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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节

鼎宋-第9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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悍勇敢战的僰人不少,混乱中根本组织不起来,只能零零散散如飞蛾扑火般拼命,敢勇们好整以暇地一一收拾掉。王世义带队冲进囤中最高大最华丽的木屋里,杀了宁死不逃的峒头,梅赖囤的脊梁、心脏和脑子全部失效,陷落便成必然。

“怎么办?”

狂喜过后,张立盯着空场里黑压压一片俘虏,忐忑地问王冲。他有战场决断之能,可这事真不擅长。

除去逃走的,俘虏有三四百人之多,其中有上百丁壮。

杀还是不杀?只杀丁壮还是全杀?怎么杀才不至生乱?

这些问题,刘立很觉棘手。他们这支小部队,现在囫囵无伤的,除了王冲,几乎没有。河边、营地、囤中,战死者十人,重伤十二人,就剩六十人。这点人手既要看管几百俘虏,又要防备逃出去的僰人杀回马枪,几乎不可能,必须杀俘。

王冲低叹,这就是战场上的无奈,敌我之间没有太多回旋之地,此时己方势危,再对敌仁义,即是对己残暴。

“杀丁壮便可,世义哥领人分队分地解决,再派熟夷向导趁夜行路,一人回长宁军报告,两人回他们的峒囤,让他们的首领派人来接收此处。跟向导说,他们的人早到一个时辰,兵甲钱粮就多得一分。”

王冲上一世作销售,本就擅长多线事务处理,一番交代,几桩事都安排妥当。只需紧守一日两夜,熟夷就能赶到,这梅赖囤就拿定了。

听王冲提到熟夷向导,张立暗道侥幸,真要如他之前所说那般,杀了向导顶罪,就指望不上熟夷了。

以分头关押为由,将上百丁壮俘虏分作三队,分队押往河岸斩首,忙了个把时辰才料理干净,也没让囤中其他俘虏察觉。再将剩下的两百多老弱妇孺关在峒头屋舍里,众人提心吊胆地挨了两个夜晚,一个白昼。

第三日,向导引着熟夷丁壮赶来,众人如释重负。不少敢勇甚至直接躺在地上呼呼睡去,守俘虏这两夜一日,比冲入梅赖囤那一刻还要紧张。

王冲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也觉无比轻松,虽然前方还有一个更艰难的目标,但终究有了好的开始。

任张立去跟熟夷首领争吵该怎分瓜分战利品,王冲登上峒头屋舍如露台一般的房顶。眺望四周,绿意苍莽,竹林片片随风摇曳,心神也飘摇起来。

梅赖囤在九百年之后还在不在,又叫什么名字,他不清楚,可东北方不远处,大概也就二三十里地,那个地方后世却很有名,正是蜀南竹海。

两个时空似乎交叠在一起,王冲就在想,他在这个时空,到底是为何而活。这个问题,最早的答案,只是想轻松谋得富贵,安逸于乱世之间。而后有了些改变,开始想负起一些责任。但他终究没有挑起所有的责任,才有潘巧巧之死,才有眼前之难。

他由此而悟,决心迎势而上,担起自己该担的责任。可他依旧还没想透,在这个时代,他能作什么,他可以作什么,乃至……他应该作什么。

就如不得不杀俘一般,他依旧是随波逐流,屈服于历史本有的大势吗?

竹林如心绪,缓缓摇着,直到王世义找来。

王世义既忧心又愤怒地道:“牢城第二指挥被马觉点作战兵,已到了荡轮谷囤下!”

王冲惊住:“爹也上战场了!?”

刘庆都被抓了壮丁,王彦中怎能例外?

随向导来的还有马觉派的传令兵,本是督催他们攻梅赖囤,攻不下也要牵制住,梅赖囤已下,此令自然作废了。

传令兵交代了前方战况,马觉急于攻荡轮谷囤,不仅搜罗各处兵将,还迫不及待地发起了试探攻击,结果遭了大败,连统领先锋部的队将都战死了。

张立兴奋地道:“这是好机会……”

王冲则沉声道:“不管是不是好机会,都必须干!”

王彦中也被推上了战场,他怎能坐视不理?能解王彦中之难的唯一办法,就是由自己尽快拿下荡轮谷囤。原本王冲只将此事当作战功,不成功也无所谓,现在却不得不拼上十二分心力,一定要办妥此事。

“想救你的族人,这也是唯一的机会了。”

王冲找来斗甜,再度跟她确认消息的可靠性。荡轮谷囤有熟夷,这事随便抓个僰人就能知道。可斗甜的家人就在那里,通过她的家人,与熟夷首领联络上,这一股熟夷就能拧为一股绳,荡轮谷囤的形势就有希望改观。

斗甜还很忐忑,用汉人的习惯称呼着王冲:“王……郎君,真能行吗?”

王冲冷声道:“你想救你的爹娘,你的兄弟姐妹吗?”

斗甜不迭点头,王冲的话再如刀子一般直插心房:“为了他们,你愿意死吗?”

斗甜楞了一下,再缓缓点头,王冲看住这个罗始党少女,斩钉截铁地道:“既然如此,你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你有这个决心,我就有决心,变不可能为可能!”

斗甜看住王冲,眼中升起决然的光芒,让她本就秀丽的脸颊再罩上一层光晕。(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 生死辗转志破险

听了王冲的计划,张立犹豫了:“我们攻下了梅赖囤,斩首三百七十五级,俘二百六十六人,功劳已经够大了。现在效用都能出战的不到五十人,就算你的计划能成,大乱中要活下来,也是很难办到的……”

看看其他敢勇,都是心满意足之sè,王冲暗道不好。

人xìng便是如此,吃饱了这顿,就不觉饥饿有多可怕了。梅赖囤之功不小,拔掉此处据点算一功,可转一资。一百来颗首级虽是杀俘,但情事特殊,马觉不认,招讨司也要认,斩获足够每个人转两资。算下来,人人都能升到正名军将,政和改制后,叫进义副尉。

张立以不足百人立下此功,足以迁一阶,再加如此多的斩获,论理还得再加一资,就是刘庆现在的官阶:承节郎。即便马觉要压,最多把这一资压掉,怎么也是个承信郎。

既然官身在望,张立自然不愿再拿xìng命冒险,其他敢勇也是如此。

见王冲皱眉,张立压低声音道:“不必担心黄定先之事,我会一力担下。”

张立是真心之语,攻下梅赖囤,确是他坚持缀尾追杀,趁势夺囤。可没王冲杀了黄定先一队人,他还没办法将队伍掌握得如使臂指,大家也难以如置死地般奋勇冲杀。张立也相信其他人不会跳出来为黄定先鸣冤,大家都能分功,谁也不会自找麻烦。

王冲已整理好了思绪,平静地道:“都头,荡轮谷囤拿不下。马统制会认这份功劳?”

张立得意地低笑:“当然不会,所以我是向转运司报功。马觉虽然点了我们出战,可我们还是转运司的人。马觉不认。孙转运定会认。”

这家伙还是有头脑的,至少懂得怎么护食。

王冲却摇头道:“便是要认,也要到战后了。荡轮谷囤拿不下,这份功劳有何意义?荡轮谷囤拿不下,马统制会放过我们?”

张立变sè:“我们效用都区区百人,被遣来攻囤已是非常。此时已失了一半人,马觉难道还要调遣我们?”

他不是没想到这个可能,但觉得这个可能xìng不大。

王冲却冷笑道:“都头,别忘了。马觉调我们效用都,有一半用心是奔着我来的。现在替他办事的黄定先死了,他会罢休?一旦军令到来,咱们不服调遣,就是死罪!”

张立脸sè一变再变,最后瞪住王冲,拧着脸肉骂道:“你这贼小子,真他妈是颗灾星!上辈子老子是造了什么孽,居然被你沾上了!”

召集了敢勇。张立呼喝道:“兄弟们,不想被马蛮子支去强攻荡轮谷囤,就马上出发!”

敢勇们面面相觑,个个满心不愿。可看着呲目怒喝的张立,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

见王冲释然微笑,张立无奈地一叹。恨声骂道:“那个马蛮子,该遭天打雷劈!”

已是十月底。南面数十里外,崇山峻岭间。郁郁葱葱的松竹茂林前,刘庆也在破口大骂:“马蛮子该死!他是存心要我们死啊!”

这是座倚河而建的营寨,处于荡轮谷囤西面。跨过浮桥,越过坡林,五六里外便是层层叠叠的帐篷海,此处是马觉军的大营。

马觉军自南面进囤的路线发动了几次攻击,都以失败告终,就打起了西面的主意。泸州牢城第二指挥刚刚赶到,便被遣来打浮桥,立营寨,要从险峻得多的西面攻囤。

可此处地形很不利,河岸处地势狭窄,立营就得直面僰人的袭扰,也因地窄,不可能放太多兵力护卫。马觉干脆以牢城第二指挥已转战兵为由,让他们督押民夫伐林立营,没有派来一兵一卒。

此时惊惶呼声不断,民夫不断溃逃入营,甚至越营而过,自浮桥向大营逃去。僰人冲杀下来了,看这情形,数目还不少。

传令兵奔回来,仓皇地禀报道:“马统制说还在整军,要我们踞营坚守!”

“坚守!?坚守个屁!几rì前我们还只是建营搭桥的厢军!他真以为批了甲,拿了兵刃,拿着神臂弓,就成了战兵!?”

刘庆气得要吐血,这分明是马觉把他们当了鱼饵,诱僰人出击。他们能守住营寨,马觉就可以趁势反杀回去。守不住也无所谓,营中堆积了大量兵甲,僰人肯定要劫掠一番,马觉再杀过来,僰人不可能那么利索地逃走。总之,受难的是他们,马觉就等着占便宜。

可他除了骂两句,还能说什么呢,他不敢逃,逃了就是被行军法的下场。可要战……看这些部下,脸sè跟抱头鼠窜的民夫没什么差别,他就鼓不起一丝信心。

惊呼声更大更密集了,惨叫声也依稀传来,僰人的铜鼓声三面响起,不断接近,刘庆就觉心脏被一只巨手紧紧扼住,呼吸艰涩,眼瞳失焦,心念就在战与逃之间艰辛地挣扎着。

此时整个牢城第二指挥,不仅刘庆没了主意,其他人也都仓皇失措。若不是还存着一分理智,明白自己不是民夫,逃了就是一死,早就跟着民夫一同跑了。可要战,他们就觉身上的甲胄那般沉重,走路都无比艰辛,更别说作战了。

泸州牢城第二指挥是支厢军,战前都是老弱病残,几乎等于空壳。赵遹整军时,将旧员清理一空,以泸州厢军强壮填充,为的是既能立营搭桥,又能上阵作战。僰人峒囤地势险要,正需要这种近似工兵的部队辅助。

强壮是强壮了,可战技不熟,战意更不足。类似牢城第二指挥这样的部队还有不少,都是来自梓州路、夔州路乃至成都府路的厢军,赵遹将这种部队放在转运司里,也足证他对这些厢军的战力很没信心。虽给了各路正军将领临时调遣之权。可除了马觉急攻荡轮谷囤,不得不调用外。其他两路的类似部队,依旧安安稳稳在后方拓路立寨。疏通粮道。

听得僰人的铜鼓已近到百步外,牢城兵们已到崩溃边缘,刘庆的脸sè也已坏到极点,嘴里就把马觉骂个不停,眼中已经闪起自暴自弃的凌乱之sè。

正当他要挥手招呼部下们逃命时,一个清朗的呼声响起:“你们真想逃吗?真想在河岸上跟民夫推攘,再被僰人的弩箭标枪中背而死!?或者逃过河去,被禁军拿住,一个个斩首。家人也落不到半分抚恤!?”

一个高大身影一边缓步而行,一边昂首高呼。这个身影原本还有些瘦弱,长袍大袖翩翩,充盈着儒雅之气。可此时却套着明亮的札甲,戴着宽檐兜鍪,手持长柄斩马刀,火红围巾垫着批膊,英武之气让人凛然生畏。

王彦中……

之前就帮着刘庆处理文书,顺带替大家写写家书的王彦中。此时竟然挺身而出,不仅众人讶然,连刘庆都一时愣住。

王彦中踏上一堆木箱,箱子里都是各式军械。弓弩的部件、弩箭羽箭、斩马刀乃至修补甲胄的甲片。居高临下,王彦中环视营中这三百来号人,三百来张面孔如出一辙。都是面如土sè。

“我想活下去!我这条命是儿子保下的,此时他还在深山中厮杀!为了儿子。为了还活着的家人,还有已逝去的家人。我不能死!我还要报恩,报家人之恩,报上天之恩,我想活下去!堂堂正正活下去!”

王彦中的呼声响彻营地,包括刘庆,所有人心底里都生起一股火苗。

“愿活者,拿起刀枪弓弩!想活下去,唯有一拼!”

只有拼,才能活,人人都知道,却难挡那沉重的恐惧。如今有人呼喊出来,压力骤然一轻。

但这还不足以驱散恐惧,那火苗如风中烛火,飘摇不定。有人喊道:“我们只是厢兵,不是西军,怎么拼得过那些僰蛮?”

“厢兵又如何?我王彦中只是个书生!可我也曾手刃十一人!你们个个都比我强壮,难道连我这个书生都不如!?”

王彦中扫视众人,一股摄人心魄的威严随着话语,还有他那随风荡动的颌下长须,涌入众人心中,不仅带起了众人的敬畏,也带起了一丝自信。

火苗骤然升腾为火焰,刘庆踏上木箱,与王彦中并肩而立,铿锵拔刀,振臂呼道:“连王夫子都有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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