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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节

覆唐-第1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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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柳宗和依旧是死了,张宏紧紧攥着拳头,面色泛白,声音中也带着颤意:“确定吗?”

范慎点头,与张宏一般都是很凝重,事实上他二人很轻易便可想到柳宗和这一死可能会为他们行进行之事带来的变数,不仅仅可能会因为柳宗和地死而导致江南道第三行会中那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人自此彻底站在柳宗和那一方,而更能够引起整个杭州府,甚至整个江南道商会地反弹。

毕竟是张宏公然以权势而欺压了柳宗和,毕竟是这始终对固执的柳宗和毫无办法的张宏嫌疑最大,因为谁都知道若是柳宗和一死,那柳三少年便可以毫无悬念的继承柳家,从而被这少年所利用,所以张宏始终是杀害这江南道第三商会执掌者的最大嫌疑人。

柳宗和死的太不应该,他这么一死不仅让张宏一时间处于江南道人人唾骂的地步,更可能会让柳传昌再无一分可能继承柳家。

在这可敏感的时刻,勾结张宏而毒杀家父的理由,足够让柳传昌万劫不复,这一点柳传昌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柳传昌也极有可能因此而背叛张宏,彻底站到反对张宏的第一线。

“究竟是谁有这么大能耐一瞬间而致柳宗和于死地?”张宏满嘴苦涩,双目溃散而喃喃言着,他当然知道柳宗和此时一死对他造成的影响会有多么恶劣。

楚连城,柳宗和这一死对谁最有好处?毫无疑问,自然是楚氏,那如此一来,似乎楚连城这整个下午都在拖着张宏也的确应该是在谋划此事。楚连城始终脱不开与此事的关系。

“怎么死地?”张宏有些恍惚,有些不舒服,他的胸中像是被人填了一块大石。柳宗和不管是谁杀的,怎么死的。都是他一手而造成地,若非他对柳宗和苦苦相逼。柳家也根本不可能卷入此事之中,柳宗和也根本不可能如此而死,退一万步来说,张宏始终是杀人凶手。这一点。张宏很清楚。

“刺客,心口处致命一剑。”范慎紧皱着眉,因为公孙兰现在还在张宏府上,因为公孙兰的身份始终是红鞋子中人,所以这更有足够地理由可以让人相信是张宏利用了红鞋子而刺杀了柳宗和。

究竟是谁能趁着这等时机,刚好是张宏与柳宗和最后角逐的阶段。偏偏又是公孙兰正在张宏身旁之际而布下此局,杀了柳宗和?究竟是谁能具备如此才智,滴水不露充分利用了一切形势陷张宏于此等境地?

这一个布局,这一场阴谋,绝对是天衣无缝。

张宏想来想去也始终是认为放眼整个江南道,只有楚大公子,只有楚氏才具备这个条件,这个动机。也只有楚氏能够如此完美的布下这一局。来陷害于他。

刺客可以是红鞋子中人,当然也可以是楚氏中人。甚至把持了江南道这么多年的楚氏本就极有可能与那刺客红鞋子有着密切地往来。

“大人。”范慎再次开口,明显是察觉到了张宏此时面上的颓废。以及愧疚,还有迷茫:“大人不必自责,柳宗和始终并非大人所杀,况且现下卢刺史已经赶去了柳府,他定会竭力封锁柳宗和身死这一事的。”

“封锁?”神情落魄,像是丢了魂魄般,张宏轻轻开口:“太晚了,既然你们能够得到这一消息,那布下此局之人怕早已将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

张宏坐在那处,不过年方十五的少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瘦弱,无比可怜:“你先出去罢,我再仔细想想”随意摆手,张宏转身径自躺回床去,再也不去看向范慎一眼。

范慎理解这少年的,而这也是他第一次在这少年面上看到犹豫,看到迷茫等等神色,要知道,在范慎心目中,这个横空出世的少年从来都是一副自信且也决然地天才。

瞥了眼根本不曾脱去鞋子便躺在床上的张宏,范慎不为人知的暗自叹息,随后转身退了出去,为张宏带上门,范慎站在门口思量着,他无论如何也得将柳宗和身死一事带来的影响减低到最低程度,他绝对不容许因为这事而陷这少年于绝境。

“这,只是为了我范氏一门。”坚决转过身去,范慎趁着夜色向外走去,但事实上连他也是动摇不已:“真的仅仅是为了范门吗?”

床上的纱帐乃是浅蓝色,张宏很喜欢蓝色,就好比如他前世最喜欢站在海的浪潮中放声呼喊,可这个时候为什么这浅蓝色如此刺眼,而又显得在压抑着他的同时有这许多阴沉,咄咄逼人地意思呢?

张宏躺在那处,眼睛睁地很大,这一世的他始终只是个年方十五地少年,他身上所抗下的责任,所承担地累赘已经压的他快要喘不过气,与那些种种的阴谋诡计,或是京城的皇帝陛下,或是太平公主相比,甚至是这时的江南楚氏比较起来,他那肩膀实在太瘦弱,瘦弱到快要不足以抗下这许多的责任。

紧抿的薄唇,毫无一分血色,深掐着的手指丝毫不觉已然溢出鲜血。张宏很愧疚,再如何来说他也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谋财害命这种事对他来说太过遥远,其实纵观自张宏回到唐朝这一年里,对于柳家这是他主动去谋害去阴谋一些人,在以往京城中那么多此的勾心斗角中,张宏始终是被动着为求自保而牺牲掉一些人,或者是陷害一些人。

可柳家实在不曾招惹他,虽然他完全可以拿一个为了抵抗楚氏如此堂皇的理由来说服他,告诉他针对柳家乃是他迫不得已之事,可难道这就足够了吗?难道这就足够他内心得以平静了?

杀人这种事情,张宏在这等阴暗的唐朝下不是没有想过,也知道这是他避免不了的事情。可最关键地是,在面对似柳宗和这等无辜,且也没有太多反抗能力之人时,他举起手中的屠刀。可曾心怀愧疚?

张宏不想否认,其实他一开始便考虑过要这顽固且也愚昧的老人死掉。甚至也曾经计划过若是柳传昌十日之内不能夺取柳家,便将以柳宗和的死,来陷害柳传昌于大不孝,十恶不赦这一境界。然后再推出如今对他言听计从地柳家大少爷来顶替柳传昌。

可这始终只是一个计划,而也因为柳传昌这些时日来的惊艳他也从内心彻底地放弃了这个连他也不能从容接受的计划。

现在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张宏深深的叹息着,柳宗和毕竟是已经死了,他也不得不背负上这个心灵的枷锁,也不得不承认是他将柳宗和逼死地。

到了这个时候,张宏性格上的缺陷终于暴露。一个有着前世记忆的少年,本来便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枭雄式人物,在这等阴暗世间荣辱沉浮,要背负的始终太多,要放下的也定然不少。

身子愈发地重了起来,张宏浑身无力但偏偏觉得他快要压垮这张看起来很牢靠的木床,于是挣扎着,张宏起身。坐在床前看着这些充斥着古典意味的家具。心神恍惚。

在这个世界上,他始终是孤独着的。没有人可以理解他。也没有人能够真的触摸到他内心那块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东西,他真的很孤独。

如同行尸走肉。在这深夜之际张宏下床,便就穿着一身单衣向着刺史府外走去,他很害怕这刺史里处处而有的浓郁政治色彩,他担心这连空气都存在着阴谋地刺史府会让他窒息。

刺史府中地下人一个不见,青菊也不在,范慎不在,卢从愿更不在,所以张宏便就如此而向着杭州城外走着,向着荒芜人烟的地方行着,他渴望能够拥有一块安静,且也空旷地地方让他休息一下。

这一年来,他真的太累太累,他真地很想很想可以休息一会儿,就一会儿。

“是我,杀的柳宗和。”每走一步,张宏内心便拷问着他自己一次,以至于他脚下越发踉跄,越发沉重。

深夏的夜晚有着徐徐微风,拂动着周围那些茂盛的杂草时不时有些萤火虫在飘荡,到处都是勃勃生机,可偏偏死了那么一个无辜的人,虽然是他顽固不螟,虽然有理由让他从这个世间消失,可这个人始终是张宏第一次出于他己身的利益而谋害。

那是一处破庙,张宏的走很累,下意识的便走进连门都不存在的破庙内,心灵的枷锁总须要心灵的崇尚来抚平,本想这破庙内可以有一尊破烂的雕像可以倾诉,可以忏悔,但偏偏这破庙也雕像也不存在,只有那么一个流浪儿以一张破席裹着,躺在那处。

睡着的乞儿罢。张宏面上绽放苦涩,然后便就席地而坐在了那人身旁,神情恍惚,似是自语但又在向着那人倾诉:“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变成这样一个自私冷漠的人,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可以忽视他人的性命而满足自己的野心,自己的欲望,一开始我总是认为我是被迫,是无奈,也总在找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好让我可以更肆无忌惮,更理直气壮。确实,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的确很理直气壮,可为什么这个时候我会觉得以往的我是如此的令人恶心呢?”

面朝着破庙着,点点繁星不曾洒下它们的光芒,张宏身后那以一张破席而裹着的人没有半点动静,在这一处破庙里,张宏根本便像是一个疯子,一个失去了魂魄的疯子。或许,那个人没有动静,也是如此认为的吧。

“你说,我们活着无非都是在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我只想要可以伴着阿娘简单的活下去,但为什么会如此困难呢?又为什么连这么一个卑微的要求都要连累到他人?”

软弱,仁慈一直都是张宏最大最致命的缺陷,而通常具备这些缺陷的人。在动荡不安地乱世之中最容易被压轧,最容易被覆灭。以往一直刻意用冷漠与坚强将他自己伪装起来的张宏,在这一次亲手杀害了柳宗和这一无辜老人之后,再也不能坦然伪装。

破席里的人动了动。像是被张宏吵醒。

“我不是什么天才,出身也不在什么大户人家。只是一个比别人多了那么一点经历的贫寒之人罢了,所以自从阿娘生病了那时起,我便知道了我人生地轨迹,我也只能按照这个轨迹一路走下去。为了生存而活着,难道这有错吗?”低喃的言语,张宏一遍一遍地拷问着。

破席动了动,像是再也不堪这么一个疯子半夜的吵闹,于是他索性掀开席,蓬头乱发而坐了起来。一脸愤怒而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少年:“你活的很艰难?比我还要艰难?”

不奇怪这个突然起身地人,张宏早已经麻木,却是转身看了他一眼,尔后诡异笑了起来:“你们意欲高升,所以仰视,而我既已高升,故做俯瞰,你们当中又有几人能知高处不胜寒?”

那人一怔。很突兀但却忽然不再愤怒。他看这个明显身世不俗的少年之时,若有所思:“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处落脚么?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是如今模样么?”这些。张宏自然不懂,也不知道。而那个人显然也不指望张宏来回答。

这么多难来走遍大唐南北,难得遇到这么一个奇怪且也有趣的少年,这个人显然也是顺着张宏的话,他不知道这少年身上发生了何事,但他知道这少年如他当年那般,对未来充满了惶恐与迷惑:“往前走吧,你既然知道你有了你人生的轨迹,那何必回头?不管在你面前的是荣耀,或是阴暗,只要在这一路上之上能够留下些记忆便是了,等你走到终点,你会发现你所拥有地不仅仅只有这些记忆。所以,往前走吧。”

张宏惶恐,继尔疑惑:“可难道我们便就如此孤意行着,却不再理会他人的感受?你要知道,因为你这么走着,可能会牵累到更多无辜的人。”

“幼稚而廉价的热血改变不了这个阴暗的世间,要么最终毁灭,要么成为别人手里的剑。”这人起身,将破席仍在一旁,随后与张宏并排坐在地上,他不是一个寻常的流浪之人,从他复杂而又沧桑的瞳孔中便可看得出他以往所经历地繁杂:“况且,既然你只能往前走,那何不去想着前途地光明?你现在所牵累的,或许仅仅是在为你将来而改变地,做出应该做出的努力。或许,这便是成长地代价。”

“代价。”张宏喃喃言着,第一次转身认真打量身旁这古怪的乞儿,这个乞儿大约有四旬上下,宠辱不惊的淡定很轻易便可让张宏看得出他不是一个寻常的乞儿。

代价么?太平公主曾经言起过,而皇帝陛下也曾经说过,王道本无情。这一句话张宏先前不曾在意过,也不认同过,可经由此人口中代价一言,那岂非正是印证了无情?

欲要多情,便须要付出代价,而这所谓的代价指的便是那些多情,付出了多情,便是无情,无情到了极至便就是真正的多情。

这是一个循环性质的问题。张宏苦苦沉思着,却随即忽然站起了身,稍褪了些恍惚迷茫等神色的他,这个时候无比认真的向着那人恭身:“半夜打扰,还不曾请教兄台高姓?”

“孙业。一个流浪之人罢了。”那人随意言着,当然察觉到了张宏身上的变化,其实直到这时孙业也根本不知道他这些随口这言为这少年带来怎样的震撼。无异于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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