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唐-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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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也凭空多了许多冷清萧瑟。但,也因这等严寒,却更使得公主府那一园梅花开的愈发灿烂,时尔伴随着寒风呼啸时,散落漫地的梅花,更是叫这一处梅花园显得姿态妖娆。
芬芳全然的处处梅花,静矗园中的别致凉亭,偶尔轻轻拂动梅树轻颤的寒风。在这等似幻却真的场景下,本应极显清净的梅花园凉亭中却时时传来柔和若雾的少年轻朗声,而也随着这少年微有哀愁却又温柔从容的言辞,那一旁安坐着的拥有精致脸庞,娇巧鼻尖极为可爱的小女孩儿却是时时轻叹,更为惹人怜爱。
严寒之下梅花璀璨清香四溢,凉亭中那一认真且温柔的俊俏少年犹自轻言为身旁所坐的娉婷典雅小女孩儿讲述着根本不属于这世间的那些凄美动人之事。似是毫不畏惧严寒而沉浸于那些故事间的二人,少年目光轻闪间自显灵动从容,小女孩静身安坐双手轻托下颔,楚楚动人之神情下,俏皱的娇鼻间显得甚为清纯,干净到不惹一丝尘埃。
这一幕皆为美仑美奂,又如诗又似画。
经过京中那般动荡骤变,长安城果然迎来大乱之后的大安,在相王终于重新又站回了权势金字塔颠峰后,太平公主与临淄王皆是倾力经营朝政相辅于相王,一时间,自中宗李显即位以来而有的污浊之气确实在相王亲政下横扫许多,洗尽铅华后的长安城堪堪迎来阔别甚久的融融之意,甚至便连这严寒的冬节也为之黯然。
诛除韦后余孽一事进展极为顺利,在太平公主亲手干预下,临淄王李隆基以雷霆万钧之势将韦后在京中那些经营了许多年而根深蒂固的盘结党羽一扫除尽。与此同时,朝上掌政的相王也终于显现了他曾经为帝的诸般手腕,无论是其强硬的作风还是怀柔不显风骨的姿态都能使得原本污浊不堪地朝政回复些许清明。长安。直到这时也终于微微有些重现了天朝上国之繁华锦簇。
在这场政变中,除却一手而促成此事的功劳甚巨之临淄王李隆基,便连相王与太平公主也都再次回到了大唐权势的中心。表面看来,经此一事最大的赢家应是太平公主,尔后才是临淄王李隆基。但其实,甚至直到这时仍是鲜少有人能够注意到暗中获益可谓彪炳的公主府清客少年张宏。与张宏事先预期来看,他在此事后再也不能说为毫无根基之人,无论是先前楚显先封的大将军还是后来相王亲手提拔地万骑果毅都尉韦和,都能叫身处这动荡年代的张宏稍为心安。即便他在这波涛汹涌的长安城中仍是那般的微不足道。
与临淄王的初拭锋芒,太平公主的粉饰登场相比,此次政变中获益良多远超事先他所期翼的张宏仍如初回唐时那般低调内敛,在他温温如然的神情之下,丝毫不能叫人知晓他原来便是深得太平公主,临淄王。相王这三位执掌大唐权势之人青睐的那名少年郎。
京中惊变过去已然一月有余,长安复又安宁下来时,张宏虽是再不能与以往同日而语。但毕竟他仍能清晰知晓他乃是公主府一名清客,所以在此番事后,张宏倒又如同先前一般日日回转公主府,丝毫不曾因此时手中权势而对太平公主有任何不敬慢怠之意。不过,与先前不同地是,张宏再次回到公主府时确实少了一些以往那些惶恐担惊,所以大致而言,现下的张宏已然真有一丝从容写意,这段时间的安宁下无论是日日陪伴阿娘还是偶尔地亲昵妖妖。都让他深觉生活的美好,由此,他愈发珍惜时下所拥有的一切。
不过,事无完美,在他这些恣意的生活下当然也不可避免的迎来一些麻烦,便好比如这时叫他甚为头痛的小女孩儿。连张宏都不能明白为何在相王掌政后,这日后的玉真公主现下的小女孩儿持盈为何会天天纠缠在他身旁两侧,在他看来,他与深得相王喜爱的玉真公主原本应为两个世界之人。根本不会有太多可能地交集,毕竟单由出身而言,贫寒少年的他与集三千宠爱于一身的持盈完全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敢得罪这位盛名风光的玉真公主殿下,故而虽是不明她为何日日会纠缠于他,张宏仍是表现的谦恭自然。他二人在一起时,起初倒也实在尴尬,这持盈面对微有尴尬的少年张宏真真是显出了她这年纪岁该有的可爱纯洁,每每张宏无奈恭敬时。持盈总能由那俊俏少年微皱的眉目间寻出些乐趣来。大有乐此不疲之意。
不过很快。这二人初时相处时张宏地那些不自然由他那日偶尔耐不住这小女孩诸般可爱而为她随意讲了个故事后便全然皆不复存在。而同时这持盈自那日便粘上了张宏。粘上了他地那些故事。这是张宏所不曾想到地。本以为只属于他那个年代地故事竟是到这唐朝还能为持盈如此喜欢。确实出乎他地预料。但。也由持盈能够喜爱这些故事来看。这日后风流一世地玉真公主在此时倒也确实纯洁干净地不像日后地她。
那日耐不住持盈故作楚楚可怜而终于为她讲地故事乃是张宏从小在孤儿院中耳濡甚详地天仙配。其实说来那时被持盈纠缠到无可奈何地张宏只是暗想随意说个在他眼中应该是再过几年这小女孩儿才能听懂地故事。所以根本是未有深思张宏便讲述了这前世家喻皆晓地凄美神话来。而本以为对那些传说中地故事应当不会有兴趣地持盈却反常地表现出一个少女才会有地向往之态。这让张宏更能看出这玉真公主地心智强大。毕竟。即便再为纯洁。这天仙配真地应是花季少女才会喜欢才能听懂。
不管怎样。也由那日起。持盈更是表现出她地热情。而张宏倒也实在是无丝毫手段来拒绝这会故作可怜。只是安静随在他身后地可爱小女孩儿。也是因此。才会有眼下这公主府梅花园中如此诗意地一幕来。
其实。到这时张宏已然发觉他似乎真地有些习惯了每每一大早便会跑去知清殿中唤他出来地持盈。其中原因便连张宏也不能懂。或许是因为持盈在听着那些故事时地安静纯洁犹如莲花。也或许是因为即便出身高贵但终日孤独地持盈与他前世在孤儿院中地可怜情形有些相似。无论如何罢。张宏总是在今日又于众目睽睽之下随持盈由知清殿而来到了这梅花园中。
不过习惯归习惯。喜不喜欢倒又是一回事儿。此时若是有人会羡慕张宏而酸言他身在福中不知福。那他一定会去言道。若是要你每日绞尽脑汁去回忆那些十分模糊地事来你会觉得幸福?更何况面对这人小心智不低地玉真公主。张宏既不敢虚意推委。又不能表现出任何不耐烦。再者。与无忧无虑地持盈相比。那些如何能够在日后大事中生存下来才是张宏必须慎重考虑谋划地要事。所以张宏实在未能有太多时间陪伴这持盈。但他终是只能无奈。一起了呢?”双手轻托下颔地持盈。轻眨着她一双美目。如此问道张宏时即便她此时年岁甚小。但依然能从她这姿态间看得出她日后闭月羞花。
张宏微微笑着。眼神温柔而看向持盈。对于这虽有三千宠爱。但相王事忙。临淄王等兄长又是根本不会理会于她之持盈。张宏总是不自觉间觉得这小女孩身处皇室确实可怜。但张宏同时也知道。也正是因相王等人不曾会有时间理会她。她才能在这般年岁依旧清纯依旧干净。故而张宏轻轻摇头。未曾直接回应持盈所问。只是含笑言道:“在你看来。他们最终能在一起么?”
持盈精致的小脸那一刻忽然显得恍惚,稍带茫然而有些与她这年纪极为不衬的哀怨之色:“我想他们会在一起的,你的故事总是这般动人,且也使人心安。”
这些时日来,张宏所灌输给她地都是一些完美光明之事。乃是因张宏实是不想这持盈现下的纯洁在他手中败落。不过今日,但见持盈忽然轻叹,张宏心间一动却是摇头:“不能。”见持盈微愕,张宏缓缓而将眼睛放在周围那一片梅花林中,深邃且平详:“后来,他们只有在每年的七月七才能由许多鸟儿为他们搭织地桥上见上一面。”
“那银河真的很大?”持盈当然未曾能够想到今日这故事竟然乃是如此结局,而被张宏那绘声绘色带入极深她已是双眼朦胧:“那个王母娘娘为何不喜欢他们二人在一起呢?他们在一起不是很快乐么?”
不曾为持盈解释这些她的疑问,张宏忽然起身,向着梅园行着时。背负持盈。那背影孤单而哀伤:“世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你为何不去想能每年见上一面。已是他们最大幸福。”
持盈轻思,随后却也起身向着张宏那处走去,踏着漫地梅花时,持盈娇巧的身下极尽仪态,这时的她已然是敢去轻嗅梅花。只是在她看着那少年郎仰望树上梅花,似是想摘但却未采间,持盈忽然因他那深刻的背影而心间微动,眼中全然感动时,持盈轻声叹道:“我想要你摇下满树梅花为我采摘”
张宏轻顿,随即转身看着梅花丛中娉婷玉立的持盈,他当然能够察觉到这许多时日下这小女孩儿对他与日俱增的好感,所以每每看着持盈时张宏总是心中莫名哀伤,他何曾忘过贫寒旧居邻家那易羞娇美的玉“好。”张宏终于轻笑,却是转身,伸手轻放于梅树。
看着张宏倔强而孤独地摇晃着梅树,丝毫不觉她已是泪眼婆娑:“我自小便无娘亲,所以一直都只是一个人。”望着那少年未停摇动,持盈泪流满面:“那日,父王问我可愿许配于你,若是此时”持盈哽咽,有几朵梅花落下,落在她的周围,落在她的发间:“我愿意的。”
张宏一怔,随即漫树梅花施然而落,缤缤纷纷,洒满整片梅花园。
江南楚氏第一百二十八章故事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张宏都不曾真正懂得为何那时的持盈会突然悲伤突然落泪,只是不知当时持盈是因为那个结局不再美好的凄美故事而一时感触,还是因她那出身而有的些许孤独才叫她那时感伤,但张宏并未深究。
梅花依旧烂漫,白如璧粉似霞散在这梅花园中暗香弥漫,在这时张宏含笑而将粉色梅花别在一身粉衣犹自轻泣的持盈黑发间时,却也认真看着这此时便可看出她日后美艳不可方物的小女孩儿,极尽温柔而为她轻拭脸庞泪痕罢,张宏这才又是轻笑,微微犹豫后,终于还是伸手轻刮了下持盈娇巧的鼻尖:“不许再哭了,那些故事不过都是我随意编出来的罢了,作不得真的。”
张宏如此亲昵之举动叫持盈俏脸一红时,眼眶中本欲将止的眼泪却又如同脱了线的珍珠,这让张宏更为苦笑间也忙又为她擦拭着眼泪,嘴上犹自言道:“好好好,既是这样我便再说个故事予你,你不能再哭了好么?”
或许是因张宏此时稍显紧张的神情,也或许是因那次之后这是这许多日间张宏第一次主动言道要为她讲那些只属于他的故事,持盈在停止了眼泪时,竟是破涕为笑,本就微红的脸庞更是别有一番可爱意味:“再讲两个好不好?”
暗自叹着无论乃是前世还是这时的女孩儿都是一般的喜怒无常不可捉摸间,张宏倒也微笑点头:“但是你不能再哭。”
张宏话落,持盈点头间,自梅花园门前处却是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若非是因这院中本就清净异常,怕是张宏根本不能闻。故而在这脚步声步入院中时,张宏已然是极有分寸的后退了几步,堪堪与持盈之间保持有五步距离的同时倒也对着持盈歉意一笑:“那两个故事,还是先欠着罢?”
不知是因看清了来人,还是因张宏此刻故意的疏远。这时的持盈已是再无分毫笑意,黯然神色间显得有些恼怒那人不合适的突来,但毕竟,持盈也是无可奈何,所以她微微低头,双手揉着身上衣角。轻声言道:“好。”
来人乃是王公公,这些时日来类似今日这般的场景其实已不仅一次,便连张宏也不能揣测到太平公主为何时常会在这等情况下唤他过去,不过虽是不明,张宏也仍是在王公公传言罢,先行随他赶往公主府中的那处偏殿。
所以当此时看着张宏又是随那王公公而去,只为他留下一道倔强单薄地背影时,持盈那原本已有笑意的嘴角复又撅了起来,向着那少年的背影喃喃而言道:“能见上一面便已然是你所说的幸福了么?可是这种幸福我不想”
许久之前。临淄王李隆基曾在不觉察间在他这妹妹持盈的心间播种下那少年的影子,尔后又有相王从旁似是随意但却实显深意地唤醒了这影子,所以在张宏不解。相王以及临淄王等人都是毫无所知间,那模糊的影子已然逐渐清晰,逐渐牢靠。
随在王公公身后而向着太平公主府偏殿行着时,张宏虽是垂头恭身但事实上却一直都在暗中打量着这略显佝偻之态的王公公,对于这王公公的身份张宏极为好奇,他很想知道这位曾经一心想要置他于死地的王公公究竟在太平公主府中处于怎样一个地位,而太平公主对他又是如何一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