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第499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
由于寻常话题实在不容易聊下去,到最后两人的谈话还是只能集中在“专业性问题”上,因为只有在这方面,他们才能取得一些共识。
“先前听郭逸小友谈起,说你们那边,各种学问都是分类专门教导。朱姑娘这管账的本事,想必也是有人传授的吧?不知要学多久?”
很自然的,毕老头儿开始探问起这方面情况来,而朱月月也没想着隐瞒,爽快回应道:
“是啊,会计专业,我上的专科班,学制是三年。”
见毕自严脸上颇有讶异之色,以为他是觉得时间太长,连忙又补充道:
“其实也没那么多课要上的,三年里头还要上很多别的课程……您要看懂这本账册的话,估计有个两三天就够了。”
却不料毕自严反而皱眉道:
“只要三年?还是连其它杂学一起?这样能学成么?”
朱月月想了想,补充道:
“学校里能教的,都是一些理论性的东西,真正想要发挥作用,还是得在具体工作中多实践,这个时间就没准儿了……和其它行业一样,做的越长越熟练啦。”
“这倒还差不多……”
毕老头儿捋着胡子,暗暗陷入了沉思。
……
两天之后,朱月月的“教学”行动差不多到了尾声。毕竟她只需要为毕老头儿解释那本账册中看不明白的部分就可以了。后者虽然很想借机多了解有关“会计学”的内容,可毕竟不好意思拿太多无关的东西来询问。大明户部尚书么,毕竟还是骄傲的。
但老头儿显然也没打算就此罢休,趁着又一次休息喝茶的时候,他开口问道:
“朱姑娘,老夫曾听林汉龙林先生说起,你们那边有一所书院,可收女子入学,传授你们琼海镇独有的学识技艺,不知可有此事?”
朱月月点点头:
“有啊,我们胡大姐就负责这事儿。”
“那不知这‘会计之术’,书院中可也有传授么?”
“那是一所中等学校,学生在里面主要进行通识教育,暂时还不分专业……不过如果毕业之后有愿意继续跟我们学的,本身学力又够得上,也可以进行专门培养——我们带在身边的那些助理,有不少就是那所中学的毕业生。”
在了解到这些讯息后,毕自严便双手扶膝,很正式的提出了请求:
“朱姑娘,老夫有一女儿,今年十二岁了,不知可否有幸拜在姑娘门下,学习这‘会计之术’么?”
第六百九十七章 进击的毕老头(下)
“选择会计专业的话,对数学基础会有一定要求。另外,我很快就要回海南了。”
见朱月月并未当场拒绝,毕自严更加高兴了,他很自信地笑道:
“我家那女孩儿虽然不是绝顶聪明,于数术之道上却还算有些天赋,《九章算经》已学到第八章‘方程’,应该可以符合要求了吧?到时候既然拜了师,肯定是跟着姑娘走,等学有所成了再回来也不迟。”
朱月月想了想,她并不清楚毕老头儿说的“方程”是否就是自己理解的那种。不过想想一个才刚刚六年级的小女孩,就算基础差些也能弥补,于是便建议道:
“十二岁的话,直接分专业有点早。我觉得先让她去女校里接受三年中学教育,掌握一些基础性的知识,等十五岁了再跟我学习专业课程,这样比较好。就相当于我们那边的中专生,到十八岁时毕业,正好是参加工作的年龄。”
“哦,要到十八岁么?”
毕自严略略沉吟了一会儿,便点了点头:
“可以,就照这么办罢。”
商议既定,毕自严站起身来,向朱月月作揖为礼:
“如此就麻烦朱姑娘了。”
朱月月也连忙站起来还礼:
“不用客气,本来我们也很希望有人来学这些技能,免得失传了。您肯让家里人来学,我们还要感谢您呢。”
听到这话,毕自严眉毛顿时一挑,想了想但却没说什么,仍是从容镇定,拱手作别。
……
当天晚上,毕家府宅。
本来挂在门楣上的“尚书府”匾额已经取下,但最近却又重新拿出来藏在门房里,虽然还没挂上,却被反复擦得油光锃亮,重新上了好几遍大漆,就等着哪天老爷官复原职的消息一下,立马恢复旧观。
而随着一声“老爷回府!”的禀报,从门房到内院,从主人到奴仆,不顾春寒料峭,全都走了出来,站到院子里摆出了迎接的架势。
——别看毕自严在琼海镇诸人面前表现的温和随意,像个好好先生一样。可在他自己家里,在这些完全依赖于他的身份地位才能生存的人面前,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天——如果说之前还有人对这一点认识不深的话,那么经过前一段时期的跌宕起伏:毕自严从户部尚书位置上被逮拿下狱,又从狱中被放出,参与到琼镇谈判,到现在满京城上下都说老爷很快要复位,没准儿还能更进一步入阁……这段时间的人情冷暖变化,相信足够让任何一个毕府家人牢牢记住:是谁决定着他们的命运。
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毕自严始终没回家,从天津回来以后就一直待在真如寺里忙着钻研业务,今晚突然回来,在府里不大不小也算是引发了一场波澜。当毕自严从马车上下来时,便看到自家阖府老少都站在门前迎接,倒让他颇有些意外。
不过作为大老爷,毕自严在下人面前肯定要“端着点”,于是他一路上都面无表情的保持着形象,直到走进内院,看见自家三位夫人,四个子女——最小那个还在奶妈手里抱着,也都站在院子里迎候他时,方才放松面皮,显示出作为丈夫的关心与作为父亲的慈爱来。
“怎么都出来了?外面凉得很,赶紧进屋说话。”
一行人都进入堂屋,然后便是按照礼仪依次上来问候——作为走科举途径升上来的文官家族,毕家在礼法方面自然是极为重视。此刻毕自严虽然心中有事,却也耐下性子一一与她们应答,包括大夫人胡氏,二夫人李氏,三夫人吴氏,长子毕际壮,长女毕际真,次子毕际有……最后一个小儿子毕际孚还在襁褓之中,那就不必要求了。
待得众人行礼已毕,都站在那里等着老爷训话时,毕自严看看他们,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辈子,在仕途学问上都还算顺利,可唯独在子嗣上颇为艰难:原配夫人胡氏,当初也是少年夫妻,彼此间十分恩爱,自己原打算与她白首一生,即使婚后多年一直未曾生育,也一直顶着压力,坚持不肯纳妾。直到四十岁后,胡氏自己实在顶不下去,方才不得不松口,纳了个良妾李氏。
李氏过门几年,却也没什么动静,一时间人们都说是他毕老爷自己不行。族里都打算要给他安排过继了,但李氏却不是那等甘心受人摆布的软弱女子,一方面应付着毕氏族人,一方面却又暗暗找了有“宜男之相”的女人送入老爷房中。如此努力年余,还真见到了成效——在毕自严四十七岁时,他才终于得了长男毕际壮,此后又过了足足七八年,长女毕际真和次子毕际有相继出生,再过九年,也就是去年,到老头子六十四岁时,居然又得了三子毕际孚。
虽然迟了点,好歹也算是有儿有女了,只是一般人家所谓的“爱孙不爱子”在毕自严这里便不成立了——他的大儿子今年才十八,虽然名为“毕际壮”,身体却很单薄瘦弱,此时在灯光下照着都显得摇摇欲坠,毕自严一向对他最是爱惜,问了几句身体,便连忙叫回去休息,惟恐吹了风,着了凉。
此后又打发走了其他“闲杂人等”,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一位二夫人李氏陪伴在侧。李氏今年四十来岁,正是身体康健的时候。性格也十分的精明强干。前些日子毕自严下狱,儿子不顶用,多亏了李氏竭力周旋方才保住家宅平安。如今毕家内宅全靠她在坐镇,上下人等皆十分服气,就连毕自严也将她看作真正的贤内助,家中一应事务都与她商量——今晚特地回来,正是为此。
费了一些功夫,毕自严把他打算将女儿际真送去海南,先接受髡人几年“中学教育”,然后干脆拜个短毛女为师的计划告知了李氏——但仅仅只是告知而已。在这种事情上他作为一家之主享有绝对的权利,所以下午才直接和朱月月敲定,晚上专门回来通知一声,已经算是非常照顾李氏的情绪了。
李氏果然没什么反对的余地,只是在听到要在南边待上足足六年时,方才抬起头来,小心翼翼道:
“老爷亲自费心安排,自是极好的。只是妾身担心……真儿再过几年便要及笄了,如今的习俗老爷也知道,十二三就有人相看了。若是真儿一去南边那么多年,会不会耽误了她的亲事?”
毕自严这几个儿女中,儿子全是由三夫人吴氏所生——李氏找的这个“宜男之相”还真准。不过和许多封建家庭一样,这几个儿子都养在了李氏的名下——李氏对外十分精明,对内自然也不会掉以轻心。毕家大夫人胡氏跟毕自严年纪相若,如今早过了六十,在家中的老封君地位无可动摇。又自觉在子嗣这件事上愧对老爷,根本没心思跟李氏争,每日无非吃斋念佛而已。而那吴氏本就是李氏自己找来的,身契家人什么都捏在二夫人手中,直到连生了好几个孩子以后,才给了个正经名份算是褒奖。毕自严对她谈不上什么感情,自然也不会为她去跟李氏争执。
既然三个儿子都非亲生,李氏平时也就没什么偏向。可唯独女儿毕际真,却真正是李氏自己生的,而且这女孩儿聪慧酷似其父,机敏又深肖其母,要说天赋绝对比她哥哥弟弟都要强得多,夫妻两个都是爱若珍宝。
故此这时候明知道老爷已经做出了决定,李氏却还是壮着胆子提出了异议。然而毕自严又何尝不爱自己的女儿?听到李氏的话,他却呵呵笑起来:
“是啊,十二三便要相看,十四五定亲,待到及笄之后,差不多就要出阁……嫁了个不知好坏的男人,从此一心指望他能上进。真上进了呢,又要担心他把心思移到别人身上……就算是真正运气好,碰到一个有能耐,能上进,还一心一意的良人,却还要操心他的子嗣……若是子嗣不丰,哪怕有山盟海誓,也不得不亲自为他挑选妾室……”
“老爷!”
李氏显然听出了毕自严话语中的自嘲之意,颇有些不愉快的轻轻呼了一声,后者顿时醒悟过来,笑着拍了拍李氏的手,表示歉意:
“呵呵,一时间有些忘形了。阿瑶啊,你要相信,我对真儿的爱惜之情,和你并无二致。我们的真儿是那么聪明,那么的与众不同,我不想让她也走这条路。”
被毕自严真挚的情感所打动,李氏也轻轻呜咽起来:
“妾身又何尝不想真儿过的更好。可是,老爷,世间女子,从来都只能走这条路啊!”
“不,阿瑶,也许以前是这样,可这一回,我看见了另一条路,女人还有另外一种活法!”
毕自严两眼放光,自信笑道:
“这条路便是在琼海镇,在髡人那边……‘男女平等’,他们还真不是说着玩的!”
第六百九十八章 铁杆(上)
正当毕自严在家里和夫人商量女儿前途时,在另一位大明高官,礼部尚书钱谦益钱大老爷的府邸中,也正与某人谈论着有关前途的话题——当然,同样也是走短毛的门路。
“哈哈,起田,此番有汝相助,吾道终不孤矣!”
钱谦益一边执壶给对方倒酒,一边笑吟吟道,而对面那人亦是站起,郑重行礼:
“弟子当初一时糊涂,未能追随老师脚步,事后想来,常自后悔。今日能复聆恩师教诲,弟子亦无憾矣。”
能够让如今正炙手可热的钱尚书专门设小宴接待,又亲自执壶劝酒的,显然不是寻常后辈。事实上,此时坐在他对面的那一位,虽然在名义上尊奉他钱谦益为师长,且时刻以门人自居,但其实无论从年龄,功名,以及之前在朝堂中的地位来说,两人关系都更接近于互相扶持的政治盟友,而非简单的师徒栽培关系。
——瞿式耜,字起田,又号稼轩,江苏常熟人,他比钱谦益只小八岁,早年在乡间便有交往,故而有拜师之说。
两人踏入官场的时间则更为接近——钱谦益是万历三十八年的进士,而瞿式耜则仅仅只比他差了两届,在万历四十四年便也考中进士,成为大明帝国统治阶级的一员。
说起来这两位都算得上少年得志:钱谦益二十八岁中进士,瞿式耜则是二十六岁!年岁相差不大,又同为常熟人,性格志向自然是十分接近,否则也不会约为师徒。按后世人的说法,就是三观相投……如此既为乡党又是师徒,那在官场上毫无疑问便是天然的共同体,互为奥援乃是理所当然。
崇祯初年皇帝要推选阁臣,钱谦益呼声最高,这个“呼声”从哪儿来的?当然不可能是老钱自己推荐自己。其实便是由时任户科给事中的瞿式耜为首,带着一帮东林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