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墓人-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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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养父归根结底还是帝国的人,对帝国的制度和文化传统有很强的认同感。而且克里亚苏斯对亡灵城的控制非常有限,只能在条条框框内利用规则来完成自己的一些愿望。因此当他的养父对外说明的时候,就篡改了部分事实以掩饰自己的色厉内荏——中立天使将来犯的敌军转化成了亡灵,这是事实,克里亚苏斯能够调用的无头天使确实也是原本属于泰瑞尔阵营的光之天使,但大部分人都忽略或者故意遗忘的是,那些本应追随中立天使的天堂势力去了哪里?那正是克里亚苏斯无权调动的,用于保卫亡灵城核心的死亡天使军团。
这支军团这次被他带了个小分队出来。
他自幼接受的是来自亡灵的教导,这注定了他不会对帝国的政治传统有太多的尊重。他不喜欢那些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和复杂的派系斗争,因此协调各派系的烂事儿就被他丢给了安瑟伦。他不顾忌所谓的平衡和妥协,因此肆无忌惮地展现出亡灵城的真正实力,让那些别有用心者尽管去恐慌、去罗织阴谋,他不在乎。因此他也不会让自己服从于帝国偏安一隅的苟且偷安。对于帝国而言,有限的人力资源——在这个人作为战争的主要力量的世界这就意味着军事力量的有限——让他们不敢卷入南方频繁的王朝战争。他并没有道理为了一群凡人的鼠目寸光而约束自己前进的脚步。
然而凡人之所以是凡人,就在于他们看到英雄与神明时,不是想着成为那样的存在或者超越他们成为更高的存在,而是想着怎么讲对方拉下云端。既然帝国的人不会允许克里亚苏斯专权超过一代,那么更不可能忍受他掌控着更强大的军事力量、在南方公然设立一个据点,让北地政权鞭长莫及——谁知道经过一个夏天之后他的势力会膨胀成什么样?这个道理安瑟伦也是懂的,无论他的学弟曾经与他有过怎样的交情,那到底是个成长于帝国内部的政治斗争当中的人,知道自己的阵营和根基在哪里,而一旦这边的消息传到了北方,想也知道帝国会下达怎样的指令。
在那之前,他还有一段悠闲的时光。
白龙将他的公主带来了。他的妻子对他的真实身份接受不能,吵吵嚷嚷地说着会有很多她的追求者、真正具有骑士精神的勇士们过来打倒他,将她从龙的魔爪中解救走。他不禁想到几百年之后,会不会大陆上又多出了一段吟游诗人传唱的故事,大约是关于公主、勇士和龙的,而勇士的结局大概就是打倒了龙、娶了公主之后成为了国王,人们会添油加醋地补充很多想象的细节,让剧情看上去更曲折一些,让结尾看上去更浪漫一些,然后在一遍遍的口口相传中成为一个早已看不出原型的故事。那时候他会在哪里呢?他会不会就坐在下面,静静地听着真相湮没在时间长河之中?
但他并不喜欢公主的聒噪。因此他牵着她的手让她安静地坐下来,告诉她,如果她的表现不能让他满意的话,他将考虑一种更简便、更不耗费精力的方式来获得猎鹰帝国的统治权——他会□这位贞洁的、高高在上的公主,强迫她将孩子生下来,也许会是个女孩,那对于王位的稳固不利,因此他会再次执行上述步骤,直到获得一位男性的继承人。
鉴于这样的处理方式似乎会过于劳累公主的玉体,那女孩非常明智地选择了闭嘴。
这些天他一直在关注几位统帅的动向——他们身上都有被他放置的坐标,这正是他可以把握住局势的重要原因。失去了奥德伍福的支援,弗兰德不得不直面法拉蒙德的进攻。而北方前线战场的局势逆转,也让希尔维斯特改变了行军的方向。安瑟伦则去海边接应帝国匆忙凑出的预备军,现在正往西南方进军。女儿被掳走的新任皇帝尼古拉斯则带着公牛领的全部兵力朝他这个方向赶来,再过一会儿就到了。他将已经变得乖巧不少的新婚妻子抱上了龙背,自己则坐在她的身后,赶赴欧洛斯王朝的战场。
当他抵达的时候,正好两军对垒尚未开战。他的到来让弗兰德国王很是惊慌,法拉蒙德倒是神态自若,似乎早已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凯索林格的埃里克王子无精打采地跟在国王身边,看样子不像是自愿上战场的。白龙的降落在两军中引起了一阵骚动,但法拉蒙德似乎并不在乎军中的哗然,越众而出,向他打了个招呼,“我已经替你解决了特斯丁,剩下的就看你的了。”
他得承认,凡人中若论胆气和野心,恐怕无人能与眼前这位国王相比。
这句话比白龙的出现引起了更大的反应。埃里克王子的脸色一霎那从病恹恹的状态沦落成了灰败的绝望,而对面的弗兰德直接就尖叫起来,“法拉蒙德,你竟敢通敌?”这个不幸的人还没搞清楚当前局势。
“如果你死在这里,你的军队也死在这里,我就是欧洛斯名正言顺的国王。”凯索林格王朝的国王很有耐心地替对面的笨蛋解说道。
“如果你死在这里,你的儿子也死在这里,我就可以从你手中继承到凯索林格和欧洛斯的王位。”他若有所思地接口,“那么,你有什么条件?”
“当你拥有了北地、银月岛、欧洛斯王朝和猎鹰帝国,我要这四个地方都姓凯索林格,并且永远都在这个姓氏之下。”国王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他不知道法拉蒙德是在什么时候做出的这个决定,或许是在们第一次见面,那时他就察觉到对方有传位于他的意向。这是一个贵族的骄傲,为了谋取家族利益的最大化,可以牺牲一切,无论是自己的儿子还是国家的主权,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愿意奉上。他望着对面那个单薄瘦弱的躯体在地上投下的巨大的影子,想起自己的母亲当年是否也是出于相同的原因走向刑场——如果女王逃走了,那么就有王朝复辟的可能,反对新王的人将会以女王的名义叛乱,在一场将整个大陆都卷入的战争中,国内的分裂和持续不断的混乱只会让凯索林格王朝走向衰亡。那个在位不足一个月的女王终究还是为了整个家族的兴衰存亡,选择了牺牲自己。
“成交。”他抚着白龙的鳞片,极寒的冰雪瞬间吞没了弗兰德所在的位置。
作者有话要说:家谱完整版:
第五章(8)
白龙的吐息将弗兰德附近的士兵都变成了冰雕,但弗兰德本人却幸免于难,像寒风中的叶子般瑟瑟发抖地躲在一个高大的身影后,那人一袭黑衣,显得肃杀冷酷,然而周身却散发着柔和的金色光芒,正是这股力量抵挡住了寒冰的侵袭。他认出来了,那是伊拉里斯的神力。
对面之人抬起头,正是当今教皇希尔维斯特二世。
他终于又见到了他可爱的学生。
氛围与他们上次见面时相差许多。他的学生在众人面前不敢表现出认识他的模样,但那双眸子却始终盯着他不放,像是在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倒是很想像过去那样,给对方一个温和的笑容,坐在他的学生的身边,安静地听着对方讲述这次外出的所见所闻。然而这里是战场,他们刚好属于不同的阵营,所以他们只是沉默,就这样对望着。
“国王陛下现在处于我的保护之下。”最后他的学生干巴巴地说道。
有那么一刻,他想问对方是不是去龙牙顶峰上将伊拉里斯的凝视带来了,他的学生有多少能耐,他是清楚的,对方凭借自己的实力无法这么轻描淡写地就抵挡住了白龙的进攻。但他终究还是没问,因为这样的事情传出去了,还是会伤害到金色热土上为了神器奋战的属于塞西莉亚女大公的士兵们的热情。就像他也知道对方大约正在猜测他有没有将斩龙剑随身携带,如果说伊拉里斯的凝视主要是守护之力,那么伊拉里斯的嘱托中则含有破坏之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究竟盾破还是矛折,这事儿没人说的清。
所以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简单地回答了一句,“嗯。”
“你应该明白,你的阴谋已经破灭了。”他的学生继续陈述道。
“为什么这么说?”他歪了歪脑袋,假装对此一无所知。
“因为你是在孤军奋战。北方神降帝国已经不再承认你的统治,我们已经决心要摆脱数个世纪以来亡灵对我们的奴役和欺压,转而拥护至高天使在人间的代言人,让天堂的荣光越过古战场,遍及帝国的各个角落。”他的身后响起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
他的师弟昨晚大约背稿背的很辛苦,否则临阵倒戈、通敌改宗这种事情,无论如何是没法如此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宣布的。
所幸在场主事的都是搞政治的,对于这样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了,因此没有多大的反应。
北方帝国的军队在他身后集结,堵住了他的退路,教廷的骑士团则与欧洛斯王朝的部队站在了一起,最后一个缺口则由猎鹰帝国的精兵悍将堵住了,尼古拉斯皇帝来势汹汹,参战的理由倒也靠谱,“这个满口谎言的魔鬼抢走了我的女儿,试图借此篡夺猎鹰帝国的皇位。”
这人大概忘了自己把女儿卖了个多好的价钱。
“你没有胜算的,陛下……学长。”安瑟伦似乎是觉得继续使用敬称有点不太妥当,连忙改口。“几乎整个大陆的军事力量和半数的强者都集中到了这么小小的一个平原上,而你只带了为数不过一千的死亡天使军团,外加一条还没长大的龙。负隅顽抗不是一种明智的做法,相信以你的聪明不会不理解这点。”
他认为这段话的逻辑实在很有问题,他带了多少军队和他能不能取得胜利有什么关系么?
不过他还不打算戳穿凡人的幻梦。
“法拉蒙德陛下,”教皇在马上朝着银月岛军团的方向欠了欠身,“作为您的挚友,我由衷地希望您能够做出正确的选择,即便不为了您自己,也请考虑下银月岛千千万万的神的子民能否接受亡灵的统治。”
“我已经做出了正确的选择。”法拉蒙德依旧维持着温文尔雅的微笑。“我选择站在永恒的正义与真理的一方,而不是你们出于自身的局限与狭隘所选择的对立面。”
“不!这个背教者不配替银月岛做出选择!”一个尖利的、歇斯底里的声音打断了这场谈话,埃里克王子抽出腰间的佩剑抵在法拉蒙德的背上,这位王子殿下原本还算英俊的容貌已被终于熬出头的极度兴奋和嫉妒的毒汁所浇灌出的彻骨的恨意所扭曲——或许这个名义上的王位继承人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自己还有登上王位的一天。“教皇陛下,如果我杀了这个叛徒,我就是银月岛名正言顺的国王了,对吧?”
希尔维斯特左右看了看,“如果你不嫌弃这里简陋,我可以当场为你加冕。”
被儿子拿剑指着,法拉蒙德倒显得镇定自若,“每个人选择他们自己的命运。”这是银月岛最贤明的国王留给人间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利刃便透体而出。
在那最后的一刻,法拉蒙德似乎望着的是他的方向,双眼中所含的浓得化不开的柔情,仿佛穿越了时空,抵达某个他所不了解的地方。埃里克王子双手颤抖着,大约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其他人则是一片肃穆的沉默。
人世间最大的悲凉,莫过于英雄死于竖子之手。
他知道法拉蒙德在期盼什么,然而他却不能因为自己对这位伟大君主的敬佩与同情而改变自己的计划。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他们都以为他的目的是夺取这片大陆的最高统治权,是的,只要他想,他就是天下共主。然而世俗的权力对他而言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就是凡人。像一群冬季里躲藏在深巷桥下的衣衫褴褛的乞丐,如同警惕的野猫般弓着佝偻的身子,鸟爪一样干枯的藏污纳垢的双手紧紧攥着那点发霉的面包,浑浊不堪的双眼盲目地四处张望,他们之间都隔着一段距离,尽管他们的身体渴望靠近彼此来取暖,猜忌的目光在自己手中的食物和别人手上的来回移动,一面动着脑筋想尽办法要抢到别人手里的东西,另一面却又提防着别人来抢走自己的。
面对这样一群乞丐,他如何能让他们联合起来?给他们更多的食物?给他们厚实的衣物和生着炉火的房子?他给的越多,他们想要的也越多,永不满足。不,利益不能使人长久地联合在一起,唯有恐惧方可。那才是他的计划,制造一个共同的敌人,一个所有势力都应联起手来对付的敌人,一个只要存在就让这群人不敢有丝毫内讧的念头的敌人,而这个敌人还必须能够抵挡住整个大陆的众志成城,却又不能带给这片大陆太多的血腥和灾难。他别无选择,这样的敌人,只能由他自己来担任。
他的目光始终望着的是过去和未来的神魔之战。上一次战争中,人类沦为神魔的炮灰,为了不属于他们的战争互相厮杀,制造了无数的悲剧。无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它们的对手都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