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第9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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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娜塔莎,则被关进了牢房,不日将以盗窃罪被起诉。
她躺在牢房里,心情却格外轻松,脑海里浮现出昨夜的一幕来。
一个叫安德烈的俄国人找门来,以自己滞留在俄国的家人为要挟,逼迫自己如此这般,娜塔莎虽然是个柔弱女子,但也在海滩混过几日,岂能就范,她找到老板彼得洛维奇为自己做主,哪知道老板和这位安德烈居然相识,并且告诉自己,想见到家人,就老老实实配合瓦西里耶维奇先生。
于是,娜塔莎只得按照他说的去做,故意拿金表去典当吸引巡捕的注意,然后翻供。
不管怎么说,一场风波终于平息,差点被杀死的巡长霍顿很是不解,找到督察长询问,怎样解释那晚袭击自己的中国人说的话。
“霍顿,这里不是伦敦,而是海,不是每件事都有合理的答案的,或许那些中国人想借着这件事出风头呢。”督察长耸耸肩膀,给了他一个似是而非,不能满意的答案,督察长的烟灰缸里放着一支名贵的雪茄,背后是英王乔治五世的画像,可霍顿觉得,督察长一点也不忠于国王,甚至也不像个真正的英国人。
或许海的灯红酒绿,能改变一切。
……
案子不声不响的结束了,那些被错抓的人却依然羁押在牢房里,需要缴纳一笔保释金才能开释,不然将会以其他罪名起诉,关到提篮桥监狱去。
一时间巡捕房人满为患,全是交保释金的人,陈子锟连过堂都没等到,就稀里糊涂的被放了出来。
来接他的竟然是孙文先生的卫士黄路遥,缴纳了保释金之后将他带离了巡捕房。
五分钟后,一辆奥兹莫比尔小轿车停在了巡捕房门口,四马路的名妓鉴冰带着庄票来保释陈子锟,当她听说陈子锟已经被释放之后,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样子让负责办理保释业务的霍顿警官很是纳闷。
又过了十分钟,一个衣冠楚楚的中国男子乘坐黄包车来到巡捕房,递名片,原来是精武体育会的秘长农劲荪,他也是来保释陈子锟的,当听说要保释的人已近被别人保走之后,他表情沉静,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
再过了半小时,居然有个俄国人也来保释陈子锟,听说人已经走了,他便迅速离开了巡捕房。
霍顿非常好奇,查阅了陈子锟的档案,这个嫌疑犯是万国商团俄国队抓的,身高六英一寸,据说身有枪伤,完全符合凶手特征,奇怪的是竟被混杂在大批犯人之中没有被提审,而前来保释他的人竟然有三批,而且身份各异。
再联系到那个俄国妓女,霍顿觉得这个案子真的是扑朔迷离,但真相似乎就在不远处向自己招手。
……
法租界莫里哀路某别墅,绿树掩映,繁花似锦,孙文倒背着手站在院子里,遥望着南方,表情肃穆,他面前的香案,摆着一炷香。
陈子锟被黄路遥带了过来,距离五米站定,轻声道:“总理,人带回来了。”
孙文转身,微微露出笑容:“子锟,牢里的滋味不好受。”
陈子锟道:“多谢总理搭救之恩。”
孙文道:“下次做这事情之前,最好想清楚,你肩负的是国家民族的使命,即使牺牲,也要牺牲的有价值。”
陈子锟点点头,注意到了香案,狐疑道:“这是?”
“尹维峻牺牲了……”孙文的嗓音低沉,带着深深的悲哀。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在陈子锟心头划过,分别不过十几天,怎么就阴阳两隔了呢。
“革命者随时都要面对牺牲,维峻烈士是为革命而亡的,死的伟大而光荣,我们要永远缅怀她。”孙文沉痛的说道。
第二卷风起第五十二章杀手夜奔
尹维峻的死让陈子锟极为震惊,呆呆望着那炷香一言不发,孙文拍拍他的肩膀道:“牺牲在所难免,我辈仍需前仆后继。”
转而对黄路遥道:“小黄,你陪陪他。”随即楼去了。
良久,陈子锟缓过劲来,给尹维峻香默哀片刻,回望黄路遥道:“姑姑是怎么死的?”
黄路遥走了过来,眼圈红肿,低声道:“尹大姐是被人暗杀的。”
“谁!”
黄路遥迟疑了一下道:“总理不让我告诉你。”
陈子锟怒道:“不说我也知道,一定是那帮眼里容不下孙先生的北洋政客,这个仇我势必要报。”
黄路遥道:“尹大姐奉总理之命前往广东执行机密任务,北洋那边是不会知晓的,我怀疑是广州方面的人下的毒手。”
陈子锟对政治一向了解不深,在他印象中,孙文就是广州军政府的首脑,怎么可能自己人杀自己人呢。
见他一副不明白的样子,黄路遥解释道:“想当年张勋复辟,先生在广州振臂一呼,天下无不响应,先生当选为军政府大元帅,挥兵北伐讨逆护法,正在势如破竹之际,广西军阀陆荣廷背叛革命,釜底抽薪,导致护法战争功亏一篑,这个小人还勾结宵小,架空先生,把广州军政府变成自己的掌之物。”
说起这些往事,黄路遥义愤填膺,怒发冲冠,紧握拳头道:“去年海军总司令程璧光率领海军舰队南下广州,投奔先生,陆荣廷这厮拉拢不成,就派人暗杀了程璧光,此次尹大姐遇刺,绝对是陆贼所为,我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为尹大姐报仇,为革命去一大障碍。”
陈子锟被他说的热血沸腾,也道:“不为姑姑报仇,誓不为人。”
黄路遥忽然叹气道:“可惜先生为了天下苍生,不忍多开杀戒,陆贼虽然阴险狡诈,首鼠两端,但尚属可争取的对象,唉,我虽然想不通,也只好服从命令。”
陈子锟咬牙启齿,暗下决心,一定要杀掉陆荣廷为姑姑报仇。
二楼窗口,孙文轻轻撩开窗帘,看着下面两个年轻人愤然的样子,欣慰的点点头。
……
陈子锟身的枪伤还没好利索,被安置在别墅的客房内休息,他急切的想去四马路见鉴冰,但是却被黄路遥坚决制止。
“你的伤没好,不能乱走,这是命令。”黄路遥严肃的说。
“已经好了,我得出去。”陈子锟起身要走,黄路遥伸手拦住,说道:“你忘了入党时的誓言么?没有总理的命令,你哪儿也不许去。”
陈子锟眼一瞪就要发飙,入党又不是卖身,怎么连自由都要束缚了,如果这样的话,他宁愿**。
眼瞅着就要发生冲突,孙夫人带着医生护士来了,柔声道:“子锟,你的枪伤还没好利索,很容易迸裂出血,听话,躺下。”
夫人出马,陈子锟立马吃瘪,乖乖躺在床,听任医生检查,不过看到医生的仁丹胡子,他又跳了起来:“我不让日本人看,好人都能被他们看死。”
仁丹胡很尴尬的笑了,夫人也笑了:“子锟,这位三井医生是先生的私人医生,不是那种蒙古大夫,你放心好了。”
陈子锟这才让医生检查,仁丹胡帮他给伤口换了药和新绷带,检查了五官四肢,听了心跳量了血压,点点头道:“略微有些发烧,但伤情稳定,再过一个月就能康复了。”
“那怎么行,我现在就要出去。”陈子锟嚷道。
夫人轻笑着摇摇头,将手搁在陈子锟额头感受着热度,道:“你发烧了,要好好休息,多喝水。”
手背清凉光滑,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袭来,陈子锟很享受这种感觉,但嘴还在争辩:“我身体好的很,发点烧不算什么。”
没人搭理他,夫人和医生出了房间,黄路遥把门带,在门外把守,医生来到楼房,孙文正伏案写作,抬头问道:“后生仔的身体怎么样?”
三井医生道:“血压正常,肌肉发达,脉搏每分钟五十二次,他简直强壮的像头牛,脾气也像牛,非要急着出去。”
孙文道:“干革命,就要这种一往无前的魄力,”
三井医生放下病历,鞠了一个躬出去了。
夫人走了进来,拿起保温瓶给桌的茶杯续水,孙文问道:“你觉得他的身体状况可以担当么?”
夫人道:“士气可用。”
……
深夜,陈子锟在床辗转反侧,脑海里走马灯闪过许多场景,这半年来他经历了许多,从关东到北京,从北京到海,无数张面孔在眼前浮现,清秀可人的林文静,火热奔放的姚依蕾,泼辣倔强的夏小青,风华绝代的鉴冰,还有忠厚沉稳的薛大叔,本分善良的宝庆、豪迈洒脱的大海哥,高风亮节的熊希龄,北京的胡同、海的弄堂,外滩纸醉金迷的十里洋场,时至今日,困扰自己的身世之谜已经解开,但更大的问题随之而来。
我该向何处去?
是像李耀廷那样,在海滩混出一片天地,娇妻美妾,家财巨万,还是紧跟孙先生的步伐,为革命抛头颅洒热血,奉献一生?
正冥思苦想着,房门敲响,黄路遥的声音传来:“睡了么?总理要见你。”
“我马起来。”陈子锟本来就是和衣而卧,听到召唤立刻起身,房门打开,孙文和蔼的面容出现在外面,看到陈子锟起身,他忙道:“你有伤,不要动。”
陈子锟还是坐了起来:“总理,我没事。”
孙文前按住陈子锟的肩膀,将他按回床,黄路遥拿了把椅子请先生坐下,自己肃立一旁。
孙文随手拿起床头柜的香蕉慢慢的剥着,对陈子锟道:“子锟,海呆不下去了,今夜你必须走。”
陈子锟一惊,但没有问为什么,他知道孙文接下来还有话说。
“今日别墅门口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想必是巡捕房的包打听。”黄路遥在后面解释道。
陈子锟立刻道:“想必是冲我来的,我这就走,绝不连累总理。”
孙文道:“你不用着急,他们没有证据是不敢随便进来抓人的,但出了这个院子就难说了,为防范于未然,我准备派遣你代表我前往广东吊唁尹烈士,一来你和维峻关系非比寻常,派你去比较合适,二来也可历练一番,增加一些经验,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么?”
陈子锟毫不犹豫道:“敢不从命。”
孙文点点头:“广东在广西云南军阀掌控之中,你务必要注意安全,我这里有一样东西赠给你。”
说着拿出随身携带的一把毛瑟掌心雷手枪来,枪的尺寸很小,只有手掌心那么大,虽然个头小,但是制造精良,寒光闪闪,部件啮合紧密,端的是一件杀人利器。
“这把枪跟我多年,现在赠给你防身之用。”孙文道。
陈子锟双手接枪,感动不已。
孙文又道:“你此番前往广东,除代表国民党吊唁烈士之外,还要暗地里调查真凶,但是切记一条,千万不可再像这次一样,壮士一怒血溅五步。”
陈子锟沉默不语。
孙文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不理解,或许会觉得我软弱,但你要知道,陆荣廷虽然是个军阀,但为革命做过很多工作,我相信他迟早一天会幡然悔悟的,不到最后一刻,我是不会放弃希望的。”
黄路遥插嘴道:“总理,您太仁慈了,陆荣廷这个反动军阀早就该死了!”
孙文摇摇头,微笑了一下:“你们还年轻,很多事情不懂,好了,你收拾一下,我让小黄送你。”
陈子锟身无长物,没什么可收拾的,爬起来就能走,孙文让人给他准备了五百块钱盘缠,钞票银元都有,还有两套换洗衣物,牙刷牙粉等物,全都放在一口小皮箱里。
“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黄路遥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陈子锟拿起皮箱,冲孙文一鞠躬:“总理,我去了。”
孙文道:“为避人耳目,我就不去送你了,等你凯旋之时,我亲自去码头接你。”说罢重重拍了拍陈子锟的肩膀道:“保重!”
陈子锟用力的点点头,匆匆而去,在汽车之前,最后回望一眼月光下的别墅,然后头也不回的车离去了。
汽车在法租界宽阔的马路行驶着,道路两旁是繁茂的法国梧桐,树影婆娑,月光洒满前路,黄路遥默默的开着车,不时回望一眼后座的陈子锟。
“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黄路遥忽然道。
陈子锟道:“为什么?”
“因为去广东就有机会手刃陆荣廷这个革命叛徒,可惜先生不给我这个机会,依我看来,这种人的军阀本质是不会改变的,绝对是革命道路一大绊脚石。”
陈子锟心中一动,不如借着这次机会把陆荣廷刺杀了,自己岂不是国民党的大功臣了。
心里暗暗下了决心,嘴里却道:“我想去看几个老朋,向他们告别。”
黄路遥立刻劝阻道:“不妥,你是秘密离沪,不能让别人知道。”
陈子锟和他讨价还价道:“就去看一个人总行。”
黄路遥还是坚决反对。
“此去广东,或许再也回不来了,如果不见她一面,我死不瞑目。”陈子锟道。
黄路遥的瞳孔收缩了一下,踩了刹车停在路边,转身问道:“你要见谁?”
第二卷风起第五十三章东渡长崎
陈子锟坦然答道:“此去广东,关山万里,临走前我想见一下我的女人。”
“她是?”黄路遥扶着方向盘疑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