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23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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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是不是有一丝奇怪?奇怪朝廷为何要给你们功名?”
不奇怪是不可能的,谭小庄和同伴们已经多次讨论过此事,都想不通为何成都这里为何如此优待百姓,把珍贵的秀才功名如同白送一般地给予民众。
“因为朝廷对你们寄予厚望,我中华自古天子与士人共治天下,朝廷希望都府这里的百姓不要满足于做一个草民,而是以士人自勉,时刻记得自己有功名在身;能够做到见官不拜,能够在官府前挺直腰板。”不等下面的人交头接耳,邓名就朗声说出了答案:“士人应该能够做到见善若惊、嫉恶如仇,只有这样才配得上朝廷的功名。在场的诸君,我希望你们以后时刻以士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仗义执言、锄强扶弱,帮助那些需要你们帮助的人,成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士人,成为国家的栋梁、朝廷的支柱。”
……
“我有了一个新的决定。”送走了代表团后,邓名没有返回住处,而是把李晋戈、熊兰二人找来。
“不知提督有何打算?”熊兰马上问道,邓名的主意层出不穷,对此他和刘晋戈早已经习惯了,不过既然今天邓名把他叫来,那熊兰怀疑这主意会与他的银行有关。
“知府衙门可以出售银行的许可证,都府应该允许私人银行成立。”跟着邓名从浙江来的义勇兵中,就有一些人经在钱庄中工作过,还有几个人曾经当过钱庄的掌柜或是帐房。
在成都见到银行后,这些人就曾托关系辗转送话到邓名眼前,希望能够在成都开钱庄。邓名曾经见过这些人几次,商讨过一些钱庄的事情,在见识过熊兰是如何训练收银员后,邓名觉得开办商业银行变得更加急迫。
不过邓名之前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因为他对金融了解有限,在他的印象中银行若是出问题可能会给社会经济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如何挽救金融危机邓名更是一无所知,所以他虽然动心但一直下不了这个决心,总觉得还是把银行控制在政府手中更安全一点儿。
“刚才我问了一些人,这些新到成都的人几乎人人都借贷,年息都是翻番,而且还是利滚利!”邓名对刘晋戈和熊兰说道:“这么高的利钱!这是要逼出人命吗?”
“不高啊。”熊兰对邓名的惊奇感到有些不解,给一无所有的人借贷本来就要收很高的利钱,全国都是如此,不过这话一出口熊兰就有点后悔了,他意识到邓名是从小锦衣玉食的宗室,长大后身边也有忠心耿耿的卫士,从来没有为钱发愁过自然不明白这种贷子对贫农来说是多么重要,别说一年翻一番,必要时就是翻两番都有人借。
“这是那些贵州人和陕西人借的吧?云南人一般都是找那些赎他们回来的亲友借,川人虽然不一定有亲友,但看在同乡份上,利钱也就五成。”刘晋戈作为行政官,对民情的了解程度远在邓名之上。
“你们都知道?”见刘晋戈和熊兰都一点儿也不吃惊,邓名更加惊奇了:“你们不阻止吗?”
“为什么要阻止呢?”刘晋戈脸上露出疑惑之色:“这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们为什么要阻止?自古以来就没有人阻止啊。”
“提督,您有命令,说贷款只能给予同举人。”熊兰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联系邓名的前言后语思考了一会儿,刚才邓名那句允许民间开银行的话给熊兰一些提示,他急忙辩解道:“银行只向退役军人提供低息贷款,这也是为了感谢他们多年为国效力啊。”
“嗯,我明白了。”邓名点点头,他终于看明白在这个时代只有自己会为此感到气愤,刚才那些高利贷的受害者说起此事时,也是一副天经地义的模样,也没有丝毫向自己诉苦的意思,只是很普通的民生问题,他们谈论高利贷的口气和谈论庄稼长势时并无丝毫不同。
“都府会成立一批私人银行,等他们成立后熊行长你的银行就不再提供贷款业务了,所有的贷款都交给他们去办。你的工作就是向这些私人银行提供贷款,保证它们能够顺利经营下去,你借给这些银行的钱是不受利息的,但他们要接受你的查账,每一笔贷款都需要符合我们定下的规矩。”邓名打算把那些开过钱庄的浙江人,还有熊兰的帐房们都召集来,制定一套审查制度;邓名依旧对私人银行不放心,所以这些商业银行必须向政府公开账目,暂时能进行的也就是存、贷款业务:“一口气多开几家,这样他们互相竞争就不会放高利贷了……嗯,不对,他们说不好会联手垄断,要定下规矩,有担保物的贷款年息不许超过一成;没有担保物的,只要是给农民的、挖矿的就不许超过两成;至于给同举人的,不许收利息,由知府衙门给担保,再代付给他们一成利息。”
“就是我们以后不放贷子了?”熊兰听明白邓名的话后,显得有些不甘心:“这可都是能收利钱的啊。”
“你以后的工作除了保证物价稳定,就是保证私人银行能够运行下去,能够让他们贷款给需要的人,同时严查他们的账目。至于他们收的利钱,我当然要抽税,而且这可不是产粮或挖矿,我会征很高的税,比开商行还要高。”
……
此时,厦门的延平郡王府来了一位贵客,郑成功亲自站在门口迎接这位客人。
“张尚书来了。”郑成功向张煌言客气地问好。
但张煌言回礼却显得有些草率,脸色明显有些不善。
“张尚书请。”郑成功在心里叹息一声,不过脸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客气地请张煌言入内,到他的书房私下商议。
达素已经给杭州解围,张煌言无意和山东、河南绿营硬碰硬,而马逢知则是打不过。由于邓名的帮助,张煌言的力量远比另一个宇宙强大,水师也相当可观,清军把马逢知、张煌言联军逼到了海边后,张煌言就开始组织撤退,把马逢知裹挟来的十几万大军都运到了舟山。
南京城下邓名分给张煌言不少的粮食和银两,马逢知又在杭州周围大肆掠夺了一番,眼下舟山暂时还没有什么问题,不过无法长久坚持。同样是邓名的原因,这个宇宙的张煌言对郑成功计划远征台湾也不是坚决反对,撤退到舟山后张煌言还给厦门送来一封信,向郑成功询问台湾的具体地理和可能的耕地面积——马逢知希望将来能分一杯羹,在台湾建立一个军屯解决舟山的军粮和人口问题。
郑成功知道张煌言也有此意,所以很快就回了一封信,告诉舟山方面,台湾欢迎每一个能种地的辅兵,当然移民工作要等他做好对荷兰人的战争准备、在台湾登陆后才能开始。本来福建和浙江明军的关系就不错,在南京城下的时候邓名更是竭尽全力拉近两路明军领袖的距离,上次郑成功的友善回信让舟山和厦门的关系变得更加融洽。
在这个时候,张煌言突然从舟山匆匆赶来厦门,郑成功知道只有一个原因。
“张尚书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啊。”向书房走去的时候,郑成功在心里默默想着:“少主一片苦心,搞不好要前功尽弃了,可,可这件事我又怎么能后退半步?”
第05节隔阂
十五年前清军南下时,明朝的衣冠介胄叛降如云,大片的国土不战而降。。。
当时年龄未满三十、整ri在家中读书的年轻举子张煌言,凭着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挺身而出,不避生死地游那些已经投降清廷的文武官员反正;两年以后,手握重兵的闽粤文武先后向清廷屈膝,郑成功这个刚过二十的监生带着同学、仆人共九十人举起义旗,给那些和他父亲一起投降的闽粤官吏逐个写信,劝他们去辫留发。
张煌言起兵之初,除了满腹的圣人学问和一颗报国之心更无别物,对军事更是一窍不通。十余年过去了,昔ri的张举人已是能骑善shè,熟知水师、陆战的旗号,处理起政事、军屯、帐务也都是游刃有余。
最初人不满百的郑监生,初掌军权时对军事也是相当糊涂,为了鼓励部下士兵敢于和敌人的骑兵对战,郑成功曾经异想天开地宣布“割马耳如级功”,导致部下遇马便杀。直数年后一匹战马也没有缴获,郑成功才恍然大悟。在闽粤经历了连续的血战,奉檄反正既往不咎,顽固不化持剑往讨,郑成功也把军队从最初的九十人发展十万之众。
在对于满清的策略上,张煌言和郑成功总是协同合作。
几年前东南明军因为财政困难与清廷展开招安谈判时,张煌言和郑成功合伙唱双簧,郑成功充当红脸,向清廷表示他真心愿意投降,只是张煌言还差一点没能服;而张煌言面对清廷的劝降时,则表示他不投降,也不打算谈判,但不反对郑成功代表他谈。在谈判的同时,郑成功积极派人进入清军领地征粮、征兵,张煌言则努力联络南京周围的缙绅,派遣兵丁在沿海地区侦察虚实。在清廷终于发起招安企图,下令禁止张煌言和郑成功在清军领地里收税后,两个人马上发起了大规模的进攻,这场攻势的高潮是去年的南京之役。
十年前的张举人和郑监生,如今都已经是明廷的东南柱石,更是唇齿相依的关系。今天,两人十年来的关系和交情遭遇了空前的危机。
“监国陛下可安好?”步入郑成功的书房后,张煌言开门见山地问道。因为感觉舟山不安全,张煌言之前把鲁王送来厦门,而郑成功保证会以亲王之礼尊崇鲁王,并且不干涉鲁王的人身ziyou;作为交换条件,张煌言和浙派明军不再尝试拥立鲁王为监国。
直不久前,这份协议一直被双方执行得很好。
听张煌言的话后,郑成功在心里叹了口气:“张尚书这是给我面子啊,他没有在人前提起监国这两个字,只是私下和我一个人,这是希望我能和他各退一步啊。”
虽然明白张煌言的用意,但郑成功却没有退让的打算,他大声反问道:“不知张尚书所言‘监国陛下’指何人?”
张煌言瞪着郑成功看了一会儿,冷冷地道:“这是圣上的旨意,圣上诏令煌煌,命鲁王千岁为监国。”
永历从缅甸辗转发给郑成功和张煌言二人圣旨,授予鲁王监国之位。接这封圣旨后,郑成功二话不把鲁王送去澎湖的军屯严加看管起来。他怕鲁王身边的浙兵会帮助鲁王潜逃,在把鲁王送去戒备森严的澎湖的同时,还把张煌言的属下尽数留下,告诉他们可以留在厦门,也可以返回舟山,但是别想一起去澎湖。
张煌言接圣旨要晚一些,等他急忙派人来厦门和郑成功洽谈拥立鲁王二次监国的事宜时,却接了厦门来人的报告,郑成功违背之前的协议,把鲁王软禁澎湖的军营里去了。
“我没有违背与延平的协议,这次监国之事也不是我们浙军提出的,乃是当今圣上的圣旨。”张煌言越口气越是严厉,脸上满是怒意:“现在千岁底身在何处?延平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
“千岁一切安好。现在圣上提出让千岁监国一事,分明是在人撺掇下的乱命。”郑成功当然不会谋害鲁王,但现在想让他放鲁王脱离自己的掌握那是绝不可能,因为他知道,只要鲁王被张煌言带走,肯定会凭借着这份圣旨开始第二次监国。
“圣上南狩,让亲王监国有什么不对的?”张煌言对郑成功的话不以为然。
“正是因为圣上南狩,所以才更是乱命。圣上都不在国内,圣旨如何能够服人?”郑成功竭力争辩道:“怎么知道这是圣上的本意,而不是宵杜撰出来的?”
“延平又如何知道是不是圣上的意思?”张煌言见郑成功如此强词夺理,更加生气:“现在只有你我二人,延平这些歪理有什么意思?难道延平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我会不知道么?隆武帝嗣已绝,延平也不要想胡乱拉宗亲来给先帝续嗣,圣上是肯定不会同意的。若是延平自行做出此事,那么是板上钉钉的乱臣贼子。”
张煌言感觉这个杀手锏很有力,足以封住郑成功所有徒劳的挣扎。但很快他发现效果并不像他想象得那么好,郑成功只是冷笑了几声,没有露出一丝绝望之sè。
“难道他打听了唐藩后裔的消息了?”看郑成功脸上的表情后,张煌言忍不住冒出这样的疑惑,不过马上又自我否定:“要是真有消息,他岂能不大肆宣扬?”
郑成功几次张口yu言,但最后还是没有把底牌翻出来。又冷笑了一声后,郑成功直截了当地道:“张尚书得好,这里没有外人,今天咱们把话清楚。这明明白白是乱命。李定国那个流寇虽然收复了云南,但已经是元气大伤,而且失去贵州后,李定国被堵在云南出不来了;皇上连回云南的胆子都没有,也知道李定国靠不住了,短期内难有作为。看我们这里势大,知道你我二人携手,快则五年、慢则十年,拿下神京和整个东南是迟早的事,那时不管你我谁占上风,皇上都只得把位置交出来。所以他想离间你我,要是我们为监国一事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