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第3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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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亲若不成,则战事迫在眉睫。眼下我关西的兵力太过分散战线太长,少帅是否与大帅商议一下,可暂时撤回高昌据点退而保守,可先立于不败,再徐图进取。毕竟,西域疆阔万里国邦林立形势复杂,吐蕃与西突厥南北二庭实力雄厚。以兰州一郡之力,暂时还无力抗衡啊!”
“这件事情,我也考虑了很久了,也一直想先请父帅大人撤回来。”秦慕白拧眉,为难的摇了摇头,说道,“可是,父帅就算明白这样的道理,也是截然不会撤回来的。否则,他就不是那个负有战神之名的大唐上柱国了。”
“说得也是……”苏定方深有感触的叹息了一声,说道,“翼国公英雄一世光明磊落,又唯皇帝陛下马首是瞻。若非是皇帝陛下请他退兵,他是绝对不肯后退半步的。”
“错了。这一次就算是皇帝让他退,他也未必会退。”秦慕白苦笑的摇头,“否则一开始,他就不会抗旨起兵西突十八阵,一鼓作气杀到高昌了。我那老父,大概是在演绎他人生最后的辉煌,为此不惜生死。此刻,谁能劝得住拉得下他?”
“既然大帅不可能撤退,那我们就要尽快跟上。”苏定方说道,“凉州薛万彻已经换防到玉阳二关与蒲昌海,但距高昌仍有数百里之遥。若高昌有事,未必就能朝发夕至的前往驰援。再者,玉阳二关与蒲昌海本就是西域要冲、枢纽之地,既是我兰州的军略咽喉,也是一对双拳门户。那里四面环敌,一但兵力分散内部空虚,很容易被人趁虚而入。到时,非但是前功尽弃,可能兰州腹脏之地也要直接面对敌军的威胁了。”
“师兄所虑甚是。这正是我现在的心头大病。”秦慕白面露忧色的道,“说一千道一万,现在兰州最大的问题就是战线太长、兵力太寡。以往,我兰州十万大军牢牢抱作一团,屯守大非川与凉州,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就算有百万大军来袭也可不慌不忙。现在不同了,我们既要攻城掠地又得固守疆土,还在孤军深入千里袭敌。所以,眼下虽然一时平静,可我总感觉有巨大的危机潜在隐伏。一但爆发,可能无法收拾。”
苏定方神色肃重的点了点头,问道:“那,少帅有何妙计筹谋?”
秦慕白仰了一下头,眼神灼灼的看着苏定方,一字一顿道:“说句实话,我想——募兵!”
“啊?”苏定方怔了一怔,“募兵?”
“嗯。”秦慕白闷哼了一声,双眉沉敛有些愠恼的道,“离开长安之时朝廷仅给我一万兵马,当时我就有了这样的想法。此前兰州共有边军十万,父帅带走了二万,我带回一万,加上连连征战的折损,说我们现在有十万大军,那都还只是个虚数。仅仅这么一点人马,能抗得住吐蕃的数十万高原铁骑就不错了。拿什么去经略和制霸西域?要我说,朝廷上的某些鸟人,还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临行之时给我一万兵马数万粮草,还当是莫大的恩惠了,生怕我秦某人拥兵自重划地割据。现在除了募兵,我真想不到别的什么治标治本的办法。”
“你总算是说了一句有用的话!”秦慕白话音刚落,门外突然响起一记高亢之音。
秦慕白与苏定方同是愕然,“侯君集?”
此时,侯君集已然不请自入推门进来,左右看了秦慕白与苏定方一眼,冷笑一声道:“呵!到齐了,不错,不错嘛!”
秦慕白与苏定方对视一眼各自一笑,拱手道:“师兄。”
“别,我承受不起。”侯君集大咧咧的回了一礼,便拿起一壶茶来对嘴牛饮喝了半壶,将手中一条马鞭一甩,四仰八叉的坐了下来闷哼道,“秦慕白,你这都挑的什么孬兵!我不练了!”
“怎么了?”秦慕白问道。
“一个一个就像娇生惯养大姑娘,细皮嫩肉嗲声嗲气,打不得骂不得,手下没活儿嘴上很硬,除了吃喝拉撒没一样见长。”侯君集连声骂咧道,“这样的孬兵,那是孬在骨子里,我侯君集带不了。就算侯某能点头成金,那也先得是石头啊!你总不能给我一坨大粪让我来点吧!”
“哈哈!”秦慕白大笑起来,“昨夜,是谁夸下海口,说只要二十天就有成效的呢?现在还只半日,你怎么就放弃了?”
“慕白,你大概是误解师兄的意思了。”苏定方淡淡的微笑,对侯君集拱了下手说道,“其实,师兄大概也是来劝你——募兵的。”
“嗯,你小子比秦慕白机灵点。”侯君集拍拍腿上的灰尘站起来,眼神犀利目光湛亮的逼视着秦慕白,说道,“秦慕白,关陇本是汉胡杂居之地,民风彪悍骑士雄壮,自古多英烈。你若是不在这里募兵,那便是天下第一傻蛋。除此之外,你坐拥大唐最大的马场——陇右牧马监,随手可取良马万匹。相信我,不出三月,我可以给你调教出五万新兵精锐铁骑——只须再添这五万骑,横扫高原踏平西域,不在话下!”
“横扫高原踏平西域?”秦慕白不由得一笑,问道,“师兄,我来问你。那几日你大非川,可有喘不上气头昏眼花的感觉?”
“是有一点,不过是水土不服,怎么了?”侯君集不以为意的道。
“吐蕃高原之所以难以征服,除了他们凶悍的铁骑与冰封的雪域,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那里空气稀薄,一般人无法适应。”秦慕白说道,“我之所以让薛万均屯兵大非川在那里苦苦经营,就是要把那里当作一块反攻高原的大据点。凡是将来要踏上高原的人马,必须至少在那里适应三个月以上。然后,步步为营寸寸推进。这是秦某针对吐蕃,制定下的大体战略。当然,现在来说它还只是一纸虚话。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说明一件事情——什么样的时期什么样的环境,我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太过好高骛远。”
“哼!看你看纪轻轻,却也这般老气横秋的会教训人了。”侯君集郁闷的冷哼了一声道,“行,当我没说。我才懒得对你指手划脚。你是大都督,一切全凭你指挥。我只是提个建议,这总归行吧?”
“自然可以。”秦慕白说道,“方才你也听到了,募兵,这我也想到。但当真要实施,绝不容易。”
“那是你的事情了!侯某管不着!告辞!”说罢,侯君集大步而走。
侯君集走后,苏定方就笑道:“少帅,侯君集就是这样一个性子,你别在意。他其实也是一番好意。话粗理不糙,说得挺在理。”
“这我知道。”秦慕白微然笑了一笑,说道,“关内的十六卫军队,怎么能和河陇的关西精壮骑士相提并论?这里汉胡杂居又产良马,人们以马为家民风彪悍,个个都是天生的好骑手。其实,我有这个念头不是一天两天了。可是现在,我大唐实行的是府兵制,仅有极少数的御林军,是朝廷花钱供养的募兵。我若是要在兰州开此先河,那可真是冒了大不韪了。到时,不知有多少风言风语说我秦某人当真要拥兵自重割据而立了。”
“可是如果不募兵,眼下兰州实难支撑。”苏定方双眉紧锁面露难色,说道,“这可真是一个大麻烦哪!”
“其实,就算朝廷准我募兵,我也就未必当真能招募多少兵马来。”秦慕白说道,“打仗,打的就是钱粮。这一次若非是媚娘私下攒募许多粮草,我们兰州军民都要断炊。眼下此景,秦某人拿什么去募兵养兵?哎,这可是一个恶性循环哪!战争不止商路不通,兰州穷困僚倒。兰州穷,则无力发展无力养兵。朝廷那边,又时刻提防兰州一举一动。眼下,可谓是局势胶着,除非,能有一支奇兵突然打破这个平衡,给我兰州注入活力。如此,才有展望。”
“何来的这样一支天降奇兵啊?”苏定方苦笑道,“现在,我们就是以兰州一郡之力,在对抗吐蕃、西突厥与西域诸国。说句少帅最不想听的话,苏某有时侯气不过了,还就希望和亲成功了,给兰州赢得喘息之机先图发展,再谈其他。”
“何止是你想过这样?文成公主的亲生父亲江夏王,心里也有这样的矛盾,跟我都说过不止一次了。”秦慕白叹息道,“他当然是一百万个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嫁上高原。可是眼下,除了议和赐婚仿佛再没有别的缓兵之计,为我兰州赢得喘息的时间。矛盾哪,真是矛盾!我突然觉得,不管是谁在大局面前,都是显得那样的渺小与无力。”
“少帅,关于募兵之事,可否上书朝廷试探一下?”苏定方不死心的道。
秦慕白双眉紧锁冥思了片刻,说道:“我肯定会试探。但是,怎么试探却不能走寻常的路子了。若是写奏折递上朝廷,那肯定是见光就死。某些人还会逮着我的奏折当把柄,说不定还要弹劾我。毕竟,这是违背眼下大唐兵制的离经叛道做法。”
“那,请求增援兵马钱粮呢?”
“别做梦了!要是能给,当初我在长安的时候早给了。现在我人都没在长安了,更没可能。”秦慕白冷笑道,“人还没走茶就凉了,更何况我现在还走远了呢?”
“那如何是好啊,哎!”苏定方双手一摊重叹一声,也是愁眉不展了。
秦慕白突然脑海中一亮拍案而起,“我的天!我怎么忘了我的杀手锏啊!”
“什么?少帅怎么突然想起,你们秦家的金装锏了?莫不是要练武?”苏定方满头雾水。
“哈哈!天机不可泄露!”秦慕白大笑扬长而去,边走边说道,“师兄,我要外出几日。近几日大都督府里的军政事务就交由你与肖亮负责了!”
“少帅要去何处?”苏定方异讶的追出来问道。
“我走了!”秦慕白扔下这一句,已是没了人影。
苏定方茫然无措,自然是理不出一个头绪来。
离开大都督府,秦慕白去了一趟公主行辕,与李道宗和文成公主辞行说要外出几日,不及每日问请了。身为一郡之长自然有许多事情要办,李道宗也未多问,只是告诉秦慕白,说他已经叮嘱了使者刘善因,说去了高原且不论这议和赐婚之事能否成功,尽量多拖时日便是。能拖一天算便他一份功劳,他日归来,王爷与少帅必不亏待于他。
秦慕白哈哈的大笑道:“还是王爷办事稳妥周密啊!现在时间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刘善因这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说不定到时还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王爷的这一番话,便是价值连城了!”
李道宗狐疑的眨了眨眼睛看着秦慕白,说道:“你是不是有了什么打算?”
“暂时还没有,不过可能马上就有了。”秦慕白神秘的笑,说道,“王爷稍等数日,待秦某归来,再与王爷细谈。”
“好,有事你先去忙!”
随后秦慕白请了文房四宝,写下一封书信叫心腹百骑送往大非川给薛万均,再带了一只仅十人组成的心腹卫队,化便装,离开大都督府到了琼玉山庄。
武媚娘还就当真在卧床歇息未起。虽未病容满面那么夸张,却是的确有几分憔悴。若非面如桃花目含春露,秦慕白还就真会以为她病了。
秦慕白来的时候,武媚娘正捧着一本书躺在榻上翻阅。他一进门,武媚娘就笑道:“坏了,坏了!”
“怎么了?”秦慕白愕然道,“什么坏了?”
“你离开不过一两个时辰便回来了,如此眷恋深闺,还不毁了一番雄心壮志?”武媚娘打趣道,“今日都督府无事么?怎么这么早便回来。”
秦慕白呵呵笑着走过来,捧起她的手握在掌心柔声道:“好点了么?”
武媚娘脸一红,还有一点哭笑不得,嗔道:“怎么听你这话十分异样,仿佛是我大病了一场或是生过了孩子?”
“哈哈!”秦慕白拍着额头哈哈的笑,说道,“媚娘,跟我走一趟,去一个重要的地方。”
“哪里?”
“那是一个,除了我秦慕白,其他人都没法自由出入的地方,就连宰相甚至是皇子也不行。”秦慕白神秘莫测的道。
武媚娘眨巴着她聪慧的大眼睛,嫣然一笑道:“你这么做,是不是就表示媚娘对你来说已是十分重要的自己人了?”
“你本来就一直都是。”秦慕白微笑,“不止如此,你就像我的另一半。你说,我能让一半的秦慕白去那里么?”
“好啦,又在海天胡地的甜言蜜语瞎哄人!”武媚娘抿嘴而笑,笑得却是十分沉醉与欣慰,她伸出双臂仰起身来,罕有的娇声道,“还不抱我起来?”
不久后,几辆不起眼的马车驶出了兰州州城,望西北而走。
马车上,秦慕白与武媚娘正在享用午膳。只因行色匆忙,便把酒食都带到了路上吃。
“媚娘,你说你有重要的事情与我商议,现在可以说了么?”秦慕白一边吃一边问道。
“嗯。”武媚娘很郑重的放下了筷著杯盏,认真的说道,“慕白,我瞒着你做了几件事情,我希望你不要生气。”
秦慕白手中一顿,问道:“什么事情?”
“我把我在中原的所有生意全部结束了,能抵当能典卖的都换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