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一六二九-第1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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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乱的谈话当然不会有什么真正议决案。等到酒喝干了,饭吃过了,各人拉上牲口,推上小车,各自返回自己的乡村。大市场则一如既往,等到第二天,又会有一批新的客人来到,再次品尝到同样的惊喜和欢愉……这样的景象每一天都在市场中发生,真是平常而又平常的。
第一百八十八章 代言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岛上居民渐渐开始适应短毛所带来的种种转变。说起来海南岛现在也算是“沦陷贼手”了,换了其它地方肯定是早就水深火热。不过到现在,就算是再怎么死硬古板的老学究,抑或是不通世事的底层民众,也不得不承认:这伙“反贼”与众不同。
除了与大明朝做对这一点还比较“正常”外,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完全不象是一群反贼应该干的事情。人民群众总是朴实的,既然这群人一方面杀官造反,另一方面却又于民间无害,那么很自然的,老百姓们开始把短毛看作当年梁山好汉那种类型,诸如“杀富济贫”“替天行道”之类的赞誉之词开始出现在短毛头上。
而那些读书较多的士绅之流则另有想法,他们比一般平民百姓见识多些,知道这个世界上可能会有所谓“侠盗”——少数心肠比较软,而且不愁吃穿的独行侠偶尔会把得来的财物分给老百姓。但却绝对不会有劫富济贫的“侠匪”——这种团体想要生存下去,就肯定要跟官府对抗,而这种对抗成本很高,必须要从外界攫取资源来支持。如果要想发展壮大,那更需要大量物资和人力,容不得半点浪漫主义存在。
只是这群短毛跟朝廷对抗起来似乎很轻松,所以非但不需要从民间搜刮财物,还能拿出不少东西来收买人心——这帮人胸怀大志!未来能不能成就大业不知道,但至少,从当前的种种迹象来看,他们的统治能力要超过大明官府,这一点毫无疑问。
“所谓太平盛世,也就是如此罢……?”
王璞王介山最近就养成了这么个习惯:每到傍晚的时候,他总喜欢走到大市场边缘,或者是吃饭的酒楼附近,看着市场里面的人在讨价还价,肩挑手提;又或是那边高楼上的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这一看就能看上半天。
有一天林峰碰上他又在发呆,不由问道:
“王大人,不至于吧。你好歹也是在北京城待过的,那地方有钱人多了,花钱享受什么肯定比这边厉害。”
“论起一掷千金的豪客,京师当然是比这里要多得多,花费也厉害得多。但是能让那么多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这么开开心心的花钱——王某游学多年,走过不少地方,却还从没来见到过。”
王璞一边悠然回应,一边回过头来,忽然弯下腰去,朝林峰深施一礼,可把后者吓了一跳,连忙躲开。
“王大人,这什么意思?别开玩笑啊!”
“下官心中有一惑,百思而不得其解,还望林先生为我解之。”
“哦?”
林峰一愣,王璞听说年纪其实不大,但整天留一部长胡子,看起来少说也四十来岁的人,在他们这帮天天刮胡子的小白脸面前总是摆出一副长辈架势。向来只有在李明远教授面前才比较恭敬些,象今天这么礼貌的样子可不多见。
“请直说吧。”
王璞的疑惑倒是很能代表这个年代读书人的思想——在他们看来,要想让民间经济发展起来,只能是采取“轻徭薄赋”“休养生息”之类政策,官府要尽量少收税,才能让民间变得富裕。象汉朝文景之治,或者仁宗时期那样,才是读书人心目中的仁政。
然而这群短毛的做法却是完全相反——自打占领琼州以后,这帮人采取的政策和“休养生息”压根儿是南辕北辙,简直一刻不停都在折腾!而且最令王璞感到纳闷的是——短毛的官府收起税来可一点都不轻,下面都送上刮地三尺的牌匾了,完全称得上是横征暴敛。可奇怪也正在这里——即使在这一连串的折腾外加重税之下,民生非但不见凋敝,反而愈发热闹红火起来。
而从今天所看到的地步,这里的景象简直比广州府都要繁华!王璞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从最初的冷眼旁观到后来的主动参加,短毛对琼州府的整个控制过程,他都是亲眼看得清清楚楚,似乎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王介山费了不少口舌才把他的疑惑说明白,因为用他所习惯的那种之乎者也的古代词汇和语法,实在是不太方便表达。不过林峰倒是没费多大劲就听明白了他的问题,当即哈哈一笑。
“这个问题很简单……请跟我来。”
他把王璞带到了府衙仓库,以前用来储存收税物资的地方,随手推开几扇门让他看——里面都是空空荡荡。
“我们收税是很重,可收上来的东西并没有放在仓库里发霉啊,东西在我们手里绕一圈,又都回到民间去啦。只不过是由我们来决定分配方向——政府可以利用这个重新分配的过程,刺激民间资本,充分调动劳力,从而可以创造出更多财富,吸引到更多投资……”
林峰简单向对方阐述了一些宏观经济学的基本概念,只听得王介山眉飞色舞,特别是其中关于政府调控的部分,居然还摸出本小册子来做笔记。这一聊就聊到半夜,到最后林峰实在吃不消,找个理由去睡觉了,王璞却还坐在那儿,口中念念有词的一边研究一边记录……
自打那次之后,王璞就经常去找林峰请教关于“经济之学”的疑问,而且还经常拿大明朝的状况来同这边相比较,林峰对此倒并不藏私,乐得有个人能跟他谈谈说说。不过,对于王璞的那点小心思,他也毫不留情的予以了否定:
“我知道你的想法,王大人。不过经济学这种理论,是研究一个社会群体的行为。其前提条件是这个群体中的大部分人都能够作出比较理性的选择。而明帝国……说老实话,我不认为我学的经济理论能对大明王朝有效。”
“是这样么……”
王璞果然有一度变得很失望,但很快他就摆脱了这种消极情绪,又继续开始努力钻研。
“无论有没有用,多学一些总是没坏处的。我辈读书之人白首穷经,日夜琢磨圣人微言大意,不就是为了追求这治理天下的道理么。既然你们这些海外异乡之人精通此术,我若不学,岂不是入宝山却空手而回?”
——抱着这样的想法,王璞反而学习的愈发用心。他不但向林峰请教,对于李老教授,庞雨阿德等人,在政策上有看不懂的地方也去提问,几乎达到了废寝忘食的狂热地步。
……
“我想我们恐怕正在给大明帝国培养一个经济学家……或者说,一个对于经济学概念有系统了解的官僚。”
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林峰这样评论道。
“如果他将来能回到明朝官场,并且掌握权力的话,也许真会给大明王朝带来很大改变也说不定。”
“不可能的,明帝国的官场……哼哼,连张居正那样圆滑聪明的人都没好下场,更不用说王璞这种书呆子,他根本不会有上位的机会。”
阿德对此压根儿不在意,但庞雨却提出了某种可能性:
“光凭他自己当然是不可能,但假如有一个团体……比方说我们,在背后支持他呢?”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听到阿德犹豫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扶持一个代言人?”
“不错,虽然现在谈这个有点早,但我想,我们迟早会需要代言人的,因为我们本身永远不可能真正融入到明朝的官场中去。寻求代言者的话,没有人比他更合适了——出身进士底子,文凭足够硬;东林党人,将来人脉也不少;而最重要一点——既然他主动找上我们学习经济和政治理论,说明他已经理解,并且愿意接受我们的文化。这样的人如果能够在明政府中爬到一个比较高的位置,对我们肯定是有好处的。”
阿德耸耸肩,脸上表情明显有些不以为然,但也没说反对的话,只是看向老李教授。
因为大多数人都在外面,这次不过是碰头会,互相通报消息而已,谈不上做决议。所以老李教授也没着急下判断,反而先问道:
“他最近和大陆那边联系的怎么样?”
——自从上次谈话后,王璞果然写了几份报告公文发到海峡对岸去,当然这些公文每一份都让这边先看过。最初几份文书全是非常公式化的报告。身为州府推官,理应向上级报告的刑名,律政等方面内容,没有一点废话,也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而之后的几篇,借着介绍案情,王璞开始写一些有关琼州府风土民情的东西,其中很多当然是短毛来了之后才发生的好变化,都是实话实说,那批回去的锦衣卫使者完全可以证明,所以即使海峡对面,也不好说他在为短毛唱赞歌。
“现在还没收到任何回音,不知效果如何。不过这是很聪明的作法,他在这方面倒是诚心帮我们没错。”
阿德负责审看那些文书,同时也借此判断王璞为他们办事的态度。听他作出了正面的评价,老教授才点点头:
“那么,代言人的事情,先作为一种可能性加以考虑吧。现在考虑这个还为时过早,将来具体怎么操作,还要视我们与明王朝的关系而定。”
然而等到会议快要结束的时候,林峰忽然又插了一句:
“其实真正要让王璞掌权,我不知道对于大明王朝是好事还是坏事。”
“噢?”
面对大家疑问的目光,林峰又解释道:
“王璞对于政府控制和计划经济的内容相当着迷,却很轻视市场调节理论。如果按照他的构想……你们能想象:一个搞计划经济的大明帝国是什么样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 宛如梦幻
公元1631年,二月十五日,农历正月十五,元宵节。
去年穿越众在临高也过了一回元宵节,但临高那边毕竟只是个小县城,人太少。而且当时因为放电影计划失控的缘故,县太爷程叶高严格控制了进入县城的人数,所以没能热闹起来。
而这次在州府里面,大家吸收了教训,没再搞那些太超越时代的东西,就是一般民间庆祝的节目也足够了。舞龙灯,舞狮子,锣鼓秧歌……也许是因为移民众多的缘故,海南岛上的汉人保留了许多大陆那边各个省份的过年习俗,元宵节办的比春节还热闹。按照他们的说法:过年是自家人在家里团聚的日子,而元宵则是大家出来凑热闹的时候。
老百姓的生活水平确确实实在提高——这一点在提灯夜游的时候表现特别明显。凡是走出门来的小孩子,无论富裕或贫穷,手中都能提上一盏或精致或简陋的小灯笼。大多数人都换上了那种用短毛厚棉布缝制的新衣服。海南岛气候炎热,不需要棉衣,不过对于普通平民来说,厚实点的衣服依然很受欢迎。
穿越众和府衙的大小官僚们也都走上街头与民同乐。就在前两天,琼州府城地区正式在地图上被标注为绿色安全区域,以后上街不再强制要求携带武器了——不过有些人已经养成习惯,出门身上不带支枪就感觉不安心,这就是个人爱好问题了。
庞雨就属于这类人中的一个,尽管他的枪法不咋样,五十米外连上靶都危险,但只要上街去,腰间要是没个硬邦邦的铁家伙贴着还就不踏实。
“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就总是没有安全感。周围的一切仿佛都是梦幻……外面这些拿着灯笼的小孩子,穿着古装的明朝人……虽然和他们一起待了这么久,和他们说话,共事,却总觉得好像不是真实的。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都会想:也许明天一觉醒来,就会发现自己仍然是在家里,要赶着去单位签到,继续做项目……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个有趣的梦而已。”
此时此刻,庞雨正坐在杰克的办公室里,絮絮叨叨谈论着自己的思想状况。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否正常,是不是意味着某种心理疾病的征兆,所以特地来找专业医生咨询下——老杰克不但是外科医生,还拥有一个心理学的学位,平时经常帮助团队成员作心理疏导工作。虽然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去找一个老外倾诉。但在这边,大伙儿都还挺信任他的。
不过听完了庞雨的叙述之后,杰克却只是满不在乎的摇摇头:
“不必担心,我的朋友,大多数人在陌生环境下都会有紧张感,你只是表现得特别强烈而已。”
“都一年多了,还不能消除这种紧张吗?”
庞雨依然有些不安,杰克则哈哈一笑:
“我曾见过在战壕里能大打呼噜的士兵,回到家以后却总是睡不着的病例。后来他申请参加了预备役,就能睡安稳了——你在潜意识里应该是希望能回去,对目前的环境总有一种抵触感,所以总觉得这个时代很陌生而且难以适应,自然会紧张。”
“是这样吗……确实,我总想着有朝一日能回家去。不知道这一生还能不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