,亲自将苇席铺好,请太子就坐,笑道:“这也是逼的,不想点法子,这寒冬腊月怎么熬得过去?”

刘骜瞪眼道:“那你还玩什么‘冬泳’?不怕冻死在河里?”

张放恭谨地面北而拜:“非如此,无以表孝敬之心也。”

古时守孝,有个奇葩的逻辑,孝子形貌越枯槁、越憔悴,越能显示其诚孝。卧庐服丧、苫席枕块、布衣麻裙、禁荤禁欲就体现了这一点。反正只要你可劲折腾自己,最好瘦成一把柴,别人看了,就越称赞你诚孝。

张放的气色其实非常好,人虽然是瘦了一些,但筋骨更结实,就像一把宝剑,越磨砺越耀眼。冬泳于张放而言,虽然是一种锻炼,但既然被太子现了,那就不妨宣称是为了表孝心而自寻苦楚,反正在汉朝这样的事不少,反倒能在太子心目加分。

刘骜赞叹不已,打量坑上的苫席土枕,再看看张放,摇摇头:“季子曾对我说,都快认不出你了。我还道相貌或许变了一点,但人还是那个人……眼下看来,还真是。若非亲眼所见,我都不敢相信,能斩衰一年,甚至赤身冬泳……这还是当年那蹭破一点皮就呼痛半天的张少子么?”

张放微笑道:“人总要变的,富平少侯变成富平侯肯定不一样,太子变天子,也定然不一样。”

刘骜左右看看,侍从都在草庐外,低声笑骂:“出门厮混数年,胆子果然变大了,竟敢说这等话。”

张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不明摆着么。”

刘骜忽然叹息一声,无精打彩:“你守制经年,寸步不离,有些事怕是不知……便如今日,奉皇命前来祭祀的,除我之外,还有济阳王。”

这是张放与刘骜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刘骜代表天子,为姑母敬武公主送葬。其实张临去世时,同样也是刘骜代表天子吊唁,不过那会张放还没回来,因此错过。而刘骜今次出现,原因也简单,他再次代表天子,于岁拜祭祖陵——杜陵就是刘骜的祖父,汉中宗、孝宣皇帝刘询之陵寝。

刘骜拜祭之后,想起张放就在附近,顺道过来看看。

刘骜与张放,年岁相近,既是表亲,也是小,更是五人组中人,刘骜的排行,就是“伯长”。

张放自回归以后,因为斩衰的关系,确实没什么时间与刘骜来往,但对于这位未来的天子,以及周边关系,列为要重点。所以刘骜一说济阳王,他就知道是什么人,以及什么情况。

济阳王名刘康,乃刘骜的异母弟,生母为傅昭仪。“昭仪”这个比较知名的后妃尊号,就是汉元帝特地为她及另一宠妃冯嫒量身订做的,并沿用千年。由于汉元帝并不喜欢皇后王政君,连带着也不是特别喜爱这个长子。

而刘康则不一样,因为傅昭仪很受宠幸,汉元帝爱屋及乌,对这中子也颇为宠爱。及至刘康长大后,多才多艺,尤擅音律。按说皇子擅长音律也是很正常的事,但需要注意的是——汉元帝本人,是一位级音乐烧友。

汉元帝曾展示过一手炫酷技能:他让人将一排军中用的鼙鼓摆在宫殿前的台阶下,自己站在走廊的栏杆旁,然后扔出小铜丸去击打这些鼙鼓,竟能准确地打出相应的节奏。而当时在场的三位皇子,刘骜、刘康、刘兴,只有刘康能以丸击鼓,配合父皇的节奏,合奏一曲。其余两位皇子,只能靠边傻站。

这就是知音啊!可想而知,刘康会引得汉元帝何等欢喜,元帝因此经常在大臣面前夸奖刘康的才干。

侍中史丹觉得这个东西味道不对,就进言说:“才干应该是指是敏而好学,温故知新,也就是像太子这样的人。怎么能用演奏乐器的能力来衡量一个人的才干呢?要是这么说的话,陈惠、李微的才干岂不是要比丞相匡衡高多了?干脆用他们俩代替匡衡辅政好了!”

史丹是外戚,一向很得元帝看重,所以说话挺直,不过还是比较有道理的。

元帝听完史丹的话,作沉默不语思考状,过了一会一笑而过。

这件事情算是揭过,之后元帝也确实比较少提刘康演奏乐器的才干,但是元帝对刘康的偏爱却已经是人尽皆知。幸其母,宠其子,几乎取代皇后太子。

这方面的资料,邓展、青琰、韩骏几乎不用费多大的劲就能弄来。所以张放一听“济阳王”三字,就知其中关窍,也明白了刘骜的感受,因此劝解道:“济阳王也是先帝之孙,随太子拜祭,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刘骜不忿道:“一同拜祭是理所当然,但礼仪如我,且与我并立而祭,这算什么?”

张放瞪大眼睛,竖指指天,眼里满是问号。

刘骜点点头,闷闷不语。

这是天子的意思,那就耐人寻味了。

张放有点担心,会不会是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改变了什么。但反复考虑,好像没改变什么啊。嗯,希望如此。

正沉思间,蓦闻刘骜叹道:“下月我还要到中山国拜祭,唉!这一年到头不知跑几家了。”

“中山国?”张放讶道,“是谁?”

“说来你怕是不敢信,是‘孟长’去了。”

这下张放当真吃惊不小,孟长,是五人组的老二,名刘竟。但为什么不叫“仲子”,而叫“孟长”呢,因为这刘竟是当今天子元帝的幼弟。也就是说,他是刘骜的叔叔,但与刘骜同龄,自幼便在一起玩,与张放一样,同属小。因为刘竟比刘骜还小两个月,但辈份又是叔叔,所以便排行为“孟”,与刘骜并列。

刘竟在十六岁改封中山王,出京就国,没想到刚过两年就去世。这才十八岁啊!

张放在脑海里翻找这刘竟的影像,一个模糊的瘦弱多病的形象浮现眼前。唔,这就难怪了。

“替我多拜一拜。”张放环顾草庐一圈,露出一丝淡淡笑意,“等太子回来时,我的斩衰也将期满,届时希望我们四人能聚上一聚。”

刘骜愁容尽去,哈哈笑道:“正该如此。”8

第一百八十三章 【加 冠】

戚里,富平侯府,从外院到内宅,到处都是僮仆婢女闪动的身影,平日里静谧安宁的侯府,变得有点乱糟糟。之所以如此,盖因侯府主人,斩衰一年,守孝期满,终于回来了。

苦尽甘来,原本是值得庆贺之事,但就此事的性质而言,又似乎不便庆祝,所以张放从凤栖原回府后,一直安安静静。不过张放也知道,这安静不久就会打破,时间就在天子召他入宫授爵之时。

两个月前,太子刘骜就曾对张放透露,父皇对他的孝举很满意,加上哀怜其双亲俱亡,他的袭爵不会有问题,并且会有例授侍中之职。这对张放而言是个好消息,因为汉代有规定,诸侯若无实职,则不得留居京城,必须回到封国。

侍中虽然只是加官而非实职,但性质特殊,属内朝官。侍从皇帝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同时还有宿守皇宫之责,可自由出入禁中。一般只有很得皇帝信任的勋贵及外戚才能得到这个清贵的官衔。如果当初张放没有熬过这一年,以他之前的名声,就算元帝看在死去的皇妹份上勉强让他袭爵,也必无职衔,十有八、九无法留京。

不过对张放而言,还有一样比授爵更紧要,或者说,是授爵的前提,那就是加冠。

古时二十岁行冠礼,但天子诸侯例外,登基或授爵之时即可加冠。加冠代表成人,只有成人才能执掌一国。张放已满十六,虚岁算十七,此时加冠,也能说得过去了。一般加冠者为父辈,但张放双亲俱亡,只能请长辈代行。

张氏人丁比较单薄,而且大多寿元不长,目下仅存的长辈只有两个:二房之长张平与三房之长张宣。

早在张放回府的前一天,张平就携其子张昱先一步入府等侯。等张放盥洗罢,张平父子才至中堂拜见。虽然这两人一个是仲父,一个是族兄,但面谒即将袭爵的张放,却也只能执下礼。

张放守制其间,张平父子在寒食与岁时季各去拜祭及看望过一次,那种苦寒令父子二人为之色变,而最令他们不可思议的,就是一向养尊处优,从来吃不得半点苦的这位少君,竟然甘之若饴,泰然自若。

以前张平还认为自己的儿子胜过老大的儿子,现在看到侄子如此巨大的变化,光是这服丧之举,自己哪个儿子都做不到,张平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幸好,张放即将行冠,让张平找到心理平衡——甭管你是列侯还是家主,这冠礼还得请我出手吧。

张平摆出长辈姿态,伸手入袖,慢条斯理道:“少子啊,我这里拟了几个字,你看选哪个好……”

由于张放与诸贵戚少年往来,皆称其为“少子”,所以长者也多以此称之。不过,待张放加冠之后,估计除了刘骜、于恬等少数几个死党还保持这个称呼之外,大多都会以字其称——没错,加冠之后便是起字。可以自己起,也可由长辈起。看张平的架势,要包揽此项了。

能为下一任富平侯起字,张平那感觉……嗯,有点像后世西方的教父。

张平的手还没从袖子拿里出来,就被一个平淡的声音止住:“不劳仲父挂怀,小侄之字,已经取好。”

张平愣住,挤出一丝笑意:“啊!呵呵,原来少子自己取字了,不知何字,说出来让叔父参详一番如何?”

张放摇头:“不是我取的,是请长者代取,主冠亦如是。”

这下张平就不乐意了,虎着脸道:“这府里还有哪位长者?叔扬么?”

张放再摇头:“不是叔父,亦非府中长者。”

张平怔了怔,与儿子交换一下眼色,有些沉不住气了:“少子慎行,加冠,取字,人伦大事。若所托非人,令人耻笑事小,影响家声事大……”

“明日便知。”张放颔而笑,“小侄担保此人必不会令叔父失望。”

张平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没法再说,只得向儿子使眼色。

张昱轻咳一声,正要开口。

张放笑眯眯道:“此君身份,不在先考之下,绝对当得起主持加冠之仪。叔父最好莫争,以免明日见到,平添尴尬。”

此言一出,张昱顿时不敢说话,转头望向父亲。张平也没法再说什么,只丢下一句“但愿如此”,携子郁闷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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