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第45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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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锟**道:“那是自然!”
地方检察厅到底不敢为难他,安排了一间舒适的值班室给他,陈子锟一夜没睡,想了许多。
第二天上午,一个十五六岁的仆役送早饭进来,向他挤眉弄眼,陈子锟道:“有事么!”
小仆役道:“我爹死在淞沪战场上,没有刘阿姨照顾,我们全家都活不到今天,我们都知道她是冤枉的,您放心,阿姨不会吃苦的,这是她让我转交给您的东西!”
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过来,上面分明是刘婷的字迹:“公道不在法律,在人心!”
陈子锟若有所思,看着小仆役,忽然豁然开朗,明白过来,指望走正常法律程序是没用的,必须发动舆论,争取民众支持,才能沉冤得雪。
昨夜一场小雪,外面全白了,检察厅外,密密麻麻跪满了人,足有四五百人,以老弱妇孺居多,还有拄着拐杖、脸上蒙着纱布的伤兵。
检察厅上下全慌神了,这么大的阵仗他们没见过,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都是为刘秘书长作证明来的,说刘婷绝无贪污之行为,请检察厅明察秋毫,不要放过诬陷之人。
李华廷出面安抚:“大家不要受了贱人蒙蔽,围堵政府机关是犯法的行径,至于刘秘书长有没有贪污公款,我们是有确凿证据的,绝不会冤枉好人……”
忽然一个雪团劈面砸来,正中面门,里面包了块石头,砸的李华廷满脸花,下面一个伤兵操着山东口音骂道:“打你个贪官,要是包龙图再世,非拿狗头铡铡了你不可!”
李华廷鼻子流血,仓皇后退,检察厅不比警察局,没有武装力量,只能气急败坏的打电话给宪兵队,警察局,让他们派人弹压。
检察厅处于政府机关云集之地,很快就有大量警察和宪兵赶到现场,警笛长鸣,警棍乱挥,将人群驱散,只留下满地拐杖和烂鞋。
这一幕,陈子锟全都看在眼里。
姚依蕾和鉴冰带着记者、律师、会计,还有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来到了检察厅,李华廷等人看到监察院长于右任出面,慌得出门迎接,小心逢迎,把大家请到会客室,介绍了案情。
姚依蕾道:“刘婷是我的姐妹,她的为人我清楚的很,今天任公在这儿,咱们把话说清楚,遗属抚恤委员会虽然是政府设立,但是多年来拨款杯水车薪,若不是社会各界捐款援助,早饿死几百回了,如今重庆粮价涨上天,为了不饿着那些老人和孩子,我们陈家把家底子都垫进去了,刘婷更是把她多年积蓄全都捐献出来,每一笔捐助,都是有底子可查的,每一笔开支,更是透明的很,既然要查,就查个明明白白!”
李华廷赔笑道:“夫人所言极是,如果刘秘书长是冤枉的,我们检察厅秉公执法,自然要还她一个清白!”
姚依蕾傲然道:“你们办案,我不放心!”
这话说的诛心了,一帮穿着黑色中山装无比严肃的检察官们脸色都很难看。
于右任道:“此案关系重大,须得监察院介入才行!”
他是监察院长,民国五权分立,监察院长身份极高,一言九鼎,检察官们面面相觑,都知道这案子是办砸了。
案件不得不公开化,于右任请来一帮会计师当着记者的面查抚恤委员会的账目,这一查不要紧,查的是人人落泪,个个心酸。
抚恤委员会是个非营利机构,只有进出账,所以一目了然,即便是没学过会计的人也能看懂,岂止是没有任何贪污行为,简直就是一盆清水,两袖清风,检察厅抄了刘婷的办公室,把所有东西都搬来了,其中一个小保险柜一直没有打开,据说里面有确凿证据。
保险柜当众打开,里面是一叠票据,李华廷如获至宝,没看清楚就说:“任公请看,这便是如山铁证!”
姚依蕾一把抢过票据,看了一眼,眼圈就红了,呈给于右任,监察院长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那是几张当票和卖血的收据。
记者们啪啪按动快门,记录下这些所谓的“证据!”
李华廷傻眼了,他脑筋转的极快,当即宣布释放刘婷,并且信誓旦旦要追查诬陷者。
陈子锟眉毛一竖,正要找李华廷的麻烦,却看到姚依蕾对自己使眼色,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刘婷被释放了,案子清楚了,但事情却远没有结束,当日重庆各大报纸都刊登了此案,尤以大公报最为激烈,在一篇题为“如此贪污犯”的文章中,对政府大加抨击,更是痛骂检察厅为虎作伥,不去抓那些真正的贪污犯,却栽赃陷害清贫如水的刘婷女士,骂到最后,矛头再度指向孔祥熙为首的贪腐官员,说他们整日大吃大喝,伤兵家属烈士遗孤却要忍冻挨饿,靠一个弱女子当首饰卖血来换高价粮果腹,简直罪该万死。
一石激起千层浪,学生再度上街游行,要求惩治囤积粮食的投机商人,保障伤兵和烈属的生活。
这些都是后话,离开检察厅之内,姚依蕾就告诉陈子锟,林文龙被绑架了,而且绑匪一直没有提出赎金要求,
第六十二章让他退役
重庆虽然是陪都,但并不太平,帮会势力勾结警察,绑票勒索的事情可不少,陈子锟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解决这种事情还是颇有章法的,一边通过警方调查,一边请道上人物出面打听。
日军偷袭珍珠港的时候,杜月笙正在重庆会友,香港数日后沦陷,他就没回去,滞留陪都另谋出路,他是上海滩的青帮大佬,四川的袍哥都买他面子,大家一起合伙做生意,倒腾紧俏物资,贩卖鸦片到敌占区,都是赚大钱的买卖,托他打听点事情,用杜老板常挂在嘴边的话叫:“无非一句闲话!”
可是这回杜月笙的闲话也不灵了,道上都说没做过这一单生意。
警察局自然更是没有下文,指望这帮酒囊饭袋还不如自己出去找。
林文静找了沈开帮忙,这位军统中尉还在坐冷板凳,也帮不上什么忙。
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忽然陈子锟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打电话的人大概用手巾蒙住了嘴巴,声音模糊而怪异:“绑架林文龙的汽车,是军统行动部门的车牌。”说完就挂了电话。
一句话,让陈子锟豁然开朗,此前自己还在纳闷,林文龙哪里来的这么大能量,可以迅速发动学生上街游行,是否参加了**的地下组织,看来菌军统也盯上他了,既然是戴笠抓的人,那就不用担心,军统局成立以前,自己就对戴笠照顾有加,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陈子锟立刻驱车前往军统局,要求面见戴局长,却被秘书挡驾,说戴老板不在,问去哪儿了,答说去外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然后就把陈子锟晾在那儿了。
空荡荡的会客室里,陈子锟步履沉重的来回走着,心情烦躁不安,摸出一支烟来点燃,深深抽了几口。
“这里不许抽烟。”一个长相俊美却冷若冰霜的女军统工作人员正好从门口经过,冷冷的喝止他。
陈子锟早就一肚子邪火了,刘婷被陷害,小舅子被绑架,吃戴笠的闭门羹,让他的尊严受到极大伤害,满腹怨气终于被这个小小的军统女少尉点燃。
“妈了个巴子的,你是什么人,什么军衔,敢来教训我,这里是什么所在,不是会客室么,桌上摆的不是烟灰缸么,凭什么不让我抽烟,你算什么东西!”
一顿痛骂将女少尉骂的脸色发白,她是戴老板的宠物,在军统内部颐指气使惯了的,何曾受过这种折辱,一咬嘴唇,呜呜哭着跑了。
陈子锟才不罢休,趁着雷霆震怒,直闯戴笠的办公室,几个看起来并不高大,但是眼神极其凌厉的工作人员试图阻拦,比他轻轻一拨就东倒西歪了,来到戴笠办公室门口,刚想敲门,手又放下,改成脚,一脚把门踹开。
戴笠正坐在办公桌后面和人谈话,屋里有两个人,看见陈子锟闯进来,都是满脸惊诧,不知所措。
“你们先回去。”戴笠不慌不忙道,打发了两人,笑眯眯问陈子锟:“昆吾兄怎么有闲空到我这儿来!”
陈子锟佯作惊讶:“戴老板,你居然还认识我啊!”
戴笠尴尬的笑笑:“昆吾兄说笑了,近日公务繁忙,没来得及拜会,你不要见怪!”
门口站了一群特工,手里都拎着枪,戴笠冲他们挥挥手:“都走,陈将军是我的老上级,老朋友,你们舞刀弄枪的干什么!”
特工们散开了,但依然在附近待命,只要戴老板一声令下,就会冲过来护驾。
戴笠按了通话器道:“倒茶来。”然后笑盈盈请陈子锟入座。
陈子锟拉了把椅子坐下,戴笠知道来者不善,恭恭敬敬在一旁肃立,一副听上峰训示的表情。
“戴老板,我来找你,你的属下说你去外地了,怎么,刚下飞机,来去如风啊。”陈子锟揶揄道。
戴笠陪笑道:“其实哪也没去,就在办公室,您慧眼如炬,这还看不出,是下面人不长眼,没认出您来,就擅自挡驾了,您也知道,我这个位置不好做,每天事情那么多,忙不过来啊。
陈子锟不和他扯那些,道:“戴雨农,我陈子锟对你怎么样!”
戴笠脸色一沉,严肃道:“我还记得当初侦办唐腴胪被害一案时,我和中统的人一起赶赴上海,他们把我轰下飞机,是昆吾兄仗义援手,驾机带我和助手赶往上海,这个情,我记一辈子!”
陈子锟脸色稍微和缓一些:“行,你还不算忘恩负义,那我问你,你怎么让手下把我小舅子绑了,你动我的亲戚,怎么也不和我打一声招呼,抓了这么久,也不通知家里,你们军统比黑社会还黑啊!”
戴笠不敢顶撞,低头不停:“是是是!”
女少尉端着茶盘进来,看见刚才在会客室痛骂自己的家伙正在呵斥戴老板,而阎王一般恐怖的戴老板竟然像个小学生一样肃立着听他训斥,惊得眼睛都瞪圆了。
戴笠接过茶杯,以眼神将女少尉赶走,奉上茶水道:“昆吾兄累了吧,喝口水,且听我解释!”
陈子锟见他态度谦恭,便道:“你说吧!”
戴笠道:“昆吾兄应该知道,军统机构不比当初,核心人员就有两万,加上敌后的外围人员,总有十万之巨,每日公务繁杂,兄弟一人实难应付,很多业务都是下面的同志在负责,您妻弟的事情,兄弟确实不知情,这样吧,我立刻查问,如果属实,马上放人!”
陈子锟见话已经到位,也不纠缠,起身道:“那就有劳了,我回家等着!”
“来人,替我送陈将军。”戴笠笑呵呵的目送陈子锟背影离去,回到屋里,脸色变得阴郁起来,拿起电话道:“把林文龙放了吧!”
陈子锟回家不久,林文龙就被释放了,他吃了不少苦头,牙齿被打掉几颗,肋骨也断了两根,但依然乐观无比:“姐夫,别担心我,特务的酷刑对我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林文静心疼无比:“文龙,他们为什么打你!”
林文龙道:“他们逼我承认是**,我怎么会是**呢,真是笑话,我不过一介书生,发动学生游行也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若不是这个**到家的政府把老百姓逼到绝路上去,谁大冷天的上街吆喝去啊!”
陈子锟盯着他的眼睛道:“文龙,你说实话,到底和**有没有联系!”
林文龙坦然直视他:“姐夫,联系是有的,我们西南联大不乏进步青年,但我确实不是**,因为我是民盟的人!”
“民盟是什么。”陈子锟奇道,他久在敌后,不清楚政治上的事情。
林文龙解释道:“就是****政团同盟的简称,是除国共两党外的一些政党和人士组成的爱国抗日团体,有青年党、国家社会党、农工民主党等组成,黄炎培做过我们的主席,现在是张澜先生任主席!”
陈子锟道:“莫非是第三大党派!”
林文龙道:“对,我们的目标就是结束国民党的一党专政独裁,实现真正的民主!”
陈子锟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民主,那就是要挡一些人的财路了!”
林文龙道:“不民主,挡的是亿万人民的生路!”
……
蒋介石行辕,军政部长何应钦夹着一份军报进入办公室,去惊讶的发现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是一个女扮男装的小子,马靴翘在桌子上,颇有不可一世的味道。
他知道这是委座的外甥女,孔祥熙的宝贝女儿孔令俊,宋美龄把她宠的不像样,骄横刁蛮无比,自己也不想招惹这个小姑奶奶,便随口打声招呼:“二小姐在这儿玩呢!”
说着将公文夹放在桌上,走了。
孔令俊百无聊赖,打开公文夹,拿出军报来瞧瞧,上面写着江北紧急军情,陈启麟部连战连捷,收复被共军蚕食的乡镇八处,俘虏共军大青山支队六百余人,请中央给予进一步指示。
二小姐将军报叠成了纸飞机,吹了口气,用力掷出,飞机晃晃悠悠出了门,在走廊里转了两圈,栽出了窗外。
过了两个钟头,视察回来的蒋介石进了办公室,侍从报告,戴笠觐见。
戴笠是全国仅有的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