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伐天下-第7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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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毒 舌（下）
辛赞的眼神已经彻底黯淡无光，就好像死了一样，好在赵抗接下来的语气婉转了很多，“其实，我也理解你的想法，都说没有国，哪有家，其实恰恰相反，是没有家，哪有国。如果一个人连家都不爱，又怎么可能爱国呢？”
辛赞似乎回复了一些，可是现在他更加迷糊了，赵抗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你们遗漏了一点，就算你们为金人做猪做狗，你们亲人的安危依然掌握在人家的手里，他如果一时不高兴，照样可以杀掉他们，你能救得了吗？”，赵抗的语气转冷，“将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才是最可信赖的。而将希望寄托在敌人的心软和感恩上面，那是愚蠢透顶。当初两个老皇帝要不是犯了这样的错误，怎么会有靖康之乱？何况契丹人、党项人、女真人之所以会选择用家人来胁迫你们就范，就是吃准了你们的这一心理。在这种投鼠忌器的情况下，你们的家庭不但成了包袱，而且你们也丧失了救回他们的可能。你有没有这样想过，如果每个人在家人被擒的情况下，不但不理威胁，反而努力救人的话，会怎么样呢？”
这段话如一声，将辛赞震醒过来，只见他喃喃地自语道，“若是那样的话，他们根本就不可能留得下来了。。。。。。不对，要是这样的话，家人没了奇货可居的价值，反而要安全得多！”
“所以啊，你们的行为，看似是救了他们，但从群体的概念上看，其实是害了他们啊！再说了，苟延残喘，如同猪狗一样地活下去，真的好吗？”，赵抗叹息道。
“我错了！我的确该死！”，辛赞泪流满面，语音哽咽。
等到辛赞稍稍平静下来，赵抗才又问道，“辛大人，我想知道，你们这些沦陷区的士子对异族统治是怎么看的？是不是认为只要他们心幕汉化，崇尚儒学，那么他们与汉人皇帝也没多大差别，是这样吗？”
辛赞点点头，“虽然在下不敢苟同，但是大多数汉臣都是这样想的。”
“大错特错！”，赵抗冷哼了一声，“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不但不是我赵家一家的天下，同样也不是你们文人士大夫们的天下，它是天下所有黎民百姓的天下！女真人心幕汉化，崇孔敬儒是没错，但是对汉人的歧视和压迫仍然无处不在，对黎民百姓来说，只是在惨死和苟活之间取舍而已。你们文人士大夫只要能够获得原有的特权，继续踩在平民百姓身上，便对异族统治者感恩戴德，不觉得可耻吗？当然你不是这样的人，先前我的那些话只是为了引出你的心里话而已。”
虽然赵抗如此说，但辛赞依然感到羞愧难当，不过辛赞也很迷惑，“以殿下的想法治理天下，恐怕从古到今都没有一位君王可以比拟，但是您却让部下肆意抢掠百姓，这又怎么解释？难道说您只不过是一个口是心非之人吗？”
“作为领导者，所要考虑的是长远和深层次的利益，如果只考虑眼前和表面的东西，这君主岂不是什么人都能做了？”，赵抗沉声道，“所谓长痛不如短痛，我派兵抢掠他们，一方面是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以对抗金军。另一方面，是为了逼他们抗金，因为他们失去财富之后，便不得不依靠我。在抗金的战争中，虽然短时期内他们可能会有些伤亡，但是长痛不如短痛，只要除去了大敌，将来他们的子孙后代便不用再过猪狗不如的悲惨生活。可是人的天性是怕死的，我们大宋的民风又过于注重实利而轻视尊严，我只有这么做。我知道你要说慢慢收买民心也一样可以，但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你老实说，如果没有我这股新势力的话，北方有希望光复吗？”
辛赞沉思了一会，“如果大宋连续出两代能力在金帝之上的明主，再加上一些良臣名将，应该还是有机会的。”
“说得倒轻松，你自己想想历史吧，除了开国时期，有多少时期符合你的条件？”，赵抗冷笑道。
辛赞这才意识到，他们这些有志恢复的人其实都把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小概率事件上了，但他还是强辩道，“殿下乃皇上的独生子，将来继承大统应无悬念，以您的英明神武，即使走正道，也还是有很大的机会，毕竟您还年轻，有的是时间。”
“想得倒挺美，且不说人有旦夕祸福，我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好运上。再说我若真当了大宋皇帝，只怕我这辈子都无法直捣黄龙了，如今整个大宋从内到外都是纸醉金迷，要扭转风气谈何容易，我毕竟不是神。何况老。。。。。。父皇春秋正盛，等上几十年也不是没可能，到时候你还指望我再生个更厉害的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历朝之中我们大宋的皇室是人丁最单薄的，何况还有那万恶的嫡长子继承制，想连续出明君，还不如等天上下冰雹将金人都砸死，可能还要现实一点！”，赵抗眼神一冷，“何况就算打败金人，你以为问题就全解决了吗？错了，草原上的部族将会成为更大的威胁！”
“原来您竟然希望将这亘古未有的伟业，全部在您手中完成，难怪您要用这种方法了。。。。。。”，辛赞也不免有些唏嘘，“可是殿下您应该知道，这样做的人最后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而就算您成功了，只怕青史上也只会留下您恶贯满盈的名声。。。。。。”
“我知道，小民逐利，士子逐名，而我所追求的是要建立一个理想的社会，也许我是错的，也许我会身败名裂，但我只要做了，便不会后悔！”，赵抗神色毅然，本来略显幼稚的脸上竟显现出睥睨天下的神采。
辛赞一时战战兢兢，不自觉地匍匐于地。
“想知道我理想中的社会是什么样的吗？就告诉你吧，反正你终究还是要死的。。。。。。”，赵抗虽然已经有些欣赏辛赞，但却不可能为了他而有法不依，“其实我并不在意统治者本身是什么民族，比如隋唐皇帝都带有很重的胡人血统，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我绝不能容忍文明程度低下的民族统治文明程度高的民族，更不能容忍对不同民族区别对待的政策。即使因条件不许可，在短时间内必须实行，也只能是我们汉人地位在其他民族之上，我承认我很自私，但总比那些出卖本族利益献媚于人的好。何况，即使这样，我也不会排斥其他民族的能人进入最上层的可能，当然，出于安全考虑，部门方面会有些限制。”
第一百三十九章 梦 想
“我想要的社会，也许在你们看来并不怎么美好，但却是我毕生的心愿。”，赵抗并没乱说，这个念头在他加入组织之前就已经产生了，加入组织之后只是将实践范围进一步拓展而已。
“在我的梦中，人民可以自由地议论国事，品评高层，而不会受到惩罚，只有散布谣言者例外；在我的梦中，虽然地位仍有高下之分，但即使是最底层的民众也可以昂首面对天子；在我的梦中，只要一个人没有伤害他人，不管他做了什么，都能自由自在地活下去；在我的梦中，只要粮食总量足够，便不会有人饿死；在我的梦中，女人的生命具有和男人同等的价值，而不会再被当成男人的附属物；在我的梦中，只要没有害死人命，无论过错多大，都罪不至死，因为一旦死去，便无法再活；在我的梦中，人的职务与地位都要依靠努力与冒险来获得，而不能依靠自己的出身。。。。。。”，说到这里赵抗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希望，皇帝都得选出，但至少现在来看，不太现实，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做到。至于现在，我将努力取消嫡长子继承制，而从所有直系皇族中选贤。”
辛赞万万没有想到，这样一个年纪还没他已故儿子大的少年，竟然筹划着改变世界的宏图大志。虽然辛赞不能全部理解，也并不太看好赵抗的未来，但也不禁为之感动。如今世风日下，心中还有理想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少了。。。。。。
“我很抱歉，虽然现在有些欣赏你了，但你还是必须死的。。。。。。”，赵抗长叹道，“首先，依照法令，你已经犯了死罪，而且这部分法令我并不想改动。为敌人做事、杀害我军将士、面对我军的进攻时你是被俘而不是未战即降，这三点你全部满足，即使是我也无法赦免；其次，我军大将死在你的手上，若不杀你，军心不安；最后，此人与我亲若兄弟，我若不杀你，又如何面对他呢？你现在可还有不服的吗？”
辛赞低首泣道，“罪臣早知必死，但是罪臣的家人是无辜的，请殿下开恩！”
“也算不上多么无辜，至少你当初做出错误选择的时候，他们都是受益者，所以法外开恩是不可能的。但是，看在你的面上，在律法允许的范围内，帮帮他们，我还是做得到的。”，赵抗脸上微现暖意，“虽然还是奴隶，但奴隶之间也有很大区别，以女人为例，有卖身的奴隶，有洗衣缝补的奴隶，也有绣花针织的奴隶。你还是不放心？这样吧，我就做下好人，等宣判后我自己出钱为他们赎身除去奴籍，这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了，你可不能再得寸进尺！”
辛赞现在已经意识到赵抗其实心地是很善良的，只不过对于原则问题过于坚持了，而公私又分得太开，所以一般人难以接受罢了。想明白这一点后，辛赞大胆恳求，“罪臣斗胆，还有一事恳求，罪臣的孙儿坦夫年方四岁，因父母早亡，一直由罪臣代为抚养教育。如今罪臣即将赴死，请殿下妥善安置，罪臣纵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四岁啊，正好千鹤一个小孩也挺孤单的，跟她做个伴吧。”，赵抗沉吟道，“那我收他做义子好了，你可以放心了吧，无论学文还是学武，甚至学医我都可以找到最好的老师。”
“这。。。。。。”，辛赞可不像赵抗想得这么简单，他想当然地认为赵抗将自己孙子带在身边，是为了便于监视，以防他长大后报仇。不过待在赵抗身边，对孙子的成长也确实最为有利，而且不必担心受人欺负，再说赵抗既然说出这话，他这个待罪之身也不敢拒绝。可是辛赞知道孙子虽然年幼，却已经极富血性，搞不好将来真的会试图杀赵抗为自己报仇的，于是他便请求赵抗让他自尽，以瞒过孙子。
“不行。”，赵抗很干脆地拒绝了，“明证典刑是为了威慑活着的人，如果像你说的这样秘密处死，还有什么作用？那还不如不杀你！”
辛赞无奈地叹息了一声，便又请求在临死前见孙子一面，希望到时候孙子能听劝。赵抗这次倒是答应得很爽快，他对辛赞这个令他念念不忘的孙子也有些好奇了。没过多久，那个小孩就被从关押的地方带了过来，赵抗仔细地上下端详了一番，只见这个小孩虽然生得虎头虎脑，却很明显体弱多病。不过他倒是练武的好料子，估计只要勤加练习，身体一定会慢慢好起来的。不过，虽然这个娃娃体弱力小，脾气却大得很，那个将他带来的牢头可吃了不少苦，手上的牙印还清晰可见。
“看来你为这个小家伙吃了不少苦头，这样吧，我写张字条，你去找钱管家领十贯药费吧。”，赵抗对那牢头说道。
“多谢王爷恩典！”，那个牢头立刻转嗔为喜，连皮都没破就拿到了十贯钱，这可太划算了！
等到那个牢头喜滋滋地走后，祖孙俩才开始说话。而赵抗对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越看越是喜欢，虽然眼神凶了点，但现在可是乱世，太和善才更令人担心。不过赵抗这时突然想起一事，打断两人的话说道，“对了，将来坦夫的第一个儿子必须姓孙，那个因你而死的孙磐已然族灭，我怎么也得给他一个继承香火的后嗣才行。”
辛赞听后更是内疚，连最后的一点怨恨之意也随之散去，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赵抗很快便安静了下来，而辛赞祖孙俩却交流得很不顺利。。。。。。
“不，爷爷，你这样的好人、好官，怎么会有罪呢？我不信，一定是有人害你！”，小坦夫怒气冲天地叫嚷道。
“爷爷的话你也不听了？”，辛赞也急了，而赵抗赖在这不走，他在说话时有所顾忌，心情就更加急躁。就在他急怒之下就要一巴掌抡过去的时候，赵抗却伸手阻止了，“孩子还小，别打他。”
“坦夫，你知道‘大禹治水’的故事吗？”，赵抗笑吟吟地问道。
“我怎么不知道？”，这个小男孩显然表现欲很强，立刻就如数家珍地将大禹治水的详细经过讲了一遍。其中对于舜帝杀其父而用大禹，以及“三过家门而不入”之类的典故，他更是讲得头头是道。
“很了不起啊！”，赵抗摸了摸小坦夫的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