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看斜阳(bl穿越时空)满座衣冠胜雪-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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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朝一直对他很热情,他也就礼貌周到,既不给他脸色看,更不冷嘲热讽。
陆俨和几个当日在卧虎山上当头目的好汉现在也都跟着荆无双封了官,或是偏将,或是校尉,这时与宁觉非也着实亲热了一番。
高高兴兴地吃完午餐,几个人便挪到院里喝茶。看着蓝天,他们聊了一会儿赛马节的事,荆无双便关切地问他要不要歇会儿。
宁觉非却似想起了什么,沉思着摇了摇头。
刚才他们提到赛马节的时候,他便心里一动,随即很快便想起了一些事来,于是微笑着对荆无双说:“大哥,我上山那么久,还从未见过你练枪呢,今天让我见识见识可好?”
荆无双一愣,看了他一眼,便笑着点头:“当然可以。你在山上时每日一早就出去跑步了,愚兄总是比你晚起,惭愧啊。”
宁觉非笑着摆手:“大哥事务繁忙,自应多休息片刻,小弟一直都是游手好闲的,才真是惭愧。”
两人谈笑了两句,陆俨已去取了荆无双的金枪过来。
荆无双脱下长衫,过去接过长枪,站到院中,笑道:“那愚兄就献丑了,还请贤弟多多指教。”
“大哥客气了。”宁觉非站起身来,含笑退到一边。
荆无双脸色一凝,双手握住金枪,便使了起来。
那柄枪长有一丈,十分沉重,枪尖以精纲打造,锋利无匹,枪身韧性极强,确实是件极厉害的兵器。
荆无双使出的枪法大开大阖,招招刚猛,偶尔又还夹有棍法、鞭法和锏法,却是小巧绵密。平时看上去,荆无双也就是一个不温不火的书生,此时却脚步沉稳,膂力过人,沉重的长枪在空气中扫过,发出撕裂般的声响,震人心魄。
宁觉非认真看着,似乎在品评着什么。这套枪法一看便知是上阵杀敌用的,在平地上已然是如此威势,若骑在马上,威力更是强大。荆无双能将此枪使得举重若轻,确实不愧是名将之后。
一套枪法使完,四周皆是喝彩声,站在旁边的那几个军官和淳于朝都是鼓掌叫好。宁觉非笑着,站在那儿没动。
荆无双看着他,忽然笑道:“贤弟,你也来,咱们练练?”
宁觉非摇了摇头:“大哥,若论这种于千军万马中冲杀用的招数,我可是远不及你。我练的是近身杀人之术。我们两人的路子截然不同。”
荆无双却是不信:“贤弟,当日你单骑冲入独孤及万军之中,用的难道不是冲杀招数?”
宁觉非笑道:“大哥,我是说我用的并没有成套的招式,像你这样有一套完整的枪法。我练的就是一招致敌,与敌人只拼生死,不分输赢。所以,我们不能比。”
别说荆无双听得跃跃欲试,便是其他人听了也是心痒难骚,纷纷鼓动他与荆无双比试一番。
宁觉非却只是摇头。他自从加入特种部队之后,那种观念便艰深蒂固,不许好勇斗狠,不得多管闲事,不准在日常生活中显摆招摇,等等。过去,连他母亲和妻子都从不知道他在部队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直到他升任司令官,才算是有了一点概念,却也知晓得并不具体。直到现在,虽然换了一个时代,换了一个身体,但他的观念却依然没变。
荆无双见他不愿,便不再强求,脸上虽仍笑着,却看得出来有些不开心。
宁觉非想了想,忽然道:“大哥,若是正面相对,我定不是你对手。要不这样吧,我来偷袭你,你看看能否抵挡?”
荆无双立刻笑着点头,旁边诸人也都鼓噪起来。
宁觉非也脱了身上的长衫,只穿着里面的白色丝衣,扎着银色腰带,很是耀眼。他自己觉得好笑,这身打扮,只适合在冰雪地域偷袭对方,不然只要一出现便被人瞧见了。
荆无双认真地问他:“贤弟,需要我怎么做,你再来偷袭?”
宁觉非失笑,慢吞吞地向他走去:“其实也不用怎么做,偷袭是无处不在的,譬如……”
大家看他慢条斯理地讲解,便都不疑有他,便在这时,他却忽然发动,飞身跃上,右手刀已抵住了荆无双的心窝。
荆无双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便已被制住。宁觉非手中的刀并未出鞘,否则他必死无疑。
周围忽然鸦雀无声,大家脸上的笑容均在瞬间凝住。
宁觉非已收手退后,声音温和地道:“这只是其中一种。有人假扮自己人,让你不防备。”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脑海里想起了那匹红马,赤龙。
荆无双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眼里有些惊异。宁觉非却转过头来,对他一笑。
这一下午,宁觉非以各种方式偷袭了他十次,荆无双便“死”了十次。不过,到后面几次,他已能迅速反应,并提枪反击,但宁觉非身法怪异,出刀极速,每次不是刺中他的咽喉,便是击中他的心脏。
到得晚餐时分,宁觉非便罢手不再出击。荆无双已满身大汗,将枪交给了陆俨,边用汗巾擦汗便与宁觉非往饭厅走去。他笑道:“贤弟,你出刀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为我平生仅见,简直不似人力可为,到底是怎么练出来的?”
宁觉非淡淡地道:“每天出刀一千次,一年以后,谁都可以有这么快。”
“一千次?”荆无双轻声重复道,却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贤弟,你的毅力,实非常人可比。”
淳于朝一直避在角落,勉强装作随从,这时再也忍耐不住,跑上前来与他们同行。他好奇地问道:“觉非,像你这样的本事,那杀人一定很容易吧?”
“是啊。”宁觉非看了他一眼,温和地答道。“如果我要杀一个人,无论他躲在哪里,我都能够找到,无论他身边有多少人保护,我都能够杀了他。”
淳于朝听着他和颜悦色地说出这番话,却忽然打了个寒噤,一时脸色都变了。
宁觉非依然和蔼地笑着,轻声说:“醇王爷请放心,只要他们别再来惹我,我就不会动杀机。而且,醇王爷一直对我不错,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是绝不会伤你的。”
他的声音极低,十分柔和。淳于朝听了,脸上这才回过颜色来,对他笑了笑,心里庆幸不已。当日他对那个漂亮而冷漠的男孩子其实也是起了念头的,只是自幼好读书,深受伦理道德的熏陶,不愿强迫对方,这才一直以礼相待。倒没想到,昔日强迫自己守礼,反而在以后逃过一劫。今日面对宁觉非,他是众兄弟中最坦荡的。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荆无双邀宁觉非一起出去散步。宁觉非不但欣然同意,而且兴致勃勃地要当他的向导,带他到蓟都最有趣的地方去玩。
他们两人都穿着南楚的衣饰,所到之处,很是让人侧目。不过,人们一看到宁觉非的脸,便认出这是今年的金章勇士,无不喜形于色,大声招呼。宁觉非介绍说荆无双是他大哥,人们也便对那位看上去与宁觉非同样温文尔雅的男子热情非常。
荆无双一边客气地对那些人微笑点头,礼数周到,一边悄声对宁觉非说:“北蓟与我有杀父之仇,灭门之恨,我与他们不共戴天。”
“我知道。”宁觉非轻声应着,忽然笑嘻嘻地跑去街边买了一柄以北蓟独特工艺打制的短刀,那刀钢火甚好,十分锋利,刀鞘上镶钻嵌金,看上去非常华丽漂亮。他笑着走回来,将刀递给荆无双。“大哥,送给你。”
荆无双犹豫了一下才接过来,却低声道:“贤弟,北蓟的东西,我都不想要。”
宁觉非却笑容可掬地说:“这是我送你的,不是北蓟送的。”
荆无双想了想,终于微笑起来,点了点头:“对,这是贤弟送我的。”
他们缓步走在蓟都宽阔的街道上,暮色渐渐笼罩下来。
宁觉非看看行人渐少,忽然道:“大哥,你这次来北蓟,实在是太欠考虑。你身份特殊,只怕这一来会引得八方瞩目,危机四伏。不仅如此,你还带着醇王,如果他有什么好歹,你又如何向朝廷交代?”
荆无双抬起头来看向远方,轻轻吐了口气:“贤弟,你说的这些,我自然知道。但我一直惦记着你,想来瞧瞧你,纵有什么危险,我却也不惧。也只有我来,你才有可能考虑跟我回去,别人是万万不能的。醇王跟来,也不过是表示更深一分的诚意罢了。贤弟,你能否答应我,跟我回南楚?我这次来,皇上、武王都有口谕,若你愿回去,便封你为王,那可是我朝历史上的第一个异姓王爷。左相大人也说,若能得贤弟鼎力相助,贤弟但有所求,南楚必倾力满足。贤弟,你可否看在愚兄的薄面上,跟我回去?”
南楚的左相孙明昶是文相。宁觉非没见过那位左相,只听楼中的小官们议论过,据说是个为人梗介、严守礼教之人,别说不好男色,便在女色上也极有节制,府里只有一妻一妾,更从不在外眠花宿柳,是他们口中的“老古板”。听到这位满脑子礼义廉耻的老夫子竟然也能不计较自己过去经历过的那些事,说出这番话来,宁觉非不由得笑了笑。
荆无双很是认真,继续说道:“原来的右相章纪因与太子谋反案有牵连,已被革职拿问。我来时,兵部尚书游大人也暗示过,若贤弟回去,他愿保你出任右相。”
南楚的右相是武相,有点像现代的总参谋长,那兵部尚书便类似于国防部长了。宁觉非听他们把大帽子一顶一顶地抛过来,却只觉得好笑。
“大哥。”他诚恳地看着荆无双。“我不是圣人。你已知他们过去曾如何对我,若换了你,你能与他们尽释前嫌,把酒言欢吗?是,那淳于乾现已尽杀太子余党,当年辱我至深的也大都是那些人,他杀了他们,似乎是为我铺平了回去的道路。可是,其他人呢?便是你也知道,那是不可能杀尽的。”
就算是在现代,官员去嫖娼也不算犯罪,顶多丢了乌纱帽而已。他想着,苦笑了一下:“大哥,你要我与他们同朝为官,就不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杀了他们?”
荆无双深深地凝视着他,缓缓地说道:“贤弟,你遭遇如此,我比你更加难过。当年……殷小楼与武王侍妾私通,本有不是之处。武王激愤之下,处置不当,现也追悔莫及。好在,如今殷小楼已死,过去种种,都已随他埋葬。况且,武王为了你,不惜血溅朝堂,也已表示了他的歉意。觉非,你是堂堂男儿,如今南楚国难当头,求贤若渴,你身怀绝技,正可一显身手,大展鸿图。愚兄此来,自知杀机重重,却是已怀必死之心,只希望你能够回去。”
夜色弥漫开来,天上的星月投下了淡淡的银光。巨大的城市安静下来,清凉的夜风缓缓地吹拂着他们。
宁觉非看着夜空,轻轻叹了口气:“大哥,你乃国之栋梁,无论如何也不该轻涉险地。小弟何德何能,竟让你如此相待?唉,大哥,那淳于乾派你来此,心计甚深。你荆家世世代代皆为南楚名将,天下皆知,现在你又被封为护国将军,杀了你便如断南楚一臂,无论是北蓟还是西武都不会放弃这个机会的。淳于乾要你来此,便是无论你能不能说动我,他都要逼我随你回去。他知道我定不会眼睁睁地看你被杀于此的。唉,大哥,你来之前,可知道他的如此用心?”
“我知道。”荆无双泰然自若地道。“他虽未明言,难道我会忘了北蓟与我荆家的深仇大恨吗?”
宁觉非无可奈何地摇头:“大哥,你何苦如此?”
荆无双凛然道:“贤弟,荆家代代皆为良将,大部分都是战死沙场。愚兄幼承家训,便是舍身为国,忠君爱民。如今别说只是出使北蓟,便是北蓟以你为质,要换愚兄这条性命,愚兄也会毫不犹豫。”
宁觉非听着,心里真是万分的为难。南楚他是绝不想回去的,但荆无双却是他来到这个世上的第一个朋友。除了云深外,荆无双待他也是情深意重,就像寒冷黑夜中的一团篝火,那一点温暖,一点光明,渐渐给予他在这世上生存的依据。他当初毅然决然地离开燕屏关,就是不希望有人因为他而去逼迫荆无双,但他却低估了荆无双本人对国家的忠诚。
如今,蓟都离燕屏关千里之遥,路上随时可以出现任何危险,而荆无双却只带了三千名士兵护卫,有一半还是步兵。不但北蓟要取荆无双的性命易如反掌,便是那独孤及携带与“烈火”极其相似的赤龙和大批形容剽悍的随从来到这里,只怕也不会如他所说的那么简单。
宁觉非想着,不由得又叹了口气:“大哥,此事你容我好好想想。”
荆无双开心地笑了起来:“好,贤弟不必烦恼,有什么问题,咱们都好商量。今日天色已晚,贤弟就别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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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餐,荆无双将宁觉非送出驿馆,很是遗憾地说:“贤弟,今天北蓟皇帝澹台牧要召见南楚使臣,还要在宫中赐宴,愚兄就不能陪你了。明日北蓟回礼,要与我交割。过了这两日,贤弟再来看望愚兄好吗?”
宁觉非便点头:“好。”
荆无双扶着他的肩,轻轻拍了拍,温和地道:“贤弟,再过五日,愚兄便要返回南楚了。贤弟好好想想,到时候与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