伐清-第167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朝精锐的秦军打得一败涂地,三堵墙都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开封大水时,三堵墙也有半数被洪水卷走,其后李自成虽然竭力恢复,但直到进入北京的时候,这支马队的人数虽然恢复到了鼎盛时期的水平,但战斗力还是要差很多。
“……好像是弘光元年,我叔祖在怀庆向鞑子发起反击,当时三堵墙已经损失不小,只剩下不到一千多、不到两千人了,但依旧在野战中击败了人数比他们还多的满洲八旗骑兵。”李来亨说道此处叹了口气,本来已经南下的满清大军,在此战后调头西进全力进攻李自成,南明弘光政权因此争取到了一年的时间。但弘光政权并没有利用好这个难得的机会,而是误认为他们“联虏剿寇”政策得到了多尔衮的积极响应,满朝欢庆声中,史可法指出接下来的南明战略应该调遣大军,直指秦关,与满清配合作战夹击李自成。
“虽然我父亲、高将军(高一功)都想重建三堵墙,但缺钱少粮,大军都难以糊口,那里还有力量培养骑手呢?”当年李自成给三堵墙挑选的骑手很多都是十八到二十之间,血气方刚的勇猛少年,现在这些骑手中最年轻的也已经超过三十五。李来亨看着这队骑兵从眼前行过,心中也满是的遗憾:“十几年前,三堵墙的骑手数以千计,就是怀庆之战时,他们还能向五千满洲八旗的骑兵发起冲锋并把他们击退,但现在,三堵墙只能和地方上的百来个绿营骑兵厮杀一番了。”
听完了这个故事后,邓名也满是感慨,他看着那些把敌人首级挑在枪尖上的闯营骑手,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和十几万秦军反复交战冲杀,经历过山海关、潼关、怀庆等战的三堵墙,真的会把这些江西绿营的斩获看得很重吗?还是他们只是想鼓舞一下我军的士气?或是在怀念往过去的岁月?他们会不会把向他们欢呼的浙军想像成十几年前的闯营大军,回忆年轻时的荣耀与胜利?”
“这次虎帅缴获不少,有没有想过重建……不,扩充三堵墙?”邓名问道。
李来亨侧过头,比刚才更加仔细地看着邓名,片刻后摇摇头:“不。”
“虎帅不要误会,我确实认为可以扩充三堵墙,他们……”邓名向那些年长的骑兵一挑下巴,轻声说道:“他们会很高兴的。”
“是,提督胸襟开阔,末将是很佩服的。”从李过接受明朝的官爵开始,闯营就不再使用“三堵墙”这个名字,毕竟这支骑兵的这个名头是从明廷的秦军手中赢得的,虽然李来亨刚才确信邓名没有试探的意思,但他还是觉得用这个名字不妥,就算现在邓名没有多想,将来说不定心里也会生出疙瘩来。
再说,李来亨还有其他的理由:“这次我确实缴获众多,也想好好训练一下兴山军的马队,不过他们才是……嗯,才是三堵墙。”
邓名听明白了李来亨的意思,对方认为这支闯营的骑兵已经没有了传承,由于太久没有新鲜血液的进入,这些老骑手可能也已经不再接受继承者,不再允许新人进入他们的圈子。因此等这些骑手都凋零后,三堵墙自然也就不复存在了。
又过了几天,邓名拿着两面旗帜来到李来亨的营中。
“这是什么?”李来亨好奇的问道。
“我送给虎帅的礼物,不过我没有用三角旗,因为我觉得用方旗更好画。”邓名摊开了第一面旗帜,上面画着一只斑斓猛虎——这面旗帜邓名已经画了很久了,本想更晚一点拿出来,但几天前改变了主意:“送给虎帅的。”
“多谢提督。”李来亨看清旗帜后又惊又喜,满面笑容地把旗帜拿过去看了又看。
“这还有一面,是我刚画的,打算送给虎帅麾下的一支军队。”邓名把第二面旗帜递过去。
李来亨急忙抖开看了起来,这面旗上的图案画的相当简单,就是前后三排的……嗯,好像是三道砖墙。
“这是,”李来亨脸上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转头看着邓名。
“虎帅觉得是什么?”邓名笑着问道。
“三堵墙?”李来亨轻轻地问道。
“正是,”邓名点点头:“希望这面军旗能够一直传下去,世忠飘扬在战场上,永远不落入敌手。”
李来亨把两面旗帜都放在桌面上,静静地想了很久。李来亨想起自己“虎帅”这个名头,其实也是来自父亲“一只虎”的匪号,也就是夔东的闯营将领们爱用“小老虎”称呼自己,比较正统的大明臣子都从来不使用这个称呼。比如张煌言、文安之等人,他们可以用“临国公”、也可以用“李将军”、但从未用“虎帅”这个词来称呼过李来亨。
“倒是提督……”李来亨心里想着,又把邓名给他的那张虎旗摊开看了一遍。上面的老虎画得栩栩如生,李来亨看得出邓名花了很多心思,而且态度非常认真:“提督从来没有丝毫的偏见,说起闯营的时候,从来不躲躲闪闪,始终是光明磊落。”
想了一会儿后,李来亨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替三堵墙的骑手们感谢道:“既然是提督的意思,那我们恭敬不如从命,不过这面旗帜不好由我赐给三堵墙的骑手们,我想既然是提督亲笔画的,那还是由提督亲手把这面旗帜交给他们吧。”
“不妥,不妥,这面旗帜当然是要由虎帅交给他们,”邓名立刻摇头道:““我并非三堵墙的顶头上司,怎么也轮不到我把旗帜交给他们。不过虎帅说的不错,既然这面旗是我画的,那我当然可以在边上观礼了。”
第二天行军结束后,李来亨就把三堵墙剩余的骑手全部召来,当着大批闯营和浙军士兵的面,郑重其事地把邓名所绘的砖墙图案军旗交到了为首的骑手手中,让他们从此用这面方旗替代他们现有的军旗。
当着所有旁观者的面,李来亨宣布这旗帜是江南提督邓名亲手所画,并趁势宣布了邓名的期盼:“提督希望你们能够把这面旗帜好好地流传下去,所以需要你们认真地选拔优秀的年轻骑手,把一身本领都交给他们,让他们能够在战场上保护好这面军旗。”
“遵命。”接过军旗的骑手向李来亨郑重地鞠躬行礼,接着又转身面向侧面的邓名,再次深深一鞠躬:“谨受命。”
第13节债务
江西的清军本来就没有多少斗志,遭到明军反击后彻底失去了进攻**,就此对明军行动不闻不问。进入湖广后,明军就如同行走在自己的领地上,再也没有任何敌军前来骚扰——黄州府等地的驻军本来就被胡全才搜刮一空,张长庚败退回武昌后又把剩下的衙役也统统征召走。现在湖北几个府的府城如同不设防一般,连打扫卫生、掏阴沟、运送垃圾的府兵都相当紧缺,别说出来打明军,明军不去攻打他们就烧高香了。
比府城更惨的湖北这些府的县城,不少县城连守卫城门的兵力都凑不出来,面对这样险恶的局面,不少县令都逃出衙门,带着仅剩的少量兵丁在野外扎营,随时准备撤退。
对于该如何处置这些府县,邓名也有些犹豫,虽然目前湖广明军占有较大优势,但是谁也不敢说这种优势能够保持多久。如果占领这些城市而无法坚守的话,那这些地方的百姓就很可能遭到随后赶来的清军的掠夺,此番东南之行更加深了邓名的这个担忧,凡是被郑成功解放过的城市,无一例外惨遭前来“收复”城市的清军的洗劫。
卫士们都很清楚邓名的担忧,在南京城下驻扎的时候,邓名就看到一些到南京来寻找女儿的父母,其中一个母亲给邓名的印象尤为深刻:那个女儿不知下落的镇江妇女看到明军的旗帜后,突然发狂一般地暴跳如雷,不要命地冲过来要和营门扣的卫兵拼命。
那个妇女冲击的是浙军的军营,营门的浙兵严守张煌言的规矩,见对方是老百姓后就再三忍让,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发狂的妇女制服。当时张煌言已经赶到了邓名军中,听到动静后还以为是明军祸害百姓,急忙赶出来询问事情经过,好不容易才搞清楚这个妇女与明军无怨无仇,她的女儿同样是被清军掳走的。
明军把这个妇女勉强安抚住后,带着她到女营中寻找,但最终仍是没有找到,这位绝望的母亲再次冲着明军大骂:“杀千刀的海贼,没有本事就不要来啊。”明军初到镇江的时候,城内的百姓夹道欢迎,想起当时的热闹场面,这个母亲更是气恨难平:“你们打不过就一走了之,我们怎么办?怎么办?”
邓名、张煌言他们都无言以对,也没有任何解决的办法,最后想送给那个母亲一些盘缠,让她能够平安回家,但那个妇女把明军给她的银子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离开,有士兵看见她直奔江边投入水中,转眼就失去了踪影。
其他来寻人的镇江虽然没有像那个母亲那么激动,但看向明军的眼神也并不友善,充满了悲哀和无助。至少少数幸运的人在邓名的女营中遭到了女儿的下落,剩下的人本打算进南京碰碰运气,但由于明军就在城外,守城的清兵也不肯放他们入城。
一部分人就在南京郊外住下,打算等明军走后再设法进城寻人,还有一部分人则掉头向东,前去苏州等地寻找亲人的下落——既然邓名这里没有,那他们的孩子可能是被管效忠的部队掠走的,那就会被贩去苏州。邓名知道这些百姓找到亲属的机会非常渺茫,对这些小民来说,这种寻亲行为也会让他们倾家荡产,最后很可能孩子没有找到,父母也没有活路了。
“下次延平郡王再来的时候,镇江人恐怕不会欢迎他了。”当时邓名低沉地评价了这么一声,不仅是镇江,遭到洗劫的其他城市可能也会如此。现在看到湖北空虚的府县城防后,邓名对卫士们说道:“如果我们拿下这些城市,最终又放弃的话,湖广的父老以后也不会再欢迎我们了。”
“我们已经拿下了钟祥、襄阳、谷城,先生打算在这些地方坚守么?”李星汉问道。
“我希望能够说服百姓和我们一起撤退,撤回三峡,不过这种大规模的迁移恐怕会让很多百姓死在半道上,他们也未必肯和我们一起走。”邓名感到事情很棘手,至今也没有成熟的解决方案:“黄州府这里,我想我们就过门不入好了,这么多百姓我们无法说服他们都跟我们走,就算有人肯和我们一起走,我们也没有足够的粮食和船只。”
邓名计划派少量士兵到各个城市附近,要求它们向明军缴纳一定数额的军粮,而不去占领他们。
“如果他们肯给当然好办,但假如他们不给呢?”任堂能够理解邓名的心情,但他觉得这个方案有很大的隐患:“就算提督不打算立刻扫清湖北的鞑虏,也要让地方上的这些官吏畏威怀德,如果他们拒绝提供粮草,提督就必须攻打他们让其他人感到害怕;如果不管他们满足不满足提督的要求,结果都是一样的话,那些顽固的鞑子走狗就会看轻提督。”
邓名琢磨了一会儿,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干脆就不去找他们好了。”
“这样恐怕也不妥。”任堂继续给邓名分析道:“现在我强敌弱,有的县令甚至都已经逃出城外,现在连他们自己都很清楚是绝对守不住城的,这些城怎么办?提督派不派人去要求他们为我军提供粮草?如果城内的缙绅不识相,比如说:有胆大包天之辈想拼死从虏廷那里挣个功名,杀害了提督派去的使者,提督报复不报复?攻不攻城?”
南京还好说,毕竟城高池深,邓名不进攻别人也不会认为是他担忧城中百姓的命运。但如果连路过这些城市时,连要求他们提供粮草都不敢的话,邓名投鼠忌器的心理就会被旁人看透,将来清军肯定会利用这一点做文章。
“仁不掌兵啊,”邓名叹了口气,他虽然不想给地方上的百姓招来灾难,但现在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可以让他完全按着心意去行动。斟酌一番后,邓名觉得如果自己什么不做的话,就是对那些向他效力的明军士兵不负责任:“向沿途的所有县城、城镇派出使者,命令他们主动向我军提供粮草和船只,作为交换我可以不攻打他们的城市。命令使者尽量小心,不要进城传话以免遭到伏击,如果有人胆敢拒绝我们的要求,那我们就要攻城。”
“遵命。”卫士们齐声应是,很快邓名的命令就被传达下去。明军一边前进,一边勒令附近的村庄、地方上的豪强向明军提供军需。
两天过去了,邓名担心的事情还没有发生,没有那个豪强、缙绅胆敢拒绝明军的要求,他们一边加强自己坞堡的防御,一边派人给明军送来猪羊、酒类、满载粮食的大车还有本地向导。邓名需要的就是这些豪强表现出驯服姿态,他们送来的物资不需要很多,只要表现出足够的象征意义就可以。
好言安抚过这些地方豪强、缙绅的家仆后,明军就纪律严明地从他们的坞堡、大宅边经过,绝不在他们的土地上为非作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