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唐-第32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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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业毫不犹豫而点头:“其实当初在江南道我也算不上什么监视张少府,那时我可有对张少府与你的事情指手画脚?”
“既是如此,那为何当初在我等来这河北道之前你不曾解释清楚?”张宏皱眉,面对突然之间如此坦诚的孙业,他问出了他这时最大的疑惑。
“那个时候不好解释,就像我提议河北道之事的切入点应当还是分化河间崔氏之事一样,你不也是不能相信么?”微微笑了笑,孙业也不顾忌张宏会因为他这一句话羞恼成怒,他了解这个少年,也清楚张宏除了必要的城府之外,这么几许容人之量还是有的。
而这些,便也就是他最为佩服这少年的一点。
思量少许,张宏便也完全明白了这孙业的意思,想想也是,以他现如今那等多疑的性子来看,如果在来这河北道之前孙业就跟他推心置腹,那他肯定更会认为这个孙侍郎居心叵测;而在这个时候推心置腹,那就容不得他不相信了,毕竟孙业确实是为他河北道之事做出了这等程度的努力,他也的确真是在竭力的辅佐着他。
“我不否认我还是有些疑虑,不过不管怎样,先前之事终究还是小可的不是,望孙侍郎您不必介怀。”张宏仔细斟酌了少许,还是认真说出了这话,表明他已经是愿意相信这位孙侍郎了。
这显然是在孙业意料之中,他摆手道:“那些疑虑恐怕还是不太相信我为何会如此心甘情愿而辅佐你吧?这没什么好奇怪的,你要知道皇帝陛下来日须要你做些什么事情,而以那些事情的凶险程度来看,你都须要我这么一个人在旁辅佐,所以说我这么做也就是帝师与皇帝陛下共同的心思;当然,在江南道既然我已经观察了你么久,那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也是愿意与你一同去做那些事情的。”
“这些,都是为了我大唐。”
对于孙业不动声色间的一番话,张宏先是惊讶,随后再没有半点疑惑,他之前总是在猜测这位孙侍郎的真正身份,即便是在京城时他要高不危所做的事情也是这一点,而在此时,他是真明白了这位孙侍郎到底是何等的身份,就仅仅单凭他此刻说出来的这句话,便已经足以让张宏断定,孙业与皇帝陛下之间的关系显然不是那么简单。
至此,对于孙业的疑惑,以及他二人之间的间隙便就如此淡去,而他二人之所以能够如此轻易化解相互之间从前的那些不信任,除了是因为他二人此时的坦诚之外,倒更是因为眼下河北道的局势,让他二人绝不能再如以往一般相互猜测下去。
心中放下了这件事情,张宏这才有暇去认真打量坐在孙业身旁的那两位公子,看着那二人都是银冠锦袍的高贵模样,以及面上那极为相似的居傲神情,张宏自然也能猜得出他二人出现在此所意味着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事情。
“你便是监察院少府张宏?从五品?”张宏打量那两位之时,崔氏大公子崔凌轻声开口,满脸不耐烦的他斜眼随意看着张宏,有着世家公子特有的刻薄与自傲。
张宏点了点头,却也暗自皱起了眉,他从这位崔公子的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太友善的意思,难免便也会想到这两位崔公子前来的背后,怕肯定还会有着另一番注定不是他所能知道的故事,因此他便也只是随意言道:“正是在下。”
说着这话,张宏也看了眼孙业,显然是想知道这两位公子前来到底所为何事。不过对于他的眼色,孙业却仿佛视若未睹,他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眼崔凌,却依旧不不曾说出话来。
“真不知道父亲为何会相信你这么一个从五品的小官,你应当知道我河间崔氏但凡在朝为官的,那起码都是四品往上,你又凭什么在此与本公子说话?”轻佻的弹着一手兰花指,这位崔凌崔世子再也懒的去看张宏一眼。
大世家大宗族中可以培养出楚图,范慎这等才智皆是超绝的大公子,也可以培养出楚连城,郑言等人那种风度翩翩始终进退有度的大公子,更可以培养出李挽良,张介良那种满腹腹黑,但终究也还算得上是头脑不俗的公子人物;当然也可以培养出这种十足的愚蠢,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白痴废物,也就是崔凌这等人物。
张宏再没有与此人说话的兴趣,他真的很好奇难道这位崔世子就真的不知道他河间崔氏此刻面临着何等重大的一件事情?难道他就真不知道这件事情基本上已经决定了他河间崔氏必然难逃覆灭一局?他如何还能自侍身份在此耀武扬威?
“那是你父亲太过抬举在下。不过我倒也很想问你一句,脱下了你父亲所赐给你的荣耀外衣,你又凭什么能够在此跟我这个从五品的小官说话?”冷声留下这一句,张宏再不去理会这位愚蠢万分的大公子,他转身看向了那个神色虽说有些居傲,但终究还算得上是有些翩翩风度的崔博,突然语出惊人道:“要是我没有猜错的话那么,卫城士子游行一事应当出自崔三公子安排吧?”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二章重点
东宫之争第三百二十二章重点
“卫城士子游行一事?”如同一个真正的毫不知情之人所最应该有的直接反映,崔三公子崔博逐渐收敛了他先前微笑自若的神情,惊疑不定而反问了张宏一句,他先是困惑随即却是略显艰难的笑了笑:“那件事情本公子也是听说了的,只是张少府为何会怀疑本公子?本公子先前可一直是在魏州,与此地相距毕竟遥远。”
看着神色已经逐渐缓和了下来的崔博,张宏从对方那坦然自若的神情间瞧不出一分故作的城府,深沉之类的东西,崔博也真就象是对那件事情丝毫不知,有那么一瞬间,张宏甚至也怀疑他先前的推测似乎真是个错误的推测。
然而,最终张宏还是捕捉到了崔博的瞳孔有些细微的变化。
城府啊,深沉啊,这些玩意儿在崔博这种智商并不低的大家公子身上真的是不缺乏的,他们这些个自小便生活在家族熏陶之中的公子们对于那些东西的运用也早也达到了纯火炉青的地步,所以想要隐瞒些自己的心事,对于崔博来说,真的不难。
只是,张宏突然这一问毕竟问的太过突兀,事先的崔博也确实不可能料到张宏会问出这个问题来,所以那一瞬间的惊讶依旧没能完全掩饰下来。
张宏不再说话,就这么微笑的看着眼睛逐渐眯了起来的崔博,心里也是忍不住赞赏着对方的镇定。
孙业与楚图皆是在旁看着而并不出声,与孙业的饶有兴致相比,楚图完全是一副冷漠且嘲弄的神情,这神情似乎仅仅是在嘲弄着,这位崔三公子对于张宏的不了解。
尽管楚图也有些惊讶张宏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但他自然是清楚既然张宏敢这么问,就必然有着足够的理由。
“理由。”崔博不出意料的还是问出了这两个字,他在张宏那信心满满的神情下并没有强自死撑下去,他是个聪明人,从来都是,所以已经来到了黎阳的他不会因为卫城士子那件事情而与这位据说是深得皇帝陛下宠信的少年新贵产生不可化解的矛盾与冲突。
张宏轻笑,到了这个时候他自然是已经完全肯定了他的推测,其实自从得到消息孙业赶去了魏州之时,张宏与楚图便就研究过孙业前往魏州的目的。
“我一直在想,究竟是谁可以拥有如此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而挑动起整个河北道的士子豁出了性命也要反抗河间崔氏,这个问题真的很难解答,因为在河北道,对于士子们来说河间崔氏毕竟是真正的世家宗族,文流砥柱,所以即便对于河间崔氏眼下所行谋逆之事心存不满,可士子们也不至于会采取这样激烈的手段来反抗。游行?那可不仅仅是豁出了他们的性命,更几乎是彻底否定了作为文流砥柱的河间崔氏啊。”张宏轻声叹息,眯起了眼睛看向崔博的他有一种看透百事之后的晦涩阴沉感,他微笑再道:“可后来在得知孙侍郎前往魏州后,我忽然想通了,士子们的游行其实并不像表面看来那样是针对整个河间崔氏,而仅仅是针对河间崔氏里的某些人,比如崔正礼。崔三公子,这一点想来也是您的初衷吧?再者,能挑动整个河间道的士子,那就说明这背后之人必须得具备相当程度上的能量,在士子之间也必须得拥有极大的号召影响力,而这样的一个人在河北道真的很难找,我先前也根本不可能怀疑到是您河间崔氏里的某些人。可后来,当我意识到士子们游行仅仅是针对崔正礼之后,那么一切似乎就不再那么复杂了。”
“好一个置之死地而后生。”张宏叹息着,眼中满是钦佩而望着崔博再道:“崔公子啊崔公子,其实我还有一点始终不明白,您为何就能如此肯定崔正礼此举必亡?”
“这没什么不明白的,因为家父不希望二叔此举能成。”被张宏完全揭穿了以后,崔博反而笑的更为坦诚:“再者,我也不认为焦王殿下会是平王殿下的对手。”
真相大白。
其实士子游行一事原本便就是河间崔氏那位空有家主之名而无家主之实的崔博之父与崔博这位三公子两人合谋出来的手段,这个手段兴许对于河北道之事没有半点影响。可仅仅就河间崔氏来说,这其中的影响可真是绝非几言便可道尽,起码在有了崔博以及那些士子游行以后,河间崔氏崔正礼所依附焦王殿下而做出的这一件谋逆之事,便应当不至于让河间崔氏自此只能是一个曾经的存在。
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便就是如此。
不过,在崔博的话中,张宏似乎还听出了些别的意思,他仿佛是觉得这位崔三公子对平王殿下极具信心,这说明了什么?难道崔博从前便与平王殿下有过来往?
便就带着这些疑惑,张宏意味深长而看着崔博,他知道崔博与他的那位父亲是试图通过士子游行一事来向朝廷表明一些态度,这种态度对于朝廷来说很重要,对河间崔氏来说自然更重要。
“你凭什么会认为朝廷会相信你们,皇帝陛下会相信你们?”张宏又问,其实就他本心而言,他是不愿意太相信这双父子的,可他知道,皇帝陛下会相信,朝廷也会相信。
“这就是我今日与崔氏世子前来的原因。”崔博微笑,他能从这位年轻的张少府眼中看出些不信任,可他却也知道只要他与崔凌留在这位张少府身旁,那么朝廷就不会相信他们,他河间崔氏所面临的也不会再是个死局。
真是不知该感慨这位崔三公子的聪明,还是该赞叹河间崔氏这双父子的机关算尽。张宏在此时真是替那些个现如今依旧被关在牢里的士子们感到不值,就此时看来,那些参与游行了的士子们,所唯一拥有的价值,便是成为河间崔氏这双父子的筹码。
取得朝廷信任的筹码。
“日后,我希望卫城士子游行一事的功劳由范子建一甘人来承担,这一点我想崔公子应当不会有意见吧?”思虑良久,张宏既然知道朝廷会相信这双父子,那么他再如何的为那些士子不平,可终究也还是奈何不得,他只能最大程度的为那些士子争取日后的好处。
“好。”崔博笑颜更盛,毫不迟疑道:“士子们今日里能有这等心向朝廷之举,朝廷自不会忘了他们,我河间崔氏当然能够保证他们日后的仕途之路。”
不奇怪到了眼下这等关头,崔博依旧敢拿河间崔氏这面大旗来信口开河的说要在日后照顾那些士子,其实这时无论崔博也好,张宏也罢,他们都很清楚,即便今日里的河间崔氏行了谋逆之事,可朝廷依旧不会对河间崔氏赶尽杀绝。
原因不复杂,除了河间崔氏这百年名门的根深蒂固之外,还因为朝廷日后还须要用河间崔氏来平定战乱后的河北道,并且现如今太平公主权势赫赫之下,皇帝陛下与平王殿下,都需要这么一个百年名门,所以谋逆之后的河间崔氏依旧会风光会荣耀。
这是一个无奈的事实,让张宏在此时感觉极为疲惫的事实。
与崔博说了这些话,张宏再次看向孙业便自然也知道了孙业前往魏州的目的,无非是替皇帝陛下在争取一些东西,所以他便也不会再问,只是在与这位孙侍郎解释清了先前他二人之间的那些隔阂后,他很简要的将这些时日里他所得到的那些消息告诉了孙业,比如平王殿下传信中的,河南,河东,都畿三道大军的动向。
孙业在此之前肯定是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他去魏州是为皇帝陛下做事,而对于平王的动向肯定不会知之甚详,因此在听罢了张宏的这些话后他便陷入了沉思,明显也是在为张宏等人下一步所应该有的举动而做出思量。
楚图这会儿正打量着那位崔三公子,或许仍是在猜测着这位三公子此番前来究竟带来了哪些消息,哪些能够让他们在接下来与崔正礼的搏弈中取得先机的消息。而至于那位崔凌,河间崔氏的那位愚蠢的大公子,则仿佛就如此被众人遗忘,他在听了这些他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