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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节

鼎宋-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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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难听得两眼发花,愣愣道:“这、这听起来像是师弟的话……”

王世义点头:“是二郎说的。他就说,自他灵智清醒后,就始终在想。他来人世,到底是为了什么。老师也说。人承天命,二郎就在找他的天命。明白这个道理后。我也想找到我的天命,现在看来,二郎不找到他的天命,我也找不到我的。”

他平静且深沉地道:“既然如此,我就陪在二郎身边,陪着他找,至于是不是王家人,是不是家奴,这又有什么区别?我们要找的是天命啊。”

八难看向东面,那片片屋舍,正是不久前才建好的十里渡书院,王二郎此时该就在里面教书、读书或者写书。看了许久,八难才长叹道:“是啊,我的天命,难道就是受苦遁世吗。”

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八难才如梦初醒地道:“我看师弟比师父更适合披上这身衣服,怎么没道理的事,被他一说,就道理十足了?”

王世义好奇地问:“今日不是说有贵客上门,师父要陪道长迎客吗?”

王世义只是拜八难学武艺,老道赵申虽是八难的师父,却没必要称为师祖。

听王世义说到这事,八难连连挥手道:“我实在受不了那个味,干脆找个借口逃出来了,由得师父去生受。”

王世义很好奇,什么味?

八难脸上满是憎恶:“尿骚味……”

侧殿中,穿着一身绣满八卦符文,戴着一顶冲天道冠,加上那银白发须,卖相十足的老道赵申正与一个面白无须的年轻人说话。

这年轻人服饰倒是华丽,但纱帽、腰带乃至袖口上多余的金玉装饰却展露着满满的暴发户气息。每说一句话,眼神就要飘一下,腰身就要弯一下,透着一股自骨子里发出的佞媚。可听他的话语,却非对老道有多虔敬,似乎是自小就有的习惯。

“真人不出,蜀中旱魃不去啊,只为蜀地千万生灵计,真人就该登坛祈雨……”

年轻人的声线也有些柔,听起来让人不由自主地要起鸡皮疙瘩。

老道呵呵轻笑,拂尘一洒,悠悠道:“杨廉访高看贫道了,其实自旱情刚起,贫道就在庵中开斋祈雨。奈何蜀中高人芸芸,远的青城山不说,便说近的玉局观,便有观主无数。”

“人人道法各有千秋,祈神通灵之术更有差别,诸气相冲,便是神仙,怕也一时六神无主。旱情一直未缓,便是神仙正在踌躇之时,须知天上一日,人间三年啊。”

被唤作杨廉访的年轻人恍然大悟:“真人说得通透啊!便如天下大事,人人都在议,各有各的说法,传到宫中,官家也得先听明白各自都在说什么,接着再作评判一样。若是人太多,官家便是睿智胜过尧舜,也不是一时半会能料理明白的。”

老道赞许道:“杨廉访道心通明啊,贫道与那些个来求雨的人,包括不少官人这般说,他们都还不明白。”

杨廉访一边笑着,一边向左右看去,见到随从都投以深深的钦佩目光,得意地转了头回来,说话时腰身又不由自主地低了低:“那以真人之论,蜀中久旱,是祈雨的道长太多?”

老道颔首道:“廉访已能举一反三了。正是如此,谁让蜀地本就是道门之源呢?真法太多。相互牴牾,反不见效力。不过。官府开坛祈雨,倒与贫道等开斋自祈不同。若是主持之人法正心正,又有大能,自会让上界神仙排开纷扰,聆听人世之苦,降雨济人。”

杨廉访急促地道:“我到此还不到一月,就已知真人有通天之能。五月时的蕃乱,还亏道长作法却敌……”

老道赶紧道:“非贫道之功,乃蜀人有义。守望相助,齐心协议而成。”

嘴里这般说着,老道心中却道,王冲小子,早前一力推辞平乱之功,将功劳扣在老道我和各家豪门身上,原来是早有预谋,就知有祸事上身!现在害得老道我满嘴胡来,还不知能不能避得这一劫。

杨廉访只当是老道虚辞。继续道:“如今已是八月末,蜀中已旱了快两月,许大府等都四处访贤求雨,依旧未成。还道真人你也有大能,便央我来请人。不为我区区薄面,也为受苦蜀人。真人,你便登坛吧!”

老道长叹道:“也不瞒杨廉访。五月之乱,本是天意。贫道不忍生灵涂炭,强逆天机,已受了上天谴罚。此时道力未复,再要登坛作法,神雷逆转,怕要取了贫道的性命!”

一番忽悠后,杨廉访终于放弃了让老道登坛的企图,留下一堆钱财布帛,无奈而去。殿门嘎吱合拢,老道皱眉嘀咕道:“杨戟……跟杨戬是什么关系?”

道观里,新任成都府路廉访使杨戟背着手,看着那尊大香炉,长长叹气,一个随从道:“廉访这般礼遇,这老道依旧不敢出面,显是没什么本事,廉访何须叹气。”

另一个随从却道:“廉访此来,又哪里只为祈雨?不要这般肤浅!”

杨戟有了些精神,点头道:“说得好!我来蜀地,为的访贤求能,官家与我面颁口谕,说蜀地乃道家本脉,人杰地灵,此处定有大士,嘱我着力查访。我爹也说,只要访得一人,便是比不过王老志,也有偌大前程。”

说起他的爹,杨戟的腰杆少有地挺得直直,而随从们也纷纷佞声附和,说什么“宫外公相,宫内少保”,什么“期门一羊(杨),童走菜(蔡)凉(梁)”,说得杨戟哈哈大笑。所谓杨少保,正是官拜彰化军节度使,检校少保,提举大晟府、龙德宫,与梁师成并踞内侍之首的杨戬。

“你们都看岔了,这赵申是有真本事的……”

杨戟教诲着随从,宛如明师指点愚徒,

“我在京中见的道士太多了,一个个都满口玄虚,说得天花乱坠,虚头八脑。哪像这赵申,几句话就将祈神真意说得明明白白?这才是真本事!”

随从暗自眼色来回,心说这老道平日就跟乡野村夫打交道,当然没办法像那些高人一样,能把话说到云雾中去,那才是真的本事吧。

“再说这些布置,都合着阴阳八卦之理!一副咒符,一副神像,都一一对应,让人清清楚楚,一眼就知,这才是道门正法!”

杨戟立在庭院中,脚下的先天太极九宫八卦图,指着远处对应的符咒画像,一脸钦佩。众随从又道,这就是给几乎目不识丁之人看的。对道门的了解远远超于主人的随从们来说,这个赵申,走的就是乡人路数,专门哄诱那些村夫愚妇。与那些故作玄虚,走达官显贵路线的道士正好相反。

“神霄真经就堂而皇之地刻在外面,这才是朗朗正门气派!这真经……啧啧,有门道。”

接着杨戟指住庭院内的一处石壁,上面镌刻着一整篇《北帝五雷正法神霄真经》,虽只是开篇语,却词韵奇古,仙风扑面。

随从们谄笑着附和,还要在肚子里嘀咕,可看看这篇道经,忽觉一股剔透凉意直灌心底。就如在乡间忽然见着一位老学究,正要笑话那老学究时,对方却道出自己是王安石一般。

这篇道经,上档次,够水平,便是常在京中接触有名道士的随从们,也都被镇住了。

形式上尽量媚俗,但实质内容却坚持“正门”,这就是之前王冲教授给老道的法门。靠着这法门,老道举手投足,摆满架势,不管是服饰,还是道场法事,或者符咒法器,不仅弄出一套繁琐但却意义通俗的流程,还对若干细节编了一整套说法。

可在这一切形式之上,就是老道的真本事,那就是道门真修的道法和阐述。王冲费了老大功夫,让老道同意把真经开篇语公开刻在石壁上,形式与实质结合,再加之平定蕃乱,以及小游江开道场立下的名声,这才有北帝神霄庵正向道观升级的欣欣向荣之景。

“可惜,这真人的境界太高,近于所谓的大雅即俗。要到京里,那些自命雅人的家伙,懂不了这般境界,定有非议,那倒不美了。”

杨戟原来是在叹这事,他觉得这个老道虽有真本事,路数却太“亲民”,与京城人喜欢的那种风雅玄奥作派不同,到了京城吃不开,很觉可惜。

“傅廉访也说,老道的道法颇不寻常,恐怕不为俗人所喜。当时我还以为那俗人,说的是贩夫走卒,现在才明白,说得是自命不俗那班人。”

杨戟这番话倒让随从们暗自赞叹,这个杨少保的干儿子,倒不是完全的不学无术,还是有点心境的。

“廉访既已上任,就得有所化新,否则何以报少保争到西川廉访这个位置的苦心呢?”

“是啊,傅尧已是梁师成之人,廉访就得显出与他的不同。”

杨戟感慨傅尧之语,竟有惺惺相惜之意,让这些随从顿觉不好,赶紧作了纠正。

杨戟也连连点头,再有些踌躇道:“傅尧也说起过本地人物,其中有个叫王……什么的少年,好像也在海棠渡?”

“王冲王守正吧?听说倒是个人物,烧过王相公家牌坊,打过邓相公家子侄,十六岁就当过县学的学谕,五月蕃乱时,好像也出过大力。”

“海棠渡倒是有个十里渡书院,听说是他父亲办的,年初他跟县学一班生员惹了一场文祸,被禁了学,索性就在这乡野间办起了书院。”

听着随从们报来的n手消息,杨戟皱眉道:“就是个小秀才?那有什么稀奇的。”

烈日下,这公子哥般的宦官精神和体力急速萎靡下来,怏怏地道:“回城!”

听到回城,随从们兴奋起来了,纷纷建议着该去哪里纳凉取乐。听说月绣坊的百花香舞新鲜出炉,杨戟精神一振:“月绣坊!走!”

傍晚时分,享足了香气和歌舞的杨戟,在摇扇的习习凉风下正要入睡,却见月绣坊的行首出现。这风姿绰约的美妇挥退了下人,猛然跪伏在他面前,哀声道:“廉访救我!”(未完待续。。)

ps:  【今日依旧一章,明后两日都要赶路,差不多也只能一章。】

【新的篇章开启,王冲的战场,也将有所变化了。】

第八十三章 恶风荡时问华夷

杨戟正迷迷糊糊要入睡,被这一跪,睡意顿时全无。

轻纱薄绸裹住的身躯凹凸有致,无领罗衫本就露着胸口一大片白皙肌肤,再因跪伏之姿,两团急速隆起的白肉勒出一道深壑,让人恨不得投身其中,探个究竟。

可这不是杨戟震动的原因,他就使劲抽着鼻子,追寻着一股令他心神震颤的香气。这香气幽雅素淡,有如初荷一般沁人心脾,却又混着一股人体的汗意,烘得灵智摇曳。

香气,他已在月绣坊里享足了,之前月绣坊一班舞娘卖足力气,为他演了一场百花香舞。舞娘扮作天女,挥舞带着各色香气的彩绸,有牡丹,有芙蓉,有海棠,妙的是绸香人也香,不时人进绸退,人退绸飞,眼、耳、鼻都受用至极。

虽然舒服,可对在汴梁皇宫嗅惯了各色贡香的杨戟来说,香气依旧有些浓烈,他也只当是蜀地偏远,所好终究粗鄙,没有深究。至于那班舞娘,舞姿虽不错,可年龄太小了些,也显不出多少风情。

但此时这香气扑面而来,杨戟终于上心了。

“梁行首何事?”

杨戟半眯着眼随口问道,鼻子却还抽个不停。

梁月绣凄声道:“奴婢正遭强人胁迫,这月绣坊,眼见是开不下去了……”

杨戟语气还是淡淡的:“月绣坊不是成都官坊么?哪来的强人这么大胆子?”

梁月绣抬头,银牙一咬,秀眉一挑:“这强人不止是大胆。还有大能,便是许学士也不敢得罪他……”

话还未说完。杨戟打断道:“行首啊,你身上是抹了什么精油。怎的这般幽香?”

梁月绣一滞,努力扮出的苦楚状顿时崩溃,神色变幻了好一阵,才换了笑颜,膝行而前,那一瞬间,柳腰隆臀尽皆入眼,真如一条美女蛇。

梁月绣近到杨戟身前,高挺着胸脯。手掌也不知有无意还是有意地抚住锁骨,换了嗲声道:“廉访是喜欢奴婢身上这香气么?”

却见杨戟微皱眉头,盯住自己那双玉峰的目光带着憎恶,梁月绣恍然,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眼前这位是个阉人,跟傅尧那种快二十岁才净身的阉人不同,是自小就入了宫,彻彻底底的阉人,怎能当作男人待呢?

她瞬间敛容。换了一副与姐妹拉家常般的语气道:“奴婢用的不是精油,是香精里的上品香华……”

梁月绣唧唧喳喳一番唠叨,杨戟反而面露愉悦,还不时翘着兰花指问询各个细节。待梁月绣说到可以送杨戟几色香华。还推荐梅华更适合杨戟时,杨戟不仅点头不迭,还问道:“你就没找那百花潘要来香华方子?这般好物。傅尧也没想着献入宫里,真是不诚。”

那一瞬间。梁月绣神色颇有动摇,片刻后强笑道:“那是人家安身立业的东西。怎好生生夺了?”

杨戟悻悻地哦了一声,此时才记起梁月绣最初那一声唤:“方才你说……”

绕了一个大圈,才有了机会,梁月绣泪水如泉涌地哭道:“奴婢的身家,也快要被人夺了!”

听了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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