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第3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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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纸书信得以缓解,如果这条路断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熬。
面对老哥的郁闷,张小妹却是胸有成竹的样子,拉住他大哥的臂膀嘻嘻笑道:
“别担心啦,俺出来以前跟看门的老王头说好了,以后哥哥寄回家的信件都让他悄悄送到王伯伯家去,让俺嫂子代为回信……嘻嘻,这个主意可好?也省得你们总要通过俺在中间传话了。”
——和他妹子一样,张陵自己身上也背着一门娃娃亲,他老父亲和以前同僚定下的。不过张陵是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的,女方那边也一样,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用在他们身上再合适不过。
以张陵的年纪,本来在前来琼州赴任之前就该把亲事办掉的,只是他当时年轻气盛,总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完全可以取得更大的功绩,把婚事办的愈发风光些。结果海南一场大败,连家都回不去了,本来他老爹都通知亲家说要把婚约解除掉,但女方却不肯,于是就拖延下来。
这几年靠着他小妹子从中传书递信,倒也跟未婚妻重新接上了头。虽然女方许诺说一直会等他,但张陵却感到很羞愧——他已经让女方等了她三四年了。这年头女人出嫁都早,虽然对方从来没在书信里抱怨过什么,但张陵猜也能猜到她在家中会受到多大压力。
好在随着琼海军接受朝廷招安,以及这次他们在山东立下莫大功勋。自己的身份也总算可以跟着洗白,到时候找机会把人接来海南或是自己回老家去成亲,想必都不会再有太大阻力。
先把这些绮思放到一边,张陵整了整姿势,恭敬问道:
“爹娘他们都还好吧?家里诸事一切如常?”
这是为人子必须尽到的礼节,尽管老爹已经不认他这个儿子,他必须要依旧恪守。同样的张小妹纵然在他面前可以撒娇顽皮,但此刻也要端正姿态老实回应:
“一切都好,只是近几年流贼愈发闹得厉害了。动辄就是好几万人的大绺子,有一回还围了县城,幸亏爹带人守住了,不然可真不知道会咋样。”
张陵脸色有些发白,跟短毛接触多了,也曾从他们口中听到过不少有点像是“天机”的预言之词。什么崇祯天下只有十七年之类的话早就传遍南粤官场,自也不必多说。而他们在平时言谈中对于天下各路兵马都视若粪土,唯独对关外建奴和陕西流寇的重视程度却是前所未有,有一回甚至有人失口说起什么李自成攻入北京城之类的话,虽然发现有他在场赶紧收了口,却让张陵疑惑不已。
李自成他是知道的,不过闯王高迎祥手下一路骑将而已。高迎祥的部队他曾经打败过,并不咋样,那姓李的有何能耐会令短毛都如此重视?
可短毛的郑重态度决不是假的,否则也不会为了他们一个成员执意要去陕西而闹得那么紧张,连火炮都要拉过去……再结合今天小妹的叙述,张陵心头愈发沉重,也许应该写信回去让家族尽快迁离陕西?可念头刚刚生出,他自己便知道此念纯粹痴心妄想,除非是自己继承了家业,成为族长之后才有点可能。
摇了摇头,将这些杂念驱出脑海,张陵冲着自己素来最是疼爱的小妹妹笑了笑:
“坐船很累了吧,先在这里歇会儿好了,等下午我带你上街去逛逛。”
“哈!不用不用,俺精神着呢,现在就去逛吧!”
小姑娘刚才被带过来时,一路看着街头的种种奇景早就眼花缭乱,此时一听有机会上街哪里还肯休息,当即拉着兄长的袖子撒娇不已。张陵也是挠头——自己这妹子还真是朵奇葩。从小在陕西长大,属于地道的旱鸭子,从海船上下来居然一点不晕——要知道就是他当初坐船渡过琼州海峡时还头痛了两天呢。
看这丫头眼珠子骨碌碌乱转,即使自己不带她肯定也会独自溜出去的——这可是她的强项呢。于是张陵只好苦笑一下,指了指房门外:
“走廊尽头有公用的盥洗室,你好歹去把脸洗一洗,头发梳理梳理再出门。既然已经到地头了,总不见得还象个走江湖卖解似的。”
张小妹朝他做了个鬼脸,从包裹里翻出一条洗手巾,端起架子上水盆就跑了出去。但没一会儿,便从盥洗室那边传来女孩子的大叫声:
“哥!哥,这里没有水井啊!”
张陵无奈摇摇头,走过去教她如何开启和关闭水槽上的龙头,想想看又把小妹带到厕所门前教她识别上面的男女标志,免得到时候跑错了门闹大笑话。
中途偶尔碰到几位男客经过,都朝他们兄妹投来诧异目光——就是投宿在旅店里,大多数女客也不会抛头露面出来干打水之类杂活儿,除非是下人仆役之流,否则多半是由同行男人出去打了在屋子盥洗的。更不用说使用公共厕所了——都是在屋子里用马桶解决的。张小妹出现在这里,反而让那些光着膀子过来擦洗身体的客商汉子们十分尴尬,忙不迭都躲开去。
不过张陵却知道自家妹子肯定不会在乎这些,能一路上走过来,这些“小”问题自然早解决了。果然见她大大方方就着龙头水擦了几把脸,显露出颇为皎好的容颜。又极有兴趣的在盥洗室那面玻璃镜子前扭来扭去的臭美了半天,方才被张陵拉扯着满心不愿意的离开。
“等等啊哥!俺还没照完呢,从没见过这么清楚的镜子……”
“这玩意儿在岛上不稀奇,大市场里有得是。回头给你买一面,爱照多久照多久!”
张陵不耐烦道,张小妹一听眼睛立刻就亮了:
“真的?哥哥可不许骗我哦!”
“当然,我张汝恒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了?”
兄妹俩一边吵吵嚷嚷的,一边走出旅舍,朝着琼海军控制下的白沙港街道走去……
第四百四十四章 妹子来了(中)
崇祯五年的十二月,公元一六三三年的一月,在海南琼州府这边是属于比较特别的一个时段。因为这里已经有很多人逐渐按照短毛的风俗,开始用西洋历法。
前几天,西历一月一日正旦的时候,市场中大凡有点地位的商户都放了半天鞭炮,为啥要放——因为这里最大的商业组织,琼海贸易公司在搞庆祝活动,所以他们也必须要跟进。
好在短毛虽然用西洋历法,对于中原的节日倒也上心,每年发钱最多,放假最长的日子依然是春节。所以现在每到了年末,从十一月起(农历),海南岛上的气氛都会变得非常热闹——岛上有钱商户都跟短毛学,中国节日西洋节日一起过。从农历十一月十四,也就是西历十二月二十五,圣诞节那天,各种各样节日都冒出来了,直到次年正月十五,元宵节后过完大年,这段“节日期”才算结束。
而这段时间也是个商家店铺的最佳黄金销售季节,从琼海贸易公司那里学来的各种促销招数层出不穷,不少商家起先还觉得贸易公司那个女老板简直是疯子——打折,赠品,会员积分制……这么多优惠送出去,就是想赔本赚吆喝也没这么干的!
但人家这些手段既然用出来了,贸易公司的强势又不是他们所能得罪,逼得他们也不得不跟进。几番拼斗以后却发现店里非但没赔还赚了不少,一些滞销货物也都用赠品名义搭送出去了,倒是尝到了甜头。
于是眼下,当张陵带他妹子走在白沙港外同往琼海大市场的那条商店街上时,满眼看到的都是过年优惠大减价招牌,还有各类新奇有趣小玩意赠送。张陵是看惯了根本不在乎,但张小妹这种从陕西乡下地方过来的傻妞儿一下子就花了眼睛。
“呀,哥!俺们去那边看看……不不,这边的铺子好像更好玩些……诶,先进这家好了。”
张小妹东张西望的,只感觉自家两只眼睛完全不够用。走在街上的路线完全是呈“Z”字形——街道两边的每一家铺面都要进去逛逛。小姑娘很纯朴,或者是出于某种乡巴佬初进城的恐惧心理,总觉得这里一切都和自己无关,只要看看那些货物就很满足了,倒还没提出要买。但也搞的张陵感觉很没有面子——他经常在这里巡查的,这些商铺主人大都认识他。
耐着性子又走了一小段路,张陵觉得不能再让妹妹用这副乡下人模样丢他的脸了,决定由自己来主导参观线路。当然,对这个骄纵惯了的小妹不能来硬的,得用点小手段……
“小妹饿了吧,我们先去吃点东西。这边的铺子只是些外围野店,等下带你去琼海大市场里面看看,那里的东西才叫齐全呢。”
“不用不用,俺一点不觉着饿呢……”
果然如张陵所料,自家小妹这时候是肯定感觉不到肚子饿的。但他很清楚自家妹妹的最大弱点所在:
“这里有很多甜食噢……你来的时候应该听人说起过,咱们这边最出名的‘琼州三白’中有一项就是白糖吧。很多客商专程过来就是买糖的。”
一听到甜食,张小妹的耳朵立刻竖起来——她从小最爱吃甜的东西。只是陕西那地方实在贫瘠,虽说是出身在一个还算富裕的武将家庭,又是家里最受宠爱的老幺,平时能捏上一包糖豆子或是几颗麦芽糖就足够她开心好长时间了。
“甜的?有甜豆和麦芽糖没?”
“没有,那玩意儿太低极了,这边正儿八经的铺子谁卖这个。”
“啊啊……那冰糖葫芦和糖人儿有不?”
“那倒是有的,不过也属于孩子们吃的玩意儿,要去找小贩子才有得卖……小妹我带你去吃一种点心,非常高级的,包你吃了这辈子都忘不了。”
用这句话作为诱惑,张陵顺顺当当让妹子跟他走了,总算不用再为街上那些杂七杂八的商铺浪费时间。
……
不久之后,当两人重新出现在街道上时,张小妹左手拎两串冰糖葫芦,右手提着一兜子水果蜜饯,嘴巴里鼓鼓的还塞着一块点心,含了半天都舍不得吞下去,犹自含含糊糊道:
“……好吃……太好吃了!哥,俺以前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小点心。”
“是啊,我第一次尝到的时候也很意外呢,真没想到天下还有这等美味。”
张陵一边回应着妹妹的感慨,一边拿出块帕子,替小妹擦去鼻子上和嘴角边的白色奶油沫,微微笑道:
“听说这种‘奶油蛋糕’以前是专供短毛中的女士们享用,最近才渐渐传到市面上来。味道是绝好,可价钱也高得很——就那两小块就要五钱银子呢,用这边的钱算是一块银元。”
“啊?”
张小妹一愣,伸手捂住嘴巴:
“我刚才那几口就吃掉了半石米?”
张陵嘿嘿一笑,拍了拍妹子的手臂:
“不止哦,咱们这边的米价是五钱一石,所以你刚才一口气就吃掉了一百二十斤大米……”
见妹妹一脸紧张模样,一向严肃的张陵也禁不住哈哈大笑:
“别担心,没事的。你大哥的俸禄虽然不是太高,请妹子吃几块蛋糕还是吃得起的。”
“噢,说起这个……”
张小妹虽然爽朗,却终究是个女人,是女人就免不了八卦天性。三两口吞下口中糕点,凑到兄长身边开始打听:
“哥你现在很有钱了吧?前几次让人捎回家的银饼子都让娘收起来了,说是成色好要留着应急……能有那么多闲钱捎回来,你手头一定很宽裕!”
张陵微微摇头,随口回应道:
“还行吧,每月连俸禄带各种补贴总有个几十两,短毛的官府从来不拖欠,也没什么折色交钞之类乱七八糟东西,都是用银元发放的。”
“啥,才这么点?哥你是千户官诶!手下人再少,也不会才几十两银子吧?”
张小妹一下子叫出声来,她虽然不谙世事,却毕竟是世家出来的,对军中规矩也了解一二。
不过张陵看看她,脸上表情有点古怪:
“不,这几十两只是我个人的俸禄,我部下的收入都不归我管,这边和陕西的规矩不一样。”
“那你的亲兵和家丁呢?”
“没有亲兵,没有家丁——这边不允许私蓄护卫,说实话我也养不起他们。”
“啊?那哥你这千户岂不是成了空架子,这么惨哪!”
“惨?”
张陵看着妹妹,忍不住嘿嘿笑起来,语气中却充满了自豪感:
“小妹,你也是将门出身,知道军中的陋习——咱大明的武官,号称千户,真正出兵打仗时手下能有三五个百户,十来个总旗……能超过四百人就算是不错的了。剩下都是空额,对不?”
“是啊,要不怎么养得起兵呢。朝廷给的粮食银子就那么一点点,大半还是霉变不能吃的,不吃空额空饷那还不全得饿死啊。”
张小妹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张陵哼了一声:
“我从前也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被短毛俘虏……嗯,不扯远了,小妹你猜我手下现在有多少人?”
不等妹子回答,张陵率先伸出一掌之数:
“五百六十一人,实打实的编制,上面每月就发下来五百六十一人的钱粮,一个都不多。但你知道我们每月要花多少钱?”
同样也不等回应,张陵自己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