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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节

鼎宋-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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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仔细看,层层叠叠的人群,密密麻麻的朴刀长矛,哨棒扁担,四周已经围起了数百人之多,更有那铁塔般的壮汉,以及训练有素的官兵。董允此时热气蒸腾的脑子才稍稍一醒,而能开始冷静的更大原因,则是王冲所说的“想要什么”一语,他想要什么?不是香jīng,不是小女娃,是冉芒复国,是他能为王。只要他成了真正的大王,钱财女娃,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何苦在这里……

心中如此想,嘴里却道:“你小儿别想骗人!我要是被抓了,不管想要什么,都再得不了!”

王冲拍着胸脯道:“只要你没杀人劫人,万事好商量。我可以作保,让官府礼送你回乡,便是马,也能赔给你。”

董允哈哈大笑:“你!?你以为你是谁?”

王冲也哈哈一笑:“阁下未免太孤陋寡闻!我王冲说不上威震蜀地,在成都也算是响当当的人物。我烧过王相公家的牌坊,痛打过邓相公家的子侄,翰林学士,知成都府事许光凝视我为友,便是汴梁的大官和太尉们,我的话也能入得他们的耳,董允,与我比,你算什么?”

董允眯眼,原来那杂蕃来成都的另一桩事,就是解决这个人啊,果然是个人物。

地位一压,董允更冷静了,可他不认为这事有善了之法,正踌躇间,王冲又道:“我有一法,由我作人质,替你们开道,我的份量,该比你手中四人都足。”

董允嗤笑:“你一个想顶四个!?”

此时众人也一片哗然,纷纷嚷着使不得,董允这话刚出口就觉有误。再想到王冲一到,众人都听从他号令,不觉间,他已开始认真衡量起王冲到底值几个人,自然,也不觉间就接受了王冲的建议。

如果董允能知道他的部下在成都搅起了偌大的风浪,想法恐怕又不一样了。而此时他就想着安然脱身,在这基础上,还能挣到点什么,也算是赚头。

于是谈判急促地展开,董允只答应王冲换下王彦中和潘巧巧,香jīng他已不指望,可香莲玉莲两姐妹这样的绝sè小佳人,他还是舍不得放弃。

王冲本还不愿点头,潘寡妇却道:“就这般吧,二郎,相信香莲玉莲。”

她对姐妹俩道:“莫慌,就靠你们自己了。”

玉莲继续哭,香莲却平静地点点头,王冲愕然,潘潘巧巧朝他递来一个眼sè,若有所悟,勉为其难地应下了。

眼见着王冲艰辛地一步步向蕃人挪去,行到一半时,潘巧巧扶着王彦中自另一方离开,四周一片沉寂,就只闻得粗浊的呼吸声。

王冲铁青着脸,皱着眉头,如妇人一般挪步,董允冷笑,这小子嘴上倔硬,心中还是怕得慌。

两个蕃人抢出,拎着王冲的胳膊,径直扯到董允身前,就在此时,已经被家仆接住的潘巧巧忽然一声喊:“还在等什么!?”

两声并作一声的惨呼在蕃人中响起,董允回头张望,见到两个娇小身影几步就离了掌控,投入汉人一方。而押着她们的部下,一个大腿上插着柄小小剪刀,另一个捂住胯部,鲜血自手中喷涌而出,缓缓跪地,嘶声哀嚎。

脱了险,香莲对玉莲道:“你插错地方了”,玉莲抹着泪水道:“我转了一圈的”。

这一刻,包括董允和王冲等人在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

小小插曲转瞬即过,董允手中只有一个人质了,他再看向王冲,怒不可遏地道:“小子你不守信用……”

“诈”字方出口,就觉胸口一痛,刀刃刺入心口,冰凉的感觉让意识瞬间无比清灵。

“你……不守信……”

董允身躯一软,蕃刀脱手,扶住王冲的肩膀,喃喃地道。

“对豺狼还讲信用?你当我是傻子啊!别过来!过来我真杀了他!”

王冲嗤笑道,再拉着董允转身,喝止了左右的蕃人。此时董允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气,脑袋无力地垂在王冲肩膀上,却不妨碍王冲用他的尸体再度骗人。

这不是王冲的计划,藏在袖中的解腕小刀,也已作好准备被搜走。却没想到潘寡妇竟然将香莲玉莲训练得那般“手辣”,生生造出这个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王冲把握住了机会,八难、王世义、孙舟和邓衍等人也没落后,香莲玉莲脱困,王冲一刀制服董允,几人同时大声呼喝着冲了上来,带起人cháo一拥而上。

王冲被王世义一把扯走,剩下十来个蕃人高声告饶,却哪消得了众人的怒火,朴刀长矛棍棒齐下,顷刻之间就被放倒在地。

一场劫难眼见已经消饵,可王冲一口长气还没出尽,不远处人群就又起喧哗。

“蕃人!蕃人的援兵来了!”

一彪马队轰然奔来,人群仓皇退避,董允和十多具蕃人躺在地上,或俯或仰,血肉模糊,没了半分气息。

为首骑士勒马停下,目光落在地上,失声呼道:“董允!”

在他身后马鞍上,一个被缚住的小姑娘忽然高声喊道:“冲哥哥!救我!”

梁锦奴!?

王冲眼瞳紧缩,看住领头那个骑士,一身汉装,黝黑jīng悍,顿知此人来历。

“爹爹救我!”

几乎就在同时,被押在后面的李银月呼喊出声。(未完待续。。)

第七十六章 乱潮覆来苦织网

马上正是李木青,听到女儿的呼喊,身形一震,神sè也沉凝下来。他身后有二十来骑,其中十来个蕃人骑士看清了地上躺着的董允,大声悲呼,拔刀冲向左右人群,他也置若罔闻。

“不要乱跑!聚作一处!”

“举矛举棒,戳马头!有刀的,砍马腿!”

蕃人骑士几乎要冲散了人群,王冲高声大喊,更有八难一哨棒将一蕃人戳飞下马,保丁、弓手和土兵才镇定下来,照着王冲的吩咐,将蕃骑的气焰压住。

“大个子,看好了,你手里的东西,是这样使的!”

八难朝王世义喊着,哨棒高高平举,一个策马奔来,挥刀劈下的蕃人像是自己送上了棒头,身体猛然离鞍。那哨棒在瞬间弯作半开的弓身,八难一声怒喝,手臂微扬,哨棒向上一挑,蕃人本要倒飞的身体变作了斜飞,冲上几乎三丈高的半空,重重地在地上砸出一团烟尘。

“你手里的不是哨棒,是槊!取了枪头的槊!是骑将的兵器!”

八难的呼喝让王世义呆在当场,就觉本就沸腾的血液已经蒸腾起来,散作灼热的血气,烘涨着全身。醒转后,他大呼一声,跟在八难后面,有样学样,顿时搅散了蕃骑的队形。

两根粗壮槊杆翻心,保丁官兵聚团以长兵围在外面,之前砍过马腿的壮着胆子再砍,不过片刻时间,这群没办法纵马驰骋的蕃骑便人仰马翻,一一倒地。

“李木青,你还在作什么!?还不拔刀,为二王子报仇!?”

一个蕃人策马奔回,高声喝斥道。

“好,这就拔刀。”

李木青铿锵拔刀,寒光并现。那蕃人的脑袋离颈而飞,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好一阵才停下,脸上还凝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喧嚣渐渐平息。烟尘也渐渐散去,就只剩下未死的人马在翻滚呻吟。众人将李木青这一拨人团团围住。这人虽然杀了蕃人,可在大家眼里,依旧是敌人。

李木青看了看远处被绑住的女儿,目光微微一荡。落在王冲身上时。已无半点涟漪,像是冬rì的冰面。

他冷声问道:“王冲!?”

王冲反问:“李木青!?”

李木青再看看马鞍后如麻袋般横置的小姑娘,嘴角微微一扯道:“我想,我们可以作个交易。”

王冲呵呵轻笑:“那你杀我的那桩交易要怎么办?”

李木青也笑了:“我又没答应一定办到。大不了退钱便是。”

王冲扬眉:“听起来很没信用,我还怎么与你作交易?”

李木青道:“这交易不关生死,你我都有好处。”

王冲点头道:“也罢,一人换一人,公平。”

李木青却摇头道:“我说的不是这个。交易能成,这个小女娃就交给你。本就是董允的人在路上劫的,我只是顺路带过来。”

王冲一愣,啥意思?不是要换回李银月?

摆手止住众人的劝阻,王冲一瘸一拐地与下马的李木青私下交谈。见他这步子,李木青随口调侃道:“是伤了男根么?”

王冲哼道:“你女儿没杀得了我,却差点杀尽我的子孙。”

李木青肃容道:“我说的交易,第一件,便是把女儿卖与你。作三年奴婢。”

哈!?

王冲瞠目,什么意思?

李木青恋恋不舍地再看了一眼远处的李银月,低声道:“其实就是求你照顾,只要让她四体健全,能得温饱就好。要怎么待她,都随你。”

由你妹!

王冲想骂人,先不说这妹子已将杀自己从生意升华为仇恨,留在身边就是自寻死路。就说你这个爹。无缘无故就把女儿送人了,对方还是你要杀之人。这么赤果果的yīn谋,当人是白痴么!?

见王冲满眼鄙夷,李木青淡淡道:“我今次来成都,是与董允办一件大事……”

说话时他朝马鞍看了一眼,王冲才发现,马鞍前方还吊着一颗人头。

“可现在董允死了,不管我怎么解释,董允手下那些恨我的人绝不会放过我,我在威州再难立足。只有靠着这颗头颅自己干,到时rìrì周旋在生死之间。银月若是随我回去,我护不住,她免不了要作剑门盟誓的祭品。”

“祭品?”

“祭品,羌人盟誓,会立一剑门,挖一个浅坑,选一羌女入坑。在身上加盖农具,再用石头压住,以土掩埋,再立誓言,谁违誓,便如此女。”

活埋!?听到羌人这“剑门盟誓”的规矩,王冲抽了口冷气。他忽然觉得,汉人礼教虽烂,也要看跟谁比,蛮夷笑话汉人礼教,那还真是笑话。

如此王冲开始全盘怀疑李银月的故事,他疑惑地问:“你不是因妻子之死,才誓言汉人皆可杀吗?羌人待女人,不是比汉人还恶?”

李木青眼瞳微缩,再笑道:“真不知你是怎么治银月的,居然让她把这些事都说出来了。”

对上王冲逼视的眼神,他平静地道:“汉人不善,与羌人何干?难道因羌人更恶,就能抹灭汉人之恶?没错,我是要杀尽汉人,不过汉人太多,总得论个先后,我一个人也杀不过来,总要借他人之力。”

如果是王彦中,怎么也理解不了李木青这想法,可王冲却隐隐明白了,“所以,你其实是把自己当作汉人?”

李木青也楞了一下,片刻后,他露出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真诚笑容:“看来你是答应了。”

王冲却摆手道:“且慢,我能得到什么?”

李木青一根根手指竖起:“其一,我取消之前杀你之约,其二,你年纪虽小,心志不小。茂州威州羌蕃边事,未尝不是你进身之阶,我可以给你提供消息。如果我有了些势力,你要借边事加官进爵,我也可以帮你。”

王冲有些糊涂了,你到底是恨汉人还是恨羌人?怎么听你这话。像是在给大宋拓边奔忙一般?

李木青无视他的疑惑目光,继续道:“其三,你要收拾谁,我可以出手,价钱好说。”

王冲再呵呵笑了:“你为护住女儿。还真是颇费心思啊。”

李木青目光微闪。嘴里却道:“当然,还得加上一条,容我和部下离去。”

王冲沉吟片刻,李木青说到的什么边事。对一个少年书生,一个集医生、商人和杀手为一体的江湖中人来说,根本就是空口白话。至于杀人,他也没这个必要,更不可能与不可信之人合作。这交易的实质。其实是李木青交人,换得安全离去,也不索回李银月,怎么算都是自己占了便宜。

不再多想,王冲点头道:“如此便好。”

“拿酒来,你我之约,也得有盟誓,我们便歃血为盟!”

李木青果然还是更像羌蕃,这要求王冲也不推却。吩咐人倒了一碗酒。不必咬指头,自脸上伤口蘸血入酒,李木青则是咬指滴血,两人一人一口血酒,便算过了形式。

“这酒……”

倒的是三碗醉。李木青一喝就觉出不对。

王冲试探道:“三碗不过江,快活林刚出的好酒,蕃人应该很喜欢。董允不是还要抢香jīng么,这两样卖到羌蕃那里。应该能赚大钱吧?”

李木青楞了片刻,叹道:“我们都还作不起这生意。就说你,你能有可信的干人到永康军常驻,能不惧几家包下羌蕃生意的豪门威逼么?”

王冲苦笑,不能。

“银月,自此之后三年,你便是他的奴婢。打骂皆由得他,你不可违抗,更不可逃,否则就是逃奴,爹爹也护不了你。”

来到银月身前,李木青将草草写就的卖身契交给王冲,再这般吩咐道。

本还等着解救的少女,被父亲这话惊得两眼发直。

“所以,你得好生服侍他,三年不长,到时爹便来接你。”

李木青深深看了满身伤痕的女儿一眼,丢下这句话,决绝地离开了。

“爹——!”

李银月醒转,凄厉地唤着。

“头人,就把银月托付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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