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风流-第17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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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诗!不仅深合三郎心意,更合本宫心意!就凭此作,也值千贯之赏。”
“臣不敢贪前人之功,此诗乃是晋时名士陶渊明所作之【止酒诗】”;言之此处,唐离面向玄宗微微一笑道:“可惜,这位桃花源中客一首诗中连用了十个止字,却终究还是没能止住,只能边感叹‘天命芶如此’,边‘且尽杯中物’!“
唐离话音刚落,玄宗的笑声复起,边笑之间,斜躺在榻上的他还用手指轻点着唐离道:妙人儿,唐卿确是妙人儿!”
唐离适才吟诵陶渊明这首诗及进行后面这番对答时,原本依着锦榻的凉王虽然脸上还是愤愤的表情,但脚下却不自觉的向前走了几步,尤其是玄宗这番夸赞后,他的眼神中对于前方站立的唐离更多了几分钦佩之色,只是心下再一想到原本的愿望怕是难实现。脸上愤愤的表情之外又多了几丝失望。
“千贯赏金没了,本宫原本还想趁此机会使三郎立下止酒的誓约,却全坏在唐卿后面这番话上。”杨妃自然不会真怪罪唐离,但假意作恼却总是难免。“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话果然是不假!”
杨妃丽质天成,此时慵坐着假意作恼的样子别有一番不同于往日的风情,眼前如此美态,再加上一道似喜还嗔的流媚眼波,虽明知是在君前,唐离也不免心神有些发晕,乃微微侧了侧身子避过贵妃娘娘逼人的艳光后,才定下心神笑着接道:“止酒先立约,庶几守得坚?自约复自守,事亦味必然。约语未出口,意已惨不欢。”
吟诵完后,唐离乃笑着解释道:”娘娘关爱陛下之心天日可鉴,无奈戒酒之事着实为难,纵有誓约也是艰难的紧,其实似陛下现在行动不便,饮酒倒有利于行气活血,也不全是一无是处。臣以为只要陛下能饮的适量,饮的持节,娘娘倒也不必要求太苛!”
“噢!持节,喝酒还有这么多讲究?”;虽然口中这么说,但杨妃的脸上却满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既然说到这个话题,不仅玄宗来了行去留意倾听,那凉王更是脚下又不自觉的上前了两步。
暖阁中虽暖,但炭气难免太重了些,唐离伸手间卷起身后竹窗上的帘幕,随着一股冰寒的气息传来,唐离精神一爽后笑接着刚才的话题道:“持节,譬如说:饮喜宜节,饮劳宜静,饮倦宜诙,饮礼法宜潇洒,饮乱宜绳约,饮新知宜闲雅直率,饮杂糅宜峻巡却退。”
“饮酒原是为怡情,所以饮酒之人也已依据不同的场景及心态而饮酒,若是一味狂饮不仅伤身乱性,也尽失了酒中真趣!譬如欢喜时饮酒也节制,疲劳时饮酒宜沉静,倦怠的时候应诙谐,讲究礼法的时候应潇洒,场面忙乱的时候应该守规矩,遇到新交朋友应该注意风仪直率并举,而若遇到杂乱的客人则应该借机回避……如此种种都为持节,惟其如此方解酒中真味,是为君子之饮……”
唐离斜倚着窗侧侃侃而谈,旁侧之人静静而听,原本因玄宗与贵妃生气而气氛滞重的暖阁内,随着唐离的朗朗清谈,整个气氛逐渐变得闲适而恬静……
第二百零二章…凉王(二)
随着他将这番话说完,斜卧榻上的玄宗微微一笑后道:“人言唐卿乃是本朝最有名士气的臣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陛下谬赞了,其实臣不过也是酷好杯中之物罢了!”;唐离此言一出,刚才在饮酒上得到了他支持的玄宗不免又是会心一笑。
见唐离表现的好,杨妃自然高兴,既为给这个“小冤家”留面子,也因深知要玄宗一下子戒酒是断无可能,遂也浅浅一笑道:“听唐卿所言也有些门道,若是三郎你真能如此饮酒持节,臣妾倒也不至于管的太多了。”
“如此多谢娘子则个!”,听杨妃松了口儿,在此事上早已不堪其烦的玄宗依着俗语玩笑了一句后,才轻笑叹道:“其实,朕何尝不知爱妃一片美意,只是近来因身子不便而常常卧榻,身心既闷之下,口中也没了滋味,若不饮些酒则实在无意饮食,爱妃既体恤朕,随后朕饮酒时自当如唐卿所言,饮之持节不伤身就是。”
室外寒意料峭,暖阁内一派融融,处身于如此气氛中,唐离听玄宗胃口不好,心思一动之下微笑言道:“陛下若是胃口不好,臣倒有一物供奉,最适宜这寒冬天气食用。”
“噢,莫非唐卿还有烹制饮馔之能?”,看了看唐离空空如野的双手,一时来了兴趣的玄宗微微支起身子好奇问道:“卿家所言究竟是为何物?”
迎着玄宗及贵妃探究的眼神,唐离微笑摇头道:“时辰近午,还请容臣卖个关子,待臣稍后奉上此物时陛下及娘娘自然知道”,一句话说完,唐离便转身问身边的宫人御膳房何在。
见唐离竟有亲手调羹之意,心情正好的玄宗愈发好奇这个素来出言行事好出奇出新的臣子此番能翻出什么新花样来,再则,能见到堪称士子典范的状元郎化身冯妇毕竟也是不可多得的场景。唐离愈是卖关子,玄宗就越是好奇,与杨妃交换个眼色后,乃笑着对那宫人道:“你且带唐卿前往御膳房,传旨尚膳监,唐大人但有所需他们务必全力支应。”
目送唐离随那宫人出阁远去,恋恋收回目光的杨妃才笑着对玄宗道:“若论这满朝臣子,方正的太过于方正,油滑的又太油滑,若是跟他们商议国事还成,若是这样坐下来君臣闲话,不免枯燥无味的很。唯有这个唐卿,才学自不说了,最难得还是这番宠辱不惊的散淡,既不刻意方正,也不太过媚君,自在随意的很,人又偏能出奇出新,所以三郎每次一传诏他,这气氛就好的很。倒有些亲朋相聚闲话家常的惬意。若说这些对那小户子人家也没什么,但于天家深宫就实在是太难得了。”言说至此,杨妃盈盈起身向玄宗笑着微微笑着福身一礼道:“臣妾再贺陛下今科选士得人!”
“唐卿既是朕的臣子,又何尝不是爱妃的臣子”,见杨妃如此,玄宗朗朗一笑后道:“爱妃但知这个唐别情平日循循儒雅,该想不到他拔剑一怒时的样子吧?”,说话间,玄宗扭头吩咐道:“来呀,去长生殿把那个檀木匣子呈上来。”
“这是陇西节度哥舒翰的密折,昨天才到京的,上面记着唐卿在凌州守城时的所作所为,爱妃好生看看”,亲手启开檀木匣取出一本压金线的细绫奏折,玄宗递给杨妃道:“前些日子咱们都道唐卿年幼,被围凌州初临战阵难免要受惊吓,现在看来竟是错了,以此折中看来,这个唐别情不仅有诗词之才,更有治政的才能,你看他在凌州围城时所作所为,除了用歌妓有些胡闹外,其它各项倒都是可圈可点,以他今日之年纪,若再多经磨练,假以时日必定是治政能臣。这些也就罢了,朕最欣赏还是他骨子里的这份血性,倒跟朕年轻时有几分神似!”,哈哈一笑之间,玄宗的眼神中多了许多追忆的意味,此时的他想必是由唐离想到了自己少年轻狂时的模样。在重重危机中登基为帝,废韦后,诛太平,于内忧外患之中手创出开元盛世,那逝去的三十年间不仅是大唐的黄金时代,更是玄宗的黄金时代。
自开元间设立十镇以来,这十镇将帅在被赐予地方的政军统管大权之外,也有了密奏之权,这些主要涉及军事的密奏不需经过御史台,政事堂,而是专线直达天听。同样,因着这些密奏的性质不同,所以保密度极高,这个装密奏的檀木匣子历来都是玄宗自己携带。
见玄宗递过的是这样的密折,杨妃再次以目光示意得玄宗首肯后才打开阅看。对凌州之事所知并不详细的贵妃虽知唐离已经安然无恙返京,但此时真正阅看这份详细记载凌州守城之战的密折时还是忍不住一阵阵紧张,直到看到关内道援骑及时赶到才长呼出一口气来,就这么短短的功夫,她的额头上竟是浸出了一片微不可见的白毛细汗。
读完奏章,心情渐渐平复下来的杨妃脑海中竟莫名出现了一片雄浑的西北大地,在这片苍凉的大地正中耸立着一座黑峻的雄城,城下蕃兵阵阵,攻城不已,其时夕阳西下,在一片残阳如血中,在漫天的金锣号角声中,城楼处却有一个白衣少年在刀枪箭雨中仗三尺青锋纵横来去,他手中的剑必定如【公孙剑舞】一般矫健耀洁,他脚下的步伐也必定如【秦王破阵】一般轻灵厚重……酷嗜舞蹈的杨妃在心绪激越之际,在设想着那个小冤家驰骋来去的模样时,不免用上了自己最为熟悉的舞蹈意向,此时在她的脑海中,那个让她满心骄傲的小冤家并不是在凌州城头为搏命而厮杀,而是借着如此壮阔的背景做一曲倾绝天下的英雄之舞。任杂乱的思绪游走复合,良久之后,暖阁中才想起她的轻吟声道:“
唐生气不平,抱剑欲专征。报恩为豪侠,死难在横行。
翠羽装剑鞘,黄桦饰马缨。但令家国重,岂吝此身轻。”
“好一个‘但令家国重,岂吝此身轻。’就是这两句诗,朕才动了心意恕他在晋阳肆意妄为之罪”,回过神来的玄宗说了这么一句后,才淡淡一笑道:“据说,他当日离开凌州时合城百姓扶老携幼相送,还被几个当地的老头子凑着上演了一出‘脱靴遗爱’的好戏,他既不是地方官,在凌州又不过只有短短六日辰光,这脱的哪门子靴,小的糊涂,那些老头子更是一塌糊涂!这还不算最离谱的,你看哥舒折子上写的,现在凌州居然有人提议要为他立生祠”,说到这里,玄宗自己都觉得好笑,“唐别情现在才多大,还没满十八吧!不满十八岁就立生祠,也不怕折了寿数?他这个年纪若真是立了生祠出来,那满朝文武的脸面还往哪儿放?倒是哥舒翰还不糊涂,知道把这事写在密折里,要不然他那折子前脚到京,弹劾唐离的奏章怕是后脚就送到了朕的案头上了,届时坐蜡的还是朕。”
“这又不是出自唐离的授意,他在凌州连命都不要了,搏下的难道只是自己的声名?他毕竟是代天子巡视的观风使,那凌州人赞他的时候还能少了你这个‘圣明’的陛下?”,随手将折子放到一边儿,杨妃嗔怪的看着玄宗道:“听三郎这个意思,唐离在凌州九死一生了一回,不仅没有赏,反而还要遭受训斥?”
“睿儿,这折子你不要动!”杨妃刚把奏章放下,一边听得心痒难耐的凉王便悄悄地之锦榻后溜到了另一边,趁着父皇跟杨妃说话的时机,小手悄悄向那本折子上摸去,结果,他这个小动作却被玄宗一言喝破。
绷着脸收回手来,只是凉王眼神中却满是不甘,杨妃见状,笑着接了一句道:“这折子里又没有什么干碍,睿儿看看便又怎地,”口中说着,杨妃已随手将折子拿过塞到了小凉王手上。
见杨妃如此,满脸宠纵的玄宗无奈的一笑后,对正手捧着皱着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凉王道:“既如此你就看看,只一条,看过了任谁也不能说!”
“嗯,嗯,”口中答应,凉王消极啄米般点着头的同时,已迫不及待的打开了奏章。
“平日除了你那些亲眷,爱妃可是从不替人说话的,为何对唐离独施青眼?”扭过头来,玄宗看着杨妃说完这句后,又自失的一笑道:“说来也怪,睿儿跟在我身边才多久,居然也对这个唐离兴味大得很。爱妃你有所不知,今天一早睿儿来给朕请安时,竟然要朕将唐离指给他做侍读。”
听玄宗说完第一句,杨妃还心中一跳,寻思着莫非自己露出了什么马脚,及至听到后面的话才放下心来,诧异的看了凉王一眼后道:“噢!竟有此事?”
“你自问他便是,”闻言后杨妃见凉王正满脸紧张的看着密折,怕是连他们说什么都不知道,自然更不会回答。知道在这事上玄宗断不至于要骗自己,因抿唇一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唐卿容貌,风仪,才学无一不出众,睿儿这个年纪正是思慕榜样的时候,对唐离有兴趣也就不足为奇。至于他怎么听说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三郎竟不知道民间关于唐离乃是我大唐第一才子的传言早已流进了宫?我听身边的小玉说,如今唐卿一进宫,满宫城的那些宫女们都没心思奉差,想凑着看看这第一才子到底长的什么模样,那些个宫女都如此,睿儿如今天天跟着咱们,又是多听离辞的,有如今这个样子还有什么好奇怪的?”,话说到这里,杨妃眼角一挑凉王道:“你看看他现在这样子,怕是这本奏章看完,三郎想不答应他都不成了!只是……”
玄宗含笑听杨妃说话,扭头见正读着奏章的小儿子满脸因激动而映得通红,乃也哈哈一笑道:“爱妃为何欲言又止?”
“唐卿毕竟是一榜状元,还是个五品的侯爷。睿儿刚进封王爷不久,若真让唐卿做了睿儿的侍读,臣妾怕朝堂物议难平,只怕东宫也难心安!”,毕竟是跟着玄宗十余年,杨妃这番话说的倒也是思虑周详。
听杨妃说到东宫,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