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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节

鼎宋-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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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会大开门户,特别欢迎新成员,毕竟多一个会户。大家的负担就要轻一分。会户也不需要向行会缴什么钱,都只是通消息,连声气而已,最多逢年过节时互相派些利市。小生意不入行会也行,可稍稍作大了,不在行会里,就得独力面对官府的索取。”

林继盛一番解说,消去了王冲对行会的憎恶。林继盛还特别说到,汴梁行会尤为发达。神宗皇帝时,因为皇宫对肉行科配很重,肉行会户推举徐中行等人代言,向官府呈请缴纳免行钱。由此免除科配,获得允准。

“难怪……”

这时王冲也依稀记起上一世看过的《东京梦华录》所载内容,说在东京。谁要作生意,同行便会鼎力相助。没本钱。有人借,没器具。有人借,不熟悉行业,有人指点,没人手,有人推荐。

当时他对这部分内容有些不以为然,觉得这是孟元老刻意夸大汴梁人的商业道德水平,可现在看来,这不是道德使然,而是利益驱动。多了一个同行,就多了一个承担官府科配的同伴,好事啊。至于生意竞争,这个时代,商业繁荣,市场广阔,除非特定情况下的门对门相争,一般而言,大家都是不太在乎的。

“林丈,记得你是官户中人,难道也要入行会?《政和令格》规定,品官之家乡村田产得免差科,一品一百顷,二品九十顷,下至八品二十顷,九品十顷,其格外数悉同编户,难道商铺产业不免?”

不过王冲又想到了另一件事,官户与民户不同,享有很多优惠。林继盛虽无官身,家中却有官人,很有势力,否则也不会占了海棠渡大半土地。既是官户所办产业,难道还要在意官府科配?

林继盛又笑了,这王二郎是个作生意的天才,对规矩和相关法令却知之甚少。

“《政和令格》只是说乡村田产,在此之外,包括田产和商铺作坊,除非官家特旨减免,形势户都同民户一般征赋税科配。”

所谓形势户,即是民户之上,包括官户、吏户、僧道户等有优待的户类。王冲拍额,自己早该明白的,宋时禁止官员直接经商,但官员以亲戚和干人间接经商却没办法禁,因此在征商税和科配上,却是一视同仁,宰相都不能免。【1】

“不说汴梁,哪个行当没有宗亲仕宦?就说成都,粮商、布商、木商等等数百行里,每一行排位最前的几家,不是出自紫门,就是出自朱门,就拿对江楼来说,那都是邓相公家产业。免了他们的科配,朝廷岂不要喝风了?二郎,你如今虽是形势户,却也别想免了科配。”

林继盛开着玩笑,所谓紫门朱门,自是以官员服色相称。王冲却是苦笑,他哪想过这般好事。

“那这酒品……又是怎么回事?”

王冲转移着话题,早前林继盛大力支持他搞酒精,却没说透真意,后来也只是模糊说在酒市上会有大收获。酒市还在十月,九月的酒会规模不大,一般人都不怎么关心。听林继盛这话,似乎酒会比酒市还要重要,而与酒会相关的酒品,似乎会影响林继盛的重大利益。

林继盛面带笑容地看住王冲:“如今我与二郎的关系已非同一般,一些事也不再相瞒……我的长女,大郎的姐姐,就在汴梁皇宫里,现为广汉夫人。”

所谓“夫人”,是比较低级的嫔,还分国夫人和郡夫人,广汉夫人就是郡夫人。夫人虽无定额,但也算是正式的妃嫔,地位已非一般宫女能比。

王冲一时愣住,真没想到,身边竟然还有一条直达天庭的大腿,这林继盛竟是一个国丈。

“大郎也别高看我,区区一个夫人,在后宫毫不起眼,只是入了官户。连荫官都只得了个承信郎,唔。在大郎身上。”

好嘛,原来被王冲当作伙计支使的林大郎。竟然还是个从九品武官。

“女儿入宫也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我还在汴梁开小酒铺,不知怎的,就来了内侍,说官家看中了女儿,要接入宫中。之后又不知被谁捣了酒铺,我就干脆回了成都,置办下海棠渡这一带的土地,开起海棠楼。过自己的安稳日子。”

林继盛淡淡讲解着,王冲听到他女儿入宫的过程,也是感慨纷杂。其一是觉得赵佶这个皇帝真是爱白龙鱼服,不仅在民间乱跑,还到处猎美。其二是后宫之争竟然还牵连到了生意之争,林继盛的酒铺被捣,说是不知被谁,其实他该清楚,肯定是同样也在作酒生意的妃嫔娘家人所为。怕他这个国丈在汴梁作大酒生意。将祸患扼杀于萌芽之中。林继盛也是怕自己牵累到女儿,索性躲回了成都。

“不说这些了,二郎你问酒品是什么,在这成都。酒品就是排定成都酒户座次的依凭!谁家的酒品高,就能在酒行里享得更多好处。买扑的优先权,科配的选份甚至免纳。都由酒品而决。以前我林家海棠春不过只有正七品,在酒行里排名第二十六位。有了海棠露。怎么也能拿到从三品,跻身前十位。”

林继盛自不愿多谈旧事。说起了酒品,语气也转为昂扬。

“这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我还可以买扑到一处酒区,而且不利我的科配和买,我可以选轻的一份,有利我的科配和买,我可以选重的一份。”

林继盛的眼中闪动着光芒:“买扑都是小事,泸州之乱,朝廷正调西军入川,到时供应军中酒水的生意,也能有我一份。”

林继盛的目标不高,王冲猜测,林继盛该还另有打算,比如打出名气后,送到皇宫里,由女儿之手献于赵佶,那桩利就大了,而这话此时自不好道与外人。

再回味这酒品之说,王冲又恍然。蜀地酒业是官私共营,成都酒务自己在造酒,名酒锦江春就是成都酒务的产品。但成都私营酒坊势力也很强盛,后台势力都不小。多年博弈下来,就有了以酒品定权益的传统。粗粗一品,还真有君子相争的味道。比后世喊打喊杀,非要斗出个你死我活的竞争温和得多。

林继盛再道:“此事光是酒好,未必能成,还望二郎出手谋划。”

受了一番商业环境的教育,王冲收获颇多,而这林继盛又是“林国丈”,多一条大腿,王冲自然乐得抱抱,当下欣然应允。

敲定此事后,王冲便关心起与自己有关的事务。由行会此事,王冲也想了解自己的生意会有怎样的负担。

“二郎放心,水火行和你的杂货铺都是杂行,不是朝廷特定指定,除了市税行税和行钱,还有给府县胥吏和监商务胥吏的孝敬外,摊不到什么科配。”

“你的炎风堂与药有关,应该会摊到兵事和灾事的科配,你与潘家的香坊,还有你搞的净纸行与奢物有关,估计会摊到贡物的科配。不过二郎放心,以你的名声,还有许大府的照应,怎也不会让你作亏了生意。”

听了这一番话,王冲虽不是完全放心,担忧也稍稍轻了一些。这个时代,作生意也要看作什么,能赚得大利的,就得小心官府了。若是一般生意,只求点小富贵,倒没必要太担心。具体说,若是香水和卫生纸被皇宫看中了,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可真说不清楚。

基于这一点,在王冲心中闪过的一个念头,也被他抛开。他还想着由林继盛这条途径,把香水和卫生纸传入皇宫去。可有科配和买这一层在,他就放弃了。谁知道经手官员会不会借此事上下其手,变和买为科配,甚至要他奉献配方和工艺呢?

就在王冲对这个时代的商业环境有了更深认识,由此生出警惕之心时,就在成都城中,一个阴柔的年轻人一手托个小小琉璃瓶,一手微微扇着,将清幽的香气送入鼻中。

“这香华……是酒造出来的?”

成都府路廉访使杨戟问话,在他对面,是一个满脸谄笑的商人。

“禀廉访,这方子虽没传出来,可大致的造法却不难搞明白。王冲用酒造香精香华,却不担酒课,这是坏了本朝的酒政,廉访就该究问此事,以正朝廷律法。”

商人小意地说着,就见杨戟听到“王冲”二字,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脸色也微微发白。

“又是王冲……”

杨戟无奈而深沉地长叹一声,这妖人,啥事都沾啊,这些人也是,非要逼自己当降妖的勇士么?(未完待续。。)

第八十八章 情怨痴缠**乱

“这东西不是百花潘所造么?难道王冲强夺了人家的方子,占了人家的生意?”

商人的投诉与杨戟在梁月绣那所知的消息不符,杨戟自动作了脑补,这事宫中各位娘娘、大官的家里人可干得不少,甚至他都帮他干爹杨戬跑过这类事的腿。

“这个……王冲倒是真与那潘寡妇关系匪浅,听说还曾跟邓相公家的邓孝安争过潘家的家产,到底是用强,还是别有内情,小的委实不知。”

商人颇有技巧地继续泼污水,杨戟的脑补进一步圆润。邓孝安,不就是被王冲痛打了一顿还不敢吱声的那可怜虫么?看来这方子,定是王冲夺人家的!

“说起那潘寡妇,真是个大美人,还生养了一对孪生姐妹花,年方及笄便俊俏无双,那王冲,啧啧……好福气。”

这商人终究不是心机深沉之辈,说到潘寡妇就眉飞色舞,嘴角流涎,听得杨戟怒火中烧。果然是个小淫贼!乐户女子也就罢了,还强占民女,而且还是母女双……不,三收!

由梁月绣的哭诉联想到那潘寡妇的哀苦,还有那对孪生小女娃的嘤嘤凄泣,不知怎的,杨戟心中也涌起一股酸酸冷冷的感觉。

他不到十岁便净身入了宫,自洒扫仆役作起,受尽磨难,好不容易被干爹看中,改了姓名,收为义子,却还是被一堆干哥哥们欺负。多年下来,依旧只是个小黄门。

干爹对这偏远西川起了心思,干哥哥们都不愿来。谁都知道,留在干爹身边。守在官家身边,才是登天正道。西川远得要命。又路途艰险,来了此处,孤苦无依,什么事都得靠自己,就是彻头彻尾的贬谪。干爹点了他,他哭了半夜,才勉强说服自己,不是干爹不在乎他,是给了他一个机会。

可把这机会变现。真是太难了,从汴梁到成都,一路急赶,也足足走了三个多月。自陕西入蜀时,即便走了最安全的陈仓道,还是摔死了一个随从两匹马,自己也差点坠下深涧。

好不容易到了成都,却非苦尽甘来,而是苦难之始。不管是许光凝一脉的旧党。还是转运司那些太师党,个个都不鸟他。写第一份奏文时,尽管干爹千叮咛万嘱咐,说他来此就是专挑当地官员的刺。他却不得不绞尽脑汁地避免触怒这些人。

干爹、梁师成乃至童太尉都不是凡人,不,凡阉。官员们动不得。他们这些小内侍,却是官员们拿来泄愤的活靶子。稍有不慎就要倒霉。官员背后还有蔡太师那等巨鳄,就连倚仗童太尉作威作福的黄经臣。不也被收拾得服服帖帖,丢了请御笔的职司,乖乖缩回大内管杂务么?

当然,憋屈也是为打下基础,便利行事,他终究得干出点什么事。可一上来就面对王冲这等妖人,哪是他能撼动的呢?

邪魔附身这说法,杨戟回过味后,也知太过荒谬,可不管怎么说,能传出这名声,足证王冲非寻常人。这几日与许光凝、赵梓的公务接触中,又能明显地感觉到他们对王冲的回护。更可怕的是,本是遭王冲构陷,被贬了一官的卢彦达,说起王冲时,也满口称赞,毫无恨意,让他更是惊骇。由此也坚定了之前的看法,这个王冲,不是自己能对付的。

对付不了王冲,又找不到其他事可以作文章。杨戟满腔愁肠,不知对谁倾述。再想到梁月绣、潘寡妇这一干女人家的遭遇,顿生同病相怜之感。

这感觉自心中弥散开,杨戟眼角也有些湿热,翘起兰花指一声长叹:“自古红颜多薄命……”

一边那商人打了个哆嗦,再要劝说杨戟对付王冲,却被杨戟不冷不热地敷衍走了。

“廉访,不能轻易放手啊!若是扳倒了王冲,就能扫落蜀中一大片官员,连许光凝都逃不脱,这般好机会,怎能就此放过!?”

“小的真不相信,这王冲会有如此能耐,不定他就是一头黔驴!”

随从还不罢休,继续怂恿着,杨戟本已心寒,可听到“黔驴”一词,隐有所悟。

“廉访何须亲自动手?先有官坊行首,又有酒行商人,成都府中,恨王冲的人怕是不少。廉访寻着合适之人,略表心意,自有人替廉访开路。”

随从都是他在汴梁招来的门客,虽然都是些身份低微的帮闲,脑子却很好用,见识更不低,出的主意让杨戟心中一动。

没错……前前后后已有不少人找过他,就想借他之力扳倒王冲。他为何不反过来,利用这些人试出王冲的虚实,乃至驱策他们作先锋呢?

杨戟还有顾虑:“若是让王冲探得了消息,知道是我在背后使坏,那可不妙……”

随从再献一计,杨戟品了一阵,缓缓点头,这法子倒是不错。

月绣坊,潘巧巧牵着梁月绣的手,歉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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