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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节

刀笔吏-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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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家鼎一听这女子居然是翠玉楼的头牌花魁,不由自主又抬头好生看了看那女子,果然生得娇躯铃珑,容貌秀美,充满了一种勾魂的妩媚,跟那些个女子一比较当真是鹤立鸡群,美艳不可方物。

钟文博望见她,不由尴尬地笑了笑,拱手道:“是雅娘姑娘啊,嘿嘿,这首诗虽然不是现在作的,但是的确是鄙人所作的,对吧?刚才咱们也没有限定必须现在当场写一首新诗啊。他也可以拿出以前的诗作来就是。”

围观的书生们顿时嘘声一片。

萧家鼎微微一笑,对那楼上女子拱手道:“多谢姑娘提醒,不过,在下想好了一首诗,请姑娘和在场诸位听听,与他这夺魁之作相比如何?”

楼上女子隐盈盈福礼道:“公子才思敏捷,七步成诗,雅娘佩服,这里洗耳恭听。”

萧家鼎拖长的音调,吟诵出所有以王昭君为题的诗词中最著名的一首,杜甫杜诗圣的七言律诗《咏怀古迹五首之一》:

群山万壑赴荆门,

生长明妃尚有村。

一去紫台连朔漠,

独留青冢向黄昏。

画图省识春风面,

环佩空归夜月魂。

千载琵琶作胡语,

分明怨恨曲中论。

这首诗是悲叹王昭君命运的诗作中写的最美的一首,特别是那一句“独留青冢向黄昏”,那凄凉的景色,读罢便让人心生悲凉,潸然泪下。不论是用词上还是思想境界上,都比钟文博的那一首要高明许多。

听完萧家鼎这首诗,场中书生都惊叹地叫好起来。楼上那雅娘也是惊叹不已,对这样才情的书生,哪个女子不喜爱?特别是她们这样的歌姬,那更是喜欢有才情文人骚客。不由眉目含情,频频给萧家鼎递送秋波。

钟文博听罢心中也是瓦凉瓦凉的,他的这首诗,不久前就是在这翠玉楼诗会中所作,当时便是凭借这首诗,一举夺魁,本以为已经稳操胜券,没想到这书生竟然作出这样一手绝美的律诗,那意境,远非自己这一首能比。

场中书生都是齐声叫好,便如同油锅里倒进了一瓢水,顿时炸开了,纷纷高声道:“萧公子的这首七律,远胜钟公子的那一首绝句!这一轮,又是这位萧公子胜了!”

钟文博听场中竟然没有一个支持他的,不由脸色铁青,望向楼上雅娘,拱手道:“雅娘姑娘,你觉得如何?”

这位雅娘是翠玉楼的花魁,翠玉楼的姑娘大多是卖艺不卖身的歌姬,其中才艺容貌以这位雅娘为首,她不仅歌舞双绝,也会填词作曲,吟诗作对。钟文博通过益州诗会夺得益州第一才子,自然是这位雅娘姑娘座上宾。而当初他在翠玉楼诗会里以这首诗夺魁,便是她力主的,可见她对这首诗非常的赞赏,或许现在能帮自己说说话。

雅娘却没有看他,依旧含情脉脉瞧着萧家鼎,娇滴滴道:“萧公子,你觉得钟公子这首诗如何?”

萧家鼎耸耸肩,吟诵唐朝诗人王睿的《解昭君怨》道:

莫怨工人丑画身,

英嫌明主遣和亲。

当时若不嫁胡虏,

只是宫中一舞人。

钟文博的那首诗,以王昭君的口吻,把满腔怒火都集中在那个丑化她的宫廷画师毛延寿上,活脱脱便是狠毒怨妇模样。而萧家鼎引用的唐代诗人王睿的这首诗,却是反过来说的,讥讽王昭君应该感谢英明的君王送她去和亲,要不然到头来也不过是宫廷一个宫女而已。萧家鼎借用这首词,自然是冲着钟文博的描写的泼妇型王昭君去的,点评得十分的辛辣。

楼上雅娘拊掌大笑,道:“说的妙,说得妙极!才思敏捷,不愧是七步成诗的俊才!——钟公子,我很赞同萧公子这个点评。你的王昭君,只是一个老羞成怒的毒妇,而萧公子的王昭君,却是令人洒泪悲情的女子,原先觉得钟公子你的这首诗中王昭君的怨恨合情合理且值得同情,可听了萧公子的这首新作,那种让人同情的悲切凄凉更胜一筹,却少了你诗中的狠毒,这意境上,可就强过你的诗了,再加上人家后面评判你的诗作的这几句,也是一首绝妙昭君诗,只怕也不逊色于你那一首。所以啊,这一场,雅娘以为萧公子的诗作要比你的强上一些。这是一句公道话。嘻嘻”

一听雅娘这么说,围观的书生们更是哄笑起来,纷纷说雅娘点评得极好。

钟文博脸色铁青,对那书童道:“钱放下,咱们走!”

眼见钟文博要走,萧家鼎叫住了他:“钟公子,你似乎忘了留下什么东西了!”

钟文博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走回来,恨恨将手中的玉佩塞在萧家鼎手里。

旁边有书生躲在人群后面怪声怪调嚷嚷道:“想溜吗?说好输了要钻阴沟的,还差一件事呢!”

钟文博顿时脸色大变,死死盯着萧家鼎。

萧家鼎已经看清楚说怪话的那书生,正是最先跟自己打招呼的那个胖子,看得出来,这胖书生似乎对这钟文博很有成见,所以这几句满是幸灾乐祸。

人要脸,树要皮,得饶人处且饶人。萧家鼎做事也不想太过分,当下微笑道:“这乃钟公子戏言,不当真的。”

钟文博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到有几分感激,袍袖一拂,朝萧家鼎拱拱手,转身带着书童和仆从快步走了。

萧家鼎将那玉佩挂在幡子上,一贯铜钱挂在胳膊上,抬头望向雅娘,微笑道:“多谢姑娘!”

雅娘甜甜一笑,给他抛了一个媚眼,道:“萧公子,这么会工夫,你已经赚了不少钱,当真本事,只不过,连号称益州第一才子的钟文博都败给了你,你的赌资又那么多,后面恐怕就再没有人敢出来跟你切磋了,你要是还在那里,只怕要白站了。倒不如进来喝一杯水酒,让雅娘给你来上一段歌舞助兴,咱们也可以切磋诗词,只是妾身没什么钱财,输了只能给你……,嘻嘻”

她后面没有说,但是那甜腻腻的勾魂神态,足以让人明白她后面要说什么,这不说反倒比说出来更让人浮想联翩。

萧家鼎瞧着她玲珑剔透的娇躯,到底忍不住咕咚咽了一声口水,但心里却想,老子这些钱是拿去走关系谋衙门的差事的,要是进了你这销金窟,只怕就没有什么剩下的了。还是算了吧,以后再说。便笑了笑,道:“多谢雅娘姑娘好意,不过,在下今日还有事情要处理,这就走了,日后有闲,再来探望姑娘。”

刚才这雅娘说得没错,自己击败了益州第一才子,现在赌注又这么大,那些围观的书生一个个的只是站在那里议论,用崇拜羡慕加嫉妒的眼神望着自己,却再也没有人出来,甚至连跃跃欲试模样的都没有。所以,在这里也是干等,反正这一次赚的钱也已经差不多够了。不如就此离去,免得被人当动物园的猴子看。

雅娘在楼上吃吃笑着,又是一串媚眼抛了过来,道:“好啊,那咱们可就说定了!雅娘扫榻以待,等着萧公子大驾光临,可不能让雅娘空欢喜一场啊!”

萧家鼎微微一笑,点点头:“说定了!”便将那将近八贯铜钱挂在自己的肩膀上,用那幡子盖着,朝着围观的书生一拱手,又对楼上雅娘笑了笑,扬长而去。

八贯铜钱里拿出一贯,加上这价值九贯的玉佩,总共价值十贯,拿去走关系,那就相当于人民币五万元了,谋取一个衙门的书吏,也就是现在政府的办事员,想必能搞定了。当然,酬谢那杜二妞的爷爷送一贯,自己还有六贯左右,应该暂时够开销了。进了衙门就有收入,也就不用发愁没吃的了。

萧家鼎哼着小曲,心满意足往回走,已经离开了翠玉楼老远了,忽听得身后有人叫道:“萧兄!请留步!”

第12章流外入流

萧家鼎站住了,回头一看,却是那个嚷嚷着让钟文博钻阴沟的胖乎乎的年轻书生,带着几个仆从快步追了上来。

刚才他就在围观的人里,却不招呼,而是跟了自己一段路后才说话,很显然,他虽然对那钟文博有成见,却还不想让人知道他站在萧家鼎这边。当下萧家鼎微笑站住了瞧着他,见他身穿锦缎,十分的华贵,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等他过来之后,才拱手道:“兄台有事吗?”

胖乎乎的年轻书生道:“小弟名叫朱海银,是县衙的书吏,刚才见到你打败了那什么狗屁益州第一才子钟文博,真是大快人心啊。你的诗才真是太好了,我很仰慕,想请你一起去翠玉楼喝酒,不知道萧兄愿不愿意?”

萧家鼎一听,跟自己料想的一样,这胖书生的确跟那钟文博不对路甚至有仇。又听这胖子居然是县衙的书吏,见他这身衣着又出入高档**,想必很有钱,为何还去衙门当差?当真想不明白。现在自己正想进县衙去,将来免不了要会面的,现在能认识当然最好不过了。不过,自己刚刚拒绝了那雅娘的邀请,现在又回去,有些不好,再则自己能否进衙门当书吏还是个未知数,却也不必太着急结识衙门的同事,当下拱手道:“能认识花公子当真是小弟的荣幸,非常感谢花公子盛情相邀,只不过,我今晚当真有事,不如改日如何?”

“行啊?兄台住在哪里?我明儿个找你去。”

萧家鼎心想,已经跟杜二妞说好了明日中午见面,到时候就应该知道有没有可能进衙门了,若是不行,或许还能通过这个胖子书吏找关系,当下微笑道:“我暂时住在益州客栈。”

“好好!那就说好了,我明晚来找你!咱们可说定了。”

“行啊!”

萧家鼎与那朱海银告辞后,回到了客栈。就等着次日跟杜二妞见面,看看这小妮子帮忙帮得如何了。

这一觉睡得非常的安稳,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这才醒了过来。叫来店小二李三,端水洗漱,又点了一盘精制的早点吃了,然后让他去衙门附近最豪华的益州酒楼帮自己预定一处清净的雅座。他昨日逛街,已经把全城一些主要的建筑都牢记在心了,所以知道这县衙对面就有一个豪华酒楼。

看看差不多中午时分了,将两贯钱缠在腰上,其余的钱财都寄存在客栈柜台掌柜那里,这才踱步出门。

他来到少城县衙门口,现在已经散衙了,衙门口已经没有什么人进出,两个看门的门房懒洋洋地坐在凳子上,正在有一句没一句闲聊。

他东张西望地看看杜二妞来了没有,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萧公子!”

萧家鼎回头,便看见了杜二妞站在不远处,身边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审视地打量着他。

杜二妞跑了过来,上下看了看他,道:“你果然便是书生,昨日这样打扮,他们只怕就不敢那么凶巴巴的欺负你了。”拉着那老者过来,道:“这就是我爷爷了。——爷爷,他就是萧公子,很仗义很有才的,你一定要帮帮他!”

那声音满是撒娇味道,看样子这杜二妞很得爷爷的溺爱。

萧家鼎已经从杜二妞那里知道,她爷爷名叫杜达隐,是县衙的一退休的老书吏,也是自己能否进入衙门谋个差事的关键。赶紧上前,满脸堆笑,一躬到地:“晚生萧家鼎,拜见爷爷!”

杜二妞听他叫得亲昵,更是喜欢,挽着杜达隐的胳膊,看他的反应。

杜达隐也是面露微笑,频频点头,道:“萧兄弟不必多礼!”

萧家鼎道:“晚生在益州酒楼定了一个雅座,请爷爷和二妞姑娘吃一杯水酒,不知两位肯否赏光?”

杜二妞见萧家鼎如此会办事,不由大喜,赶紧的摇晃着爷爷的胳膊,嗲声道:“去嘛!难得人家萧公子一番心意,爷爷咱们就去吧!”

杜达隐溺爱里拍了拍她的手背,道:“行啊,那就叨扰萧兄弟了。”

“哪里话,听闻二妞说起爷爷乃是衙门数十年的老前辈,晚生能当面聆听爷爷的教诲,荣幸之至!这边请。”

当下,三人进了酒楼,萧家鼎报了自己预定的雅座,店小二赶紧领着他们往里走。

这益州酒楼在益州也算得上最豪华的酒楼之一了,所以这里面的客人,差不多都是有些身份的,其中一大半倒是书生。

他们经过楼下大堂的时候,便听到大堂里一桌书生正在一边吃酒一边兴奋地议论着,一个书生道:“你们昨天是没有看见那钟公子的狼狈样,哈哈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吃瘪狼狈,当真好笑。”

另一个书生满是羡慕和嫉妒,道:“那什么以诗会友的书生,果真能七步成诗?”

“那是当然,众目睽睽之下,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还能有假?人家让钟公子出题,他当场赋诗,三首都是这样,你们想想,那钟公子乃是益州第一才子,眼里岂能揉沙子?却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最后,竟然厚着脸皮把自己先前的翠玉楼夺魁的那首昭君诗拿了出来,想反败为胜,不料人家萧公子,还是七步,便作出一首七律长诗!那诗作太长,他又只念了一遍,我是记不住的,只记住了其中两句最精采的:‘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把那王昭君的凄苦描绘得是何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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