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6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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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的声音,在经过刚才那一套组合幻象画面结束后,演舞台上青光再闪,幻化出一往无际的刀枪丛林,盾兵、弓兵、轻步兵、重甲步兵、轻骑兵、重骑兵的影像一一闪过,如此近距离目睹这般刀枪大阵,观舞台上众人耳听隆隆战鼓,似已化身这无边杀戮的战场之中,只觉口干舌躁,无边死亡的威压漫天而来。片刻之后,才见那青光再变,扫过这一望无际的兵阵前沿,与之相对的却仅仅有数十骑骑兵。
“渲染气氛,渲染气氛。”双手又一紧手中的琉璃樽,唐离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叶出这句话来。
战阵之上,残阳如血,血色夕阳洒照在那数十骑重骑兵血迹斑斑的甲胄上,愈发为他们增添了几分英雄一去,势不回头的慷慨与苍凉。
这与敌人数万军阵对峙而毫无惧色的十七骑队正中,拥立的是一面在朔风之中烈烈摆动的大唐王旗,旗下那员身披黄金锁子甲的将领在这样一片如血夕阳的背景下,愈发显的伟岸无比。
综观李世民一生征战,最具代表性,同时也最为勇武的便是后世史书中一再渲染的十骑冲阵故事,史书记载中,这位大唐的建国者及中国王朝时代最伟大的君王面对敌三万军阵,率领一十七骑骑兵毅然破阵而出,此事于唐人,上至达官亲贵,下至贩夫走卒,可谓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观舞台上众人见到刚才那些幻象已是万分惊诧,此时再一目睹如此场面,安能不心血沸腾。在当今天子拍案而起的同时,就见满楼众人,无论爵位高低,一体拜倒于地。口中悲呼:“太宗陛下!”
李隆基一代英主,继位之初励精图治。历三十年手创开元盛世,文治既成,又慕武功,北以安绿山力压东北诸族,西以封常清率大军与正日益强盛的大食会猎于西域,南收南诏诸族,自开元末以至天宝间可谓是年年征战。
心负宏图的玄宗李隆基无数次翻阅列祖事迹,一遍遍回想着先祖们沙场征战的英姿与豪气,常恨不能亲见,今日突然目睹眼前出现的一切,焉能不大惊而起。
凭栏而立,耳中战鼓声声,场中《秦王破阵舞》正至酣处,配合着浓浓鼓声,生造出一片沙场气象,目睹一片青光中的先祖先宗开国之初如此血满征衣,重兵环围,虽已是年近六旬的李隆基也觉心血激荡,难以自制。
厢房之中,“啪”的一声酒樽掷地的碎响,已经融入其中的唐离高呼一声道:“破阵!”幻象中的秦王缓缓压下王旗直指敌阵,当王旗再次坚立的时刻,随着一声龙泉吟响,十七骑勇士随着秦王手中宝剑指处,跃马狂奔而前……
如血的夕阳中,一十八骑铠甲染血的骑兵如一道利箭般向着敌军三万军阵狂飚而前,这是英雄一往无前的挽歌,这是壮士视死如归的悲壮。
朔风激昂,卷起那面残破的王旗烈烈飞扬,旗下狂奔最前的,永远是黄金锁子甲的秦王,夕阳的金光背投过他那伟岸的身影,此时的大唐英主周身四散金光,真使人不敢逼视。
龙目中蓦然爆出一道利芒,双手忘形重重拍打在扶栏上,直震得木制栏杆簌簌作响,此时的大唐天子忘形之下,恍若自己已置身其中,策马狂飚,一任那狂风刮过面颊,刮过火热的胸膛……
目睹此情此景,沉陷其中的观舞楼人忍不住再次齐声有悲呼道:“太宗陛下……”
马蹄刚动,场中七面战鼓落点愈急,当此之时,整个场院中完全沉入这震动天地的杀伐之音中,鼓催舞步,《秦王破阵舞》至此也已经到了最为高潮的一章,身披甲胄的舞者面上或兴奋,或惊怒,或狰狞,或不甘……一百零八人,一百零八种表情,只将杀场健儿的神色模拟的惟妙惟肖,配合着他们手中或挑、或刺的长枪,分明就是又一个修罗战场。
十八骑战马狂飙,十八位勇士入阵,其间血雨腥风,那面染血的王旗几度起落,注目演舞台,上自当今天子,下至伏地拜倒的下人奴婢,当些之时更无一人能稍转眼目,每一次王旗低落,都是凄声一片,而每一次王旗高高扬起时,都是如释重负的欢呼,当这面残破不堪的王旗终于在敌阵后出现,当身穿黄金锁子甲的秦王再次高高擎起它时,当李隆基不由自主的长吁一口气,胸中心血欲沸时,观舞楼上一片连天喝彩声响起,这发自内心的呜呼声是如此巨大。以至在瞬时间压过了那巨响的战鼓。
“拿酒来!”又过了片刻,从适才紧张情绪中放松的玄宗高喝一声道,直到一樽酒尽,才长笑一声道:“痛快。痛快!”
战鼓收起,舞者自退。演舞台上,适才还是血流遍地的战场上,在一个个鲜红的血潭中,丛丛五颜六色的野花绽然开放,引得蜂蝶无数前来嬉戏,随后野花逝去,一栋栋房舍悄然而起。农人们自在耕耘,说不出的满足惬意。
“开元盛世,开元盛世!”过度专注的太久,此时的唐离已是双眼满布血丝,而他恍如未觉。口唇开合之间,只是这四个字。
演舞台上幻象再变,重新出现的长安城千万门户,各色蕃人自由往来,东西两市货积如山,说不尽的锦绣繁华。泰山之颠,一位九龙冕服的帝王正自告祷上苍,行封禅大祀。
终唐一朝,封禅泰山者仅玄宗一人。目睹此状,刚刚放下酒樽的李隆基忍不住面露欢喜之意,而他身后那许多看客,也已是同声而起道:“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封禅泰山代表了玄宗文治的最高成就,此一画面过后,再次闪现的则是京中高耸的拜将台,一个个将领自皇帝手中接过虎符印信,带领着铁甲健儿向四方开拔,正当些时,却又听适才的长歌在胡笳伴奏声中高起道:
严风吹霜百草凋,筋干精坚胡马骄。汉家战士三十万,将军兼领霍膘姚。
流星白羽腰间插,剑花杖连光出匣。天兵照雪下玉关,虏箭如沙射金甲。
云龙风虎尽交回,太白入目敌可摧。敌可摧,旄头灭,履胡之肠涉胡血。
悬胡青天上,埋胡紫塞旁,胡无人,汉道昌,陛下之寿三千霜,但歌大风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胡无人,汉道昌!
伴随着歌声,画面推进到四荒八极,一次次战事厮杀,一片片疆土阔大,看到此处,天子陛下大感欢悦的同时,连声唤酒。
若论大唐天子之好战,玄宗陛下绝对是首当其冲,经开元年间积蓄雄厚的国力之后,这们皇帝陛下随即展开了一系列的边疆征战,而最让他得意的便是,在其治下,大唐羁縻州的数量达到鼎盛时的近九百个,几乎三倍于中原各州,而这无疑也是他文治之后,绝世武功的明证。
且不论今晚歌舞形式的新奇,单是这短短时间的幻术表演,单是这一首李青莲《胡无人行》的长歌,可谓是无一不搔在玄宗陛下心中痒处,边品呷美酒,此时的他紧紧注目于演舞台,等待着下面的内容上演,今晚这场别致的幻术歌舞戏从一开始灭灯,便紧紧抓住了他的心。
如果说刚才的秦王破阵是慷慨的激烈,那么后来对开元盛世的描述就是雍容的大气,在经过这两组组合画面后,演舞台上青光闪动间,这第三组画面却最是情人间的相思离别。
幻象间首先出现的是上元日中景象。宫廷之外各色花灯早已准备停当;宫廷之内,适才那位身穿冕服的帝王褪下身上的龙袍,换上一身百姓家常服,与她身边最美丽的妃子悄然调笑,相约两下分走,待月上柳梢之时,再复于皇城前相见,携手观灯。
画面中的妃子虽只是露出一个背影,但其体态间的风流已足使人构想她那一笑倾国的绝世姿容,她与君王的感情是如此之深,纵然是这小小短暂的离别也荡起一片相思惆怅之意。
自幻象间突然出现那个妃子的背影,观舞台上立时静寂无声,都阳侯屏气凝神的同时,小心翼翼的试图窥视着玄宗的脸色,只是让他失望的是,楼中光线太暗,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
画面不变,楼下左侧厢房中忽然有一声琵琶声起,随即,应和着琵琶声声,一个哀怨的女子歌道:
永夜抛人何处去,绝来音,香阁掩,眉敛。月将沉,争忍不相寻,怨孤衿,换我心,为你心,始知想忆深!
此曲一起,众人都觉耳中一新,这歌女所唱词调,无论是从形式到内容,纵然是在坐诸多方家,也绝无一人曾经听闻。
此词虽然形式殊不如诗般工整,且多有破碎,但比起诗却更是细腻,尤其是在描绘女子与情郎分离时的那种情怀时,更是通过细微动作的描摹,将女子的相思刻骨,彷徨无计的心情刻画的入骨三分,只待那最后三句“换我心,为你心,始知相忆深!”唱出,且不说歌女本人已是泫然欲泣,便是楼上听者也觉无比心酸,耳听此曲,眼看演舞台上依依情深的女子,虽看不清玄宗陛下的脸色,但他持樽的右手却是微微抖颤起来。
见到了如此地步,楼上天子依然不松口,厢房居中正坐的唐离将手一伸,咬牙道:“萧来!”
画面中,女子拉着君王的手婉转娇痴,即似在叮咛他务必小心,也似在诉说那不忍分离之意。
恰于二人出宫两下分离之时,演舞台下左厢房中却有一管长萧继起,这萧音却不是本应有的苍凉,反是萧歌笛调,奏出一片欢快的曲子,直与歌女的曲词相得益彰: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新月初起,落入月幕中的长安早已是花灯满街,热闹不堪,而分散而行的君王与妃子也终于在皇城前的柳树下如约相见,任身侧人头涌涌,绝色妃子的眼眸于万千人中,却是只注视着她的君王,眉眼之间只有说尽的相思深情。随后二人携手融入人流……
只是这一美好却未能持续太久,幻象一变,又是一年上元节,昔日的妃子依旧在去年月下的柳树旁痴痴等候,然而,人群中却再不曾走来那个她一心系之恋之的君王……
萧音复归本调,那其间的苍凉就如同在天子心间奏响一般,耳畔歌女的声音也从适才的明媚变为如今的哀怨:
今年无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空衫袖……
萧声呜咽,歌声三叠不绝,观舞楼上此时早已是人人面带戚然之色,良久之后,仍不闻天子开言,那早已泪蓄眼眶的虢国夫人含泪轻言道:“陛下宽宏……”
“燃灯!来呀,请贵妃前来观舞!”不知何时起身的玄宗待光华大放后,蓦然一指楼下厢房道:“去,把下面操办歌舞之人给朕传上来!”
第九十一章
上元三
一曲长萧奏罢,见观舞楼上大放光明,原本靠前半躬着身子的唐离长出一口气,随即就觉整个身子疲累不堪,说起来,这连着大半个月时间,他倒是从不曾好好休息过,刚才那番幻术歌舞又投入过多心神,此时大戏落幕,沉入骨子里的疲倦一体浮上身来,这滋味儿还着实是不好受。
“去,再给唐公子送一樽鱼儿酒过来!”见唐离这番精力憔悴的模样,旁侧站着的杨芋钊顺手接过他手中的长萧,向一边专司杂务的小厮吩咐道。
“前些日子还不觉得,这事儿一停啊!人还真感觉身子实在是乏的透了。”这一开口说话,这才发觉自己的喉咙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嘶哑了起来,揉着眉心说了这一句,唐离扭头间见杨芋钊也是额头细汗一片,眼色发赤,遂轻笑道:“看老杨你现在这模样,只怕也不比我好上多少。说来这次能顺利成事,还多亏得你襄助,赶紧找个坐处好生休息才是。”
正在杨芋钊闻言欲要说话之时,却见厢房门看处,都阳侯府管家满脸激动神情的疾步进来道:“唐公子,快随我去,陛下要见你!”
“见我!”随口应了一句,见旁边着的杨芋钊闻言神色一黯,唐离跟上问了一句道:“陛下原话是怎么说的?”
“陛下口诏,‘去,把下面操办歌舞之人给联传上来!’好我的唐公子,你就快着点儿吧!这可是陛下召见!多少人几百辈子都修不来的机缘。”此时这管家简直比唐离都急,迭声催个不停。
“如此。杨兄,咱们这就走吧!”唐离向杨芋钊一笑示意后,当先向厢房外走去。
“我!”杨芋钊微微一愣,见唐离已开始动步,并没有再与他说话的意思,当即心中一喜,向身前这个满脑子古怪主意的少年投去感激地深深一瞥后,肃容正色随后跟去,边走还不停整理着身上的衫子。
“山南拔解贡生唐离。参见我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等时候,任唐离再是心不甘,情不愿,一上了观舞台,也只能做恭谨的行参见大礼。
“平身吧!”见上来的这么个年不过十五六岁地少年,玄宗陛下讶声道:“噢!今晚这场歌舞竟是你操办的?”边说着话,他还不忘向身边的都阳侯看了一眼。
“陛下。今晚这一切悉由唐离全权操办!唐离本是礼部侍郎亲点的拔解生,不仅才学好,音律也是极精的,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