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宋-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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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顺上前,低声提醒:“纲首,咱舱里很多东西是不能曝光的,哦,这艘船自东海出港,没有去外洋直奔海州而来,这样的摆渡船,一般是不查验,今日好蹊跷,大郎,你看是不是……”
“不用换旗子”,时穿毫不犹豫的回答:“海公子已经走了,这点早晚人们会知道,所以我们这艘船不能一直挂海公子的旗帜,而我,也要让海州城知道——除了海公子,我也不好惹”
此刻,船舱里不仅有十九名窈窕淑女,还有三十九名家丁……啊,如今时穿也是有家丁的人了,而且那些家丁听不懂别人的话,只听的懂时穿的命令,只要时穿一点头,那只巡检船嘛,大约会因为事故沉没在这里。
时穿双手一背,随着穆顺走上船头,船头上,水手们正左闪右闪,躲避着巡检船的靠帮——对于飞剪船来说,它的船速太快,只要它不愿意,没人能靠上来。
穆顺冲水手们稍稍点点头,水手顿时稳住了船,便接过巡检船抛来的缆索,而后呼着号子将两船拉近,紧接着跟巡检船上一位都巡检出现在对面船头,望见时穿站在船头,那巡都检止住喝骂,眯着眼打量甲板上的时穿。
这位巡检身穿一身洗得发白的红衫,脚下穿黑裤子,头戴范阳帽,手里提着一柄朴刀,朴刀已出鞘,他站在对面船头,时不时晃着短刀,加强自己说话的语气。在这名都巡检脚下,是一艘中型巡检船,甲板上,二十多名同样打扮的厢军已经列好了队伍。
时穿漫不经心的扫过对方船头,巡检船船头架设着一具床弩,但操纵床弩的士兵并没有给床弩上弦,他们神色轻松的相互嬉笑,见到时穿走上甲板,还有一两名士兵拱手行礼。
时穿目光继续望向巡检船的中舱,最后把目光焦距定位于都巡检身上,这时,都巡检嘴里咬着朴刀,正顺着摇摇晃晃的缆索向时穿船上攀爬,时穿的目光落在都巡检腰部,那厮腰上挂着识别军牌很陈旧,木牌表面的花纹已经模糊了,部分地方油漆已经脱落……
都巡检的脚已经在时穿船上落定,发觉时穿目光盯在他的军牌上,他挺了挺胸,嗓门却软了下来:“某听说海公子已经出海,却又见到海公子这艘船居然移动了,还听说船上多了许多姑娘……”
时穿咧嘴笑了,吩咐水手:“穆管家,给我把这人叉下去。”
穆顺听了,腰一挺,和蔼的询问那位巡检:“军爷,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那军官吐了口唾沫:“晦气……大郎,怎么我还没开口,你就……这这这,十九多位花枝招展的姑娘,你也不能一人全占了去,站着茅坑不拉屎,实在是……某好歹是个……”
时穿大怒:“穆顺,还不动手。”
穆顺拱了拱手,肩膀横过来,轻轻一撞那军官,军官退后几步,退到了甲板边缘,不甘心的大喊:“大郎,某家世清白,又有官身,配那些姑娘……”
穆顺生怕对方再说出什么不好的话,他抢上前,轻轻一推都巡检的肩膀,都巡检站立不住,一个倒仰,栽下甲板坠入海中。
巡检船上,其余的兵丁并不上前帮忙,见到长官落水,他们依旧笑眯眯的,不仅没有敌对的意思,反而发出一声哄笑,那都巡检在海里猛灌了几口海水,伸出头来,浮浮沉沉的冲飞剪船大喊:“某是官身啊,几个被拐的小娘皮,怎么就嫁不得我?”
军官喊叫的话,甲板上的时穿并没有在意,他转过头去,阴着脸看着水手,水手们见到时穿脸色不好,也担心这位新主子不满,赶紧麻利的升起了船帆,只听一声轻微的爆破音,海风将船帆吹胀起来,小船轻盈的绕开巡检船,速度越来越快,眨眼间扎入海州湾里。
等巡检船望不见了,穆顺拱拱手,向时穿解释:“大郎,那位都巡检是东海县的,我原认识他。东海县城并不大,小娘子昨天穿的别致,满县城撒开手买东西,东海县往日少见如此美貌的女子,更何况还以一十九位齐聚,姹紫嫣红各具风致,这街头巷尾已经传遍了。
哈哈,端二端三的时候,就有人从海州城来,说起大郎把官府的赏金分给姑娘,还教会姑娘一些谋生、治家的手段,故而人人都在讲,如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美貌女娘,且嫁妆如此丰厚,娶回去当家主持,真是良配……刚才登船的那位巡检姓连,别看连巡检穿的窝囊,那厮家财可不少,这几年他在官面上把持……”
“哼,小小一个都巡检,也敢来觊觎我家宝贝?他把持官面,很了不起吗?”
穆顺愣了一下,马上躬身:“大郎说得对,小小一巡检也敢拦我们的船,这几年如果不是大家看他听话,哪容得他把持官面——这潭水可肥厚的很啊,不知多少人眼红这里。大郎若是不满意他,小老儿这就给邻近几家打招呼:咱们换人”
稍停,穆顺脸上带着憨笑,补充说:“大郎,姑娘们这一出门,虽然是在东海县闲逛,但那美貌的名声必定传回了州城中,连巡检恐怕是第一个傻大胆,今后大朗门前,恐怕清净不了。”
第126章找一个依靠
第126章找一个依靠
时穿上上下下打量穆顺一番,满意的点点头:“不错啊,穆管家,你很和我胃口——我跟海公子不同,我喜欢国产货,今后我家的总管就是你了,至于那位印度货,就让他待在城里,帮我接待客人……哈哈,人都说最好的摆谱策略,就是:拿国货糊弄洋人,拿洋货糊弄自己人。城里摆个洋管家,乡下田土让你这个老手出面,咱放心”
穆顺不喜不悲,依旧一脸憨笑:“多谢大郎……小老儿操船多年,终于有机会踏上岸去,这辈子不用担忧死无葬身之地,多谢大郎了。”
“先别谢,麻烦着呐”,时穿一直身后尾随的货船,继续说:“这艘船想必你也认识,海公子藏在夷州的那艘船,船上装载的货物,我想秘密运进崔庄,你帮我。然后嘛……船不能闲靠在码头里腐烂,还需要让它日日运转,这些都是你的事情,今后我的账目归你运作了”
穆顺小心提醒:“大郎,小老儿定居的事情……”
“好办,我家刚好是新户,再添几个人员,顺手的事情”,时穿想了想,又问:“不知以前遇见这样拐卖的事,官府会如何处理?”
穆顺回答:“姑娘被救下来后,官府自然不能一直养着,一般情形下,官府都会在寻亲无望时,由衙门做主嫁给城中百姓。不过,官府出面主持婚嫁的话,挑选的男人不会好到哪里去,多数是一些城中娶不上妻子的鳏寡孤独。
不过,大郎倒不用愁,黄姑娘的家人如今已经寻来了,这说明姑娘们的消息已经传送回家,渐渐的,有能力的家庭会陆续寻来,等再过几个月,前来寻亲的人越来越少,那时官府才会着手处理剩下的小娘子。
小老儿听说,官府把房租付到年底,那么,估计年底之前,官府会把这件事情处理干净,大郎,你如果有什么心思,那就要在官府里面早早动手打点。”
黄娥文文插话了,声音是从舱口响起的,因为船速过快,她不敢走上甲板,只好扒着舱门说话,她的脸色有点苍白,但声音很镇定:“哥哥,这事的善后,奴家原本想等爹爹到了再解决,现在,看连巡检的样子,咱恐怕要早早发动了。哥哥,在桃花观的时候,蒙县尉曾经怀疑你跟金华时家有关系,不如我们给金华时家送封信吧。”
为了不让黄娥说话费力,当然,也为了让自己听的省劲,时穿走到舱门口,打着哈哈说:“金华时家里,我认得谁?……认亲这事,还是算了吧。”
黄娥手指紧紧扒着舱门,指节已经泛白:“哥哥别这么说,你在官府的户籍记录上是无名氏,官府如果想要安置你,随便把你指派给那位寡妇,你连拒绝都不行。”
时穿仰天冷冷一笑:“哈,寡妇,我命由我不由天”
黄娥继续说:“这不行,原本海州县尉马上要卸任了,所以任由哥哥逍遥,现在我父亲跟舅舅家又闹了起来,哥哥不插手我的事情,大家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也没什么,但如果我父亲觉得哥哥是个麻烦,或许抢先下手,先处置了哥哥,那时,娥娘就没了依靠。”
说到这里,黄娥微微一笑:“这道理,也是穆管家刚才说起我才想通——蒙县尉把我们安置在豆腐西施那里,而豆腐西施恰好是个七嫁寡妇,她任由我们改建房屋,一副吃定我们的样子,恐怕心中也早有算计。”
时穿恍然大悟,他摸摸后脑勺,忍不住学着蒙县尉的口头禅,叫了一声苦:“娘也,这段日子顺风顺水,我以为会一直这样顺利下去,没想到连我自己也是官府可以随意处置的‘无主物品’,案件的证物之一。”
黄娥继续扒着舱门,轻声提醒:“如今是一个宗法社会,一个人没有‘宗’,那不是无根的浮萍吗?哥哥若想做点什么,最好在我父亲上任之前,替自己找一个依靠。”
时穿默默想了想,冲天空挥了挥拳头:“天呐,我以为能挣开枷锁自由翱翔,没想到这里还有枷锁……难怪海公子也急急忙忙替自己找了棵大树。”
黄娥扒着舱边,轻声提醒:“哥哥,给金华时家或者嘉兴时家写信吧,或许能有用。”
时穿冷笑一声,他转过身去,吩咐船降慢速度,而后背着手走进船舱,回答了黄娥刚才的话:“怎么可能?”
时穿轻轻的扶起了黄娥,将黄娥搂在怀中:“一个根深蒂固的大家族,最讲究血脉清白,怎么可能平白认下我这个陌生人,我自家的事情我是知道的……”
黄娥瞪大了眼睛反驳:“大家族最讲究血脉清白?哥哥这话是听谁说的,事实上,恰好相反,大家族最希望的是传承。他们讲究嫡系这不错,但越是大的家族,越有一套自己的生存之道,他们恨不得天下人都随了他们的姓。
一个大家族传承百年,甚至千年,哪个家族中没有一些见不得人的秘密,哪个家族的嫡支能够一直保持自己的嫡支地位,大郎听说过有这样的家族吗?
家族大了,总免不了有些不肖子弟,而越是家族传承悠久,族中的不肖子、寄生虫越多。这样的家族一旦崩溃,无数人就要失去根基——为了保持家族活力,哪个家族不曾悄悄的吸收过一些旁支杂姓,并入自己的家族,以便维持家族‘传承’,因为只要家族不倒,依附家族而寄生的那些人,就能得到保障。这样的事情,哪个家族没做过,那个寄生虫会反对别人养活?
哥哥现在有一个优势,你虽然忘记了过去,但谋生的手段并没有丢下,三星班今后必将名声越来越响亮,他们会干的砖石建筑,那是独一份,怎能不兴旺呢?
另外,这次端午节,咱们离了海州城,但褚姑娘还在,她穿着咱们设计的服饰出去过节,想不引人注目都难,这之后,我们这些女子谋生的能力也传扬出去,譬如那位连巡检,就敢找上门来试探——而这一些,都是在哥哥的指点下做出来的,哥哥有独立生活的能力,不需要家族出钱养活,还能不断的给家族带来名声,甚至家族一些空闲的人手,也能借这个机会进入哥哥的产业,得以养家糊口——这样的美事,哪个家族会拒绝?
之前,哥哥说自己姓‘时’,所以他姓家族只好干咽口水,如今只要哥哥向时家递出一份书信,愿意认祖归宗,剩下的事嘛,时家会做得天衣无缝的,人大家族常干这事。连这点力气都不出,他们以后怎么分享哥哥的成果,以及分享哥哥的成功?”
时穿听了,还没来得及表态,这会功夫,小船已经进入海州港区,开始在船流当中寻找缝隙,准备靠岸。
曾经有人说过,宋代的海船桅杆如林,船头船尾排起来,能够连续不断的从泉州连接到马尼拉,而海州城虽然不是大港,但这里是朝廷的六大茶叶交易中心之一,船来船往的,距离码头二十海里处的地方,船帆已经如林,越向里走,海面越是显得拥挤,无数的船只正在排队入港,无数的船只上面欢歌笑语。
许多来海州的船商不是第一次来,有些人知道海公子这艘奇怪的怪船,因为曾经有一段时间这艘样式奇怪速度特快的飞剪船就是海公子的名片,所以当快船在传海中快速掠动的时候,不少商人们都站在甲板上指点着飞剪船轻巧的身影,低声评判着。
这艘快船没有停在公众码头,它在船缝中左来右去,灵巧的钻动着掠过船流,小船轻巧一拐,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的海面上几乎看不到帆影了。
这座码头是海州盐监的军用码头,也是淮南东路“拔头水军(海岸巡防队)”的锚地之一,现如今,也成了无为军与海州盐监、当地驻防水军三方联合走私的码头。码头上守卫的士兵显然认识这艘船,沿途寥寥几个巡逻船不仅没有拦阻,反而主动替飞剪船引水。
当然,码头上的士兵显然不知道海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