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4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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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缅甸以来,他多次立功,得到的奖金很多,托运回四川的战利品也很多;他还买了五个丫头,最后一个前天才托运回都府的。”姜楠低头望着担架,一张血迹斑斑的尸布挡在两人之间,他对邓名说道:“他一直念叨着,等回了都府就有好日子过了,一再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国。不过今天听到大帅的命令后,还是勇敢地冲上去了。挖洞的时候就被卑鄙的缅狗射中了胳膊,但包扎了一下还是坚持奋战,炸开城墙后又第一个冲进去了……”姜楠呼吸越来越急促,终于说不下去了。堡垒里的缅甸守军被姜楠杀了个一干二净,没有一个人得到宽恕。
“大帅,我们拼死进攻,就是为了让莽白把皇上放出来吗?”今天邓名只是下令总攻,但没有解释自己的意图,姜楠忍不住大声问出了这个问题。
“不是,”邓名摇摇头,他不得不承认,在瓦解明军斗志方面,永历皇帝做得实在是异常出色。邓名向姜楠和其他望着自己的川西士兵严肃地保证道:“我们是为了都府的利益。”
第22节退让(下)
第二天明军的攻势依旧猛烈,当瓦城得知明军几乎肃清了城东的外围据点后,莽白等人再也坐不住了。由于这段时间以来明军进展缓慢,所以瓦城人还以为防线相当稳固,明军对其无可奈何,既然外围都如此坚强,那瓦城本身的防御自然更是不成问题;现在才知道在突然发力的明军面前,外围防线其实不堪一击,既然如此,那瓦城的防御也就不再令人放心了。
更让阿瓦官员们焦心的是,泰缅边境上又送来急报,称暹罗(泰国)大王那莱似乎在策划什么行动,在边境上集中了不少部队,营地那边好像还有明朝的军官。因为暹罗还没有发起进攻,这种情报瓦城估计明军还不知道,不过若是暹罗真的发动进攻的话,那明军就有可能得知此事。此时瓦城根本无法增援东线,甚至连号召各地驻军去增援都不好办——首都受到围攻,不但政府的威信严重下降,而且交通、命令、粮草筹备和统筹安排都受到极大影响。若是暹罗大王那莱真的挥师入缅,势必会和明军结盟,那样明军就有了一支人数可观而且忠诚可靠的盟军了。
于是缅王当机立断,决定再派使者去与邓名谈判:“邓名只关心他们的皇上的安全,所以永历是绝对不能还给他们的。不过我们或许可以先还给他们一些阁老,试试看能不能先解围。我们骗他们,就说等到明军退回八莫,我们就把永历给他们送过去。”
既然邓名不想要阁老,那对莽白来说这些人就没有价值,留着浪费粮食,杀了还怕激怒城外的敌军,干脆把这个烫手山芋还给对方。不过一次放出去很多人缅甸又担心让明军觉得胜券在握,一定要把这仗打到底。经过一番商议后,莽白就决定先放一个人出去,这个阁老要有家人在阿瓦城内,这样就有要挟他的资本,他也不敢刚一出城就鼓动明军攻城。
缅甸使者来到明军阁老的关押地时,向守卫出示了莽白的手令才得以入内。随着邓名继续进攻,这些阁老的待遇又得到了改善,因为莽白本想结个善缘,将来必要时也能有个和明军沟通的渠道;后来莽白发现想利用这个渠道的不止他一个人,瓦城通向外界的大道被明军控制后,不少原本主张处死明朝阁员和御林军将领的大臣再也不提处死的事,还派仆人偷偷给被关押的马吉翔、沐天波他们送衣被……因此莽白把看守的士兵都换成了更可靠的国王卫队,若是没有莽白的手令谁也不许靠近。
食物充足,看管却更加严厉,马吉翔等人猜到邓名还在继续进攻。最近一段时间,这些俘虏不时听到城外枪炮的轰鸣声,他们都知道这是明军和缅军在城郊发生冲突。每天这群官员都不断地求神拜佛,祈祷明军能够早日杀进来,同时祈祷缅甸人不会丧心病狂地在城破前杀害他们。
以前内阁官员很少在永历皇帝面前说邓名的好话,毕竟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是否是朝廷之福不好判断。不过听到城外的爆炸声后,邓名立刻成为了内阁官员口中的威武战神,大家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念叨邓名之前的赫赫战功,总盼着一觉醒来明军就进城了。可惜不管是邓战神、还是巩昌王都让他们失望了,每次官员们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时,幻想下一刻会见到一群满脸洋溢着笑容的明军冲进来,可惜他们的幻想一次次被打破,这些动静事后都被证明是缅军换防。
今天缅甸使者抵达后,单单把大学士杨在挑了出来,没有任何解释就把他从关押地带走了。杨阁老是马首辅的女婿,缅人离去后,其余的人都望着马吉翔,盼望他给个合理的猜测。
“一定是缅人要他去和保国公谈判。”马吉翔长叹一声:“他是我的女婿,也是皇上的忠臣,皇上、我还有我女儿都在缅人手中,缅人料定他不敢乱说。”
马吉翔最大的问题就是胆小,上次虽然他硬撑着对沐天波说自己对莽白有用,所以缅人不会杀他们了,但实际上马吉翔对此一点把握也没有,那番话与其说是分析,还不如说是自我安慰。无论马吉翔心里多么明白,只要见到刀子就没什么不肯干的,甚至都不需要别人把刀子亮出来,只要握着刀把子的人一瞪眼也就够了。
不过抛开胆小不提,马首辅善于察言观色、揣摩人心,居然把缅人的心思一猜就中。
“杨阁老可不能劝保国公退兵啊!”大家一听就叫唤起来。
沐天波知道,最了解杨在的就是他的老岳父,就问马吉翔道:“以元辅之见,杨阁老会对保国公怎么说?”
“这要看——”马吉翔不假思索地答道:“要看看保国公肯不肯留下他。要是他能从此留在明军那边不必回来,那他肯定会劝保国公继续进攻;要是缅人使者就在边上,而且保国公还有让他往来充任使者的意思,那他一定会苦劝保国公退兵。”
……
一上午的攻击让明军又拿下了两个关键据点,见到有被明军包抄的危险,其他据点的缅军都纷纷放弃堡垒逃回瓦城。邓名没有下令追击,今天的战斗虽然短促但是十分激烈,又是上百人的死伤。
发动这种攻势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谈判筹码,但这个目的绝对不能泄露出去,所以邓名没有在军官会议上解释自己的计划,以免一下子搞得明军尽人皆知,给缅人知晓自己底牌的机会。虽然邓名不做解释,军队也坚决服从命令不惜代价地进攻,但邓名看到各部报上来的伤亡统计后,自己也有些不忍了——短短两天就有近百人死亡或是残疾,超过两百人需要卧床——但如果缅人依旧不肯屈服的话,邓名明天还是要继续发动强攻,这些伤亡会让他在谈判桌上获得一个更有利的地位。
“如果明天缅人还没有丝毫退让的表现,那就要试探性的爆破城墙……”邓名暗暗在心里定下了五百人阵亡的止损线,如果付出这样的牺牲还不能让缅甸误判明军意图的话,明军也只有停止代价高昂的消耗,转而考虑该留下一些部队来保护莽鲁政权的生存了。
这时卫兵报告缅甸又派来了使者,邓名猛地松了一口气,看来缅人已经畏惧了。毕竟缅人不可能知道吴三桂已经结束了贵州的战事,给云南施加了巨大的军事压力。既然缅甸这么快就派来新的使者,邓名估计他们是打算做出一定的让步了。放永历回来是不可能的,缅甸人不是没脑子,不会轻易放弃他们手中最好的一张牌,而且邓名之前对使者还刻意强调了永历的重要性。
“如果能够说服缅甸人释放官员和御林军,暂时停战就好,御林军可以帮助莽鲁政权生存,而暂时停战能够让庞高和僧侣巩固势力。”邓名知道自己是在打如意算盘,这场谈判会很艰苦,而且时间非常紧,很快白文选就会顶不住压力再次要求撤军了。一旦发现明军自动地退兵,缅甸也就再不会做出退让。
在缅甸使者被带进来的时候,邓名感到自己的心脏又收紧了,他突然开始担心缅甸看破了自己的企图,而这个使者是来嘲笑自己虚张声势的。
“嗯,我是该先发制人,还是以静制动呢?”因为不会读心术,不知道对方手中的牌和底线,邓名对采用何种策略也感到有些棘手,想不好到底该强势到什么程度。
缅甸使者进入营帐,向邓名大礼参拜。邓名威严地看着对方,表面上若无其事,但其实却是相当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开场白,他越来越担心这两天将士们的鲜血会白流。
“这位是天朝的杨阁老。”缅甸的使者汉语很流利,他站起身后,立刻把紧随其后的一个人介绍给了邓名。
“杨阁老?”邓名发出了疑惑之声。
“国公,下官就是杨在啊……”忍耐多时的杨在大叫一声,终于又见到大明的军队了,满腹的辛酸、长期以来的担惊受怕,让杨在的眼泪霎时间飙了出来。
“原来是杨阁老。”听杨在泣不成声地做完自我介绍后,邓名微微颌首,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波澜。杨在放声大哭后,站在对面的缅甸使者一直仔细地观察,但他没有看到邓名有任何激动的样子。
虽然表情没有变化,但此时邓名胸中却是一片光明:“将士们的牺牲,终于还是没有白费啊。”为了保持外表的沉稳,邓名使出了全部的气力来压制内心的狂喜,他扫了缅甸使者一眼,暗道:“看来这次我们还是狼,你们是羊。”
“尔主既然能放杨阁老出城,为什么不放马元辅和黔国公来我营中?”邓名的眉毛渐渐竖起来,显出了怒气:“不过看起来尔主今日总算有了一点儿诚意。天朝有功必酬,从不断绝藩属的向善归化之心。我这就带着杨阁老去巩昌王那边,如果是确认无误的话,我们明日可以暂时不攻城。”——
笔者按:本月22日至27日,要去北京参加一个中国作协的会,所以要到28日才能继续更新。又按:机器中病毒了,记录龙套名的文件丢失,回头笔者会开一个报名帖,已经报名并且出场过的请不要重复报名,谢谢合作。
第23节代理(上)
带着杨在赶到巩昌王的大营,卫兵不敢让邓名久候,一边有人飞奔进去通报,一边就有人带着邓名一行进去。
这时白文选正在和众将商议军务,听说川军猛攻阿瓦城的周边、连克数寨、消灭了上千缅军后,滇军大都以为川军有强攻瓦城的意图,只有白文选心说这是邓名要退兵了,多半是为了让缅军不敢追击而最后吓唬一下他们。白文选始终遵守着和邓名的约定,也没有向军队宣布晋王的命令,今天的军事会议上讨论的也是如果川军要强攻瓦城,那滇军该如何协同作战。
听说邓名赶来后,参加军事会议的滇军将领有不少都以为邓名就是来要求滇军助战了,而他们大多不是很看好此战——虽然滇军搜刮了不少财物,不过若是能轻易拿下瓦城那他们也不会嫌东西多——只是瓦城有缅甸的五万军队,至少十万壮丁,巷战打的就是人数,而明军只有一万多人,要是一场混战下来损失了好几千人,那又该如何收场?
见到邓名进门之后,就有一个白文选的部将冒失地问道:“保国公要强攻瓦城了吗?”
“正有此意。”邓名飞快地答道。
这个糊涂的部将闻言就要劝谏,却听白文选怒喝一声:“大将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这个西营武将愣了一下,这才看到跟着邓名一起来的还有个缅甸使者,邓名当然不可能在敌国使者面前落了自家威风,而白文选厉声斥责也是怕这个没长眼的家伙说出什么扯自家后腿的话来。
这时杨在也走进门来,邓名冲白文选笑道:“这个人自称是杨阁老,我又没见过,所以请白将军来鉴别一下。”
“大王啊。”杨在一眼看到了位于正中的白文选,高兴地大叫起来:“可算又见到大王了。”
“杨……”白文选看到来人后,举起双手做出个抱拳的动作,但这个动作突然僵住了,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正在邓名感觉奇怪的时候,白文选咳嗽了一声:“这位是杨阁老吗?好像有点像,几年不见我记不清了。”
“大王是在说笑吗?”杨在目瞪口呆了片刻,接着惊叫起来:“大王怎么会不记得下官了呢?”无数个疑问从杨在心头冒出来,他忍不住想到:“难道是我这些日子吃得太差,已经不成人形了吗?”
白文选扫了一眼邓名,又看向杨在:“我有些认不清你,对了,你带来了什么旨意?是又要我们退兵吗?”
“大王,我确实是杨在啊。”杨在感到更加的莫名其妙,而且白文选的态度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对方不急于确认自己的身份,却着急问自己带来了什么旨意,白文选的思维实在是太跳跃了,让杨在无法跟上。杨在大叫着表明自己的身份的时候,心思已经乱成了一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