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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世界文学评介丛书 南美的辉煌-魔幻现实主义文学-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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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无须看一眼就知道那人是谁。 ‘他胖了,头发开始脱落,看近的东西

  要戴眼镜了,’她对我说。‘可是那是他,妈的,是他!’她吃了一惊,因为她知道,她在他眼中已是十分憔悴,正如他在她眼中一样,而且,她不相信他心中的爱情会象她那样强烈。他身上的衬衣被汗水浸湿了,恰如她在市场上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系的还那条皮带,肩上还是那个

  饰着银边的绽了线的皮褡裢。巴亚多·圣·罗曼向前了一步,没有去理

  睬那些由于惊愕而目瞪口呆的绣花女人……

  ‘好吧,’他说, ‘我到这儿来了。’

  他带着衣箱准备留下来,另外一个大小相同的箱子里装着她写给他的近两千封信。那些信全都按日期排好,一包包地用彩带扎着,一封也没有打开过。

  果然是“猎取爱情,需要傲慢”?——这样的悲喜剧岂不令人啼笑皆非?

  除此之外,种种迹象表明,维卡略兄弟似乎并非真要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而显然是迫于世俗的压力,“不得已而为之”。所以他们根本不想在无人在场的情况下杀死圣地亚哥·纳赛尔,而是千方百计想叫人出面阻止他们,只不过没有如愿罢了。他们虽然最终“自豪地”杀死了圣地亚哥·纳赛尔,而且扬言“这样体面的事”再干一千次也行,但却受到了良心的谴责。凶杀案发生后,他们要了很多水,土肥皂和丝瓜瓢,洗去了臂膀和脸上的血迹,另外,把衬衣也洗了,不过就是睡不着,持久不消的血腥气折磨着他们。彼得罗·维卡略感到日子越来越难熬了,腹股沟的疼痛一直影响到脖颈,尿闭了,他恐怖地断定这辈子再也难以睡觉了。“‘我十一个月没合眼,’他对我说。我了解他,知道他的话是真的……”而巴布洛·维卡略呢,给他送去的东西每样只吃了几口,一刻钟后,就上吐下泻起来。即便如此,从他们被宣布无罪释放至今,他们一直被视为好样的,他们自己则更是自鸣得意,扬言这样的体面事情再干一千次也行。

  这就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故乡,这就是拉丁美洲!作者用尽可能客观的笔触、简洁的语言——上百个“说”字——,以“新闻报道般的逼真”展现了一个停滞不前的、封闭的、孤独的、野蛮的、自然也是魔幻的现实世界,他对各色人物的憎恨与怜悯在字里行间自然流露。

  智利女作家伊莎贝尔·阿连德师承加西亚·马尔克斯,在处女作《幽灵之家》 (1982)中运用了魔幻现实主义手法。《幽灵之家》以埃斯特万·特鲁埃瓦家族的兴衰为中心,展示了拉丁美洲某国半个多世纪的风云变幻,表现了某些人物的孤独与魔幻。

  埃斯特万·特鲁埃瓦原是个聪明好学的上进青年,后因家道中落,不得不辍学谋生。他先在一家公证处当书记员,和姐姐菲鲁拉一起供养年迈多病的母亲。一天,他和出身名门的罗莎·瓦列小姐邂逅相遇,被姑娘的美貌所深深吸引。为了能向瓦列家族的这位千金小姐体体面面地求婚,他横心抛下母亲和姐姐,只身一人去荒无人烟的北方金矿冒险。经过两年多时间的艰苦奋斗,他攒下了一大笔钱。然而,就在这时,罗莎不慎误饮毒酒而死。噩耗传来,埃斯特万当即万念俱毁。他专程赶回首都,为罗莎送葬。末了,决定到父亲留下的庄园了却一生。那是个寂寞偏僻的古老农庄,此时已衰败不堪。埃斯特万为了消磨时光、打发日子,不知不觉地投入到了振兴庄园的工作。他在管家佩德罗·加西亚第二的帮助下,用了近十年的时间,将惨淡经营的三星庄园变成了远近闻名的“模范庄园”。事业愈来愈兴旺,埃斯特万也愈来愈专横、堕落。他强迫了管家的妹妹,还与妓女特兰希托·索托勾勾搭搭、狼狈为奸。后来,由于母亲病危,埃斯特万回到首都。母亲死后,他遵照遗嘱,娶了瓦列夫妇的小女儿克拉腊小姐为妻。克拉腊那年十九岁,是个异乎寻常的女孩。她具有特异功能,专与鬼魂交往,善卜凶吉祸福。埃斯特万和克拉腊结婚后,生下一个女儿,取名布兰卡。有一次,埃斯特万携克拉腊母女到三星庄园度假。在那里,布兰卡和佩德罗·加西亚第三从相识到相爱,遭到了埃斯特万的粗暴干涉。不久,埃斯特万和克拉腊的一对孪生子海梅和尼古拉斯也渐渐长大。埃斯特万对他们动辄就打就骂,克拉腊因为对丈夫不满而痛心疾首。此时,那一带发生强烈地震。埃斯特万被倒塌的房屋压了个半死。多亏老佩德罗·加西亚悉心照料,才逐渐好转。伤愈后,埃斯特万涉足政治,顽固地坚持保守立场。与此同时,被赶出家门的佩德罗·加西亚第三继续以“神父”的身份与布兰卡暗中来往,并煽动三星庄园的雇工在选举中不投保守党的票。不料此事国人告发而败露。老羞成怒的埃斯特万用斧头砍断了佩德罗·加西亚第三的三个指头,还将克拉腊母女痛打了一顿。克拉腊忍无可忍,带着怀孕的布兰卡离开庄园,回到首都。不久,埃斯特万追到首都,强迫女儿嫁给骗子“法国伯爵”。此人不但从事走私返毒勾当,而且还是个性变态者。布兰卡终因无法忍受其变态行为,逃回母亲身边并很快生下了女儿阿尔芭。这时海梅和尼古拉斯已经长大成人。前者从医学院毕业后,从事救死扶伤的工作;后者饱食终日,无所事事,成了浪子。阿尔芭七岁那年,克拉腊去世了。布兰卡和佩德罗·加西亚第三旧情未断,继续来往。随着大选的临近,两种势力的交量达到了白日化的程度,海梅参加了社会党。最后,社会党在大选中获胜,佩德罗·加西亚入阁当了部长。但是极右势力不甘心失败,拼命抵制新政府的土地改革政策。埃斯特万·加西亚因阻挠庄园变革,被雇工扣作人质。布兰卡请佩德罗·加西亚第三出面交涉,才救了埃斯特万一命。终于,极右势力策动了军事政变,推翻了民主政府,枪杀了奋力抵抗的共和国总统。海梅在保卫共和国的战斗中英勇牺牲,年方十八的阿尔芭也被军政府投进了秘密监狱。埃斯特万如梦初醒,四处打听外孙女的下落。阿尔芭在狱中受尽折磨。一个名叫埃斯特万·加西亚的上校对她尤其狠毒。原来此人正是她外公在三星庄园胡作非为的结果。他借政变之机,在阿尔芭身上公报私仇。最后,埃斯特万在名妓特兰希托·索托的帮助下救出了奄奄一息的阿尔芭。祖孙相见,悲喜交集。阿尔芭找出外祖母的日记,结合埃斯特万的回忆,写下了这部 《幽灵之家》。

  《幽灵之家》的魔幻现实主义特点集中表现在克拉腊和老佩德罗·加西亚二人身上。除此之外,当然也就再无神奇可

  克拉腊从小就不同凡响,她十岁时决定充当哑巴,结果一连几年谁也无法叫她开口。她擅长圆梦,而且这种本领是与生俱来的。她背着家人给许多人圆梦,知道身上长出一对翅膀在塔顶上飞翔是什么意思,小船上的人听见美人鱼用寡妇的声音唱歌是什么意思,一对双胞胎每人举着一把剑是什么意思……她不但能圆梦,而且有未卜先知的本领。她预报了教父的死期,提前感到了地震的信息,还向警察预告了杀人凶手的行踪。不仅如此,克拉腊还能凭感觉遥控物体,使物体自动移位。而且这种本领随着她年龄的增长而增长,待到后来,她可以站在远处、不掀开钢琴盖就弹奏自己喜欢的曲子。更为神奇的是她喜欢和鬼魂玩耍,整天整天地和他们闲聊。父亲不准她呼唤调皮的鬼魂,免得打扰家人。但越是限制她,她就越发疯癫。只有老奶奶懂得她的心思,给她讲古老的传说,把她当作宝贝。

  和克拉腊一样,老佩德罗·加西亚也是个十分神奇的人物。他用咒语和谆谆劝诱赶走了给三星庄园造成灾难的蚁群,用身体测试地下有否水源,用魔法和草药治愈了奄奄一息的主人……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诚然,真正神奇的并非上述人物的“心灵感应”或“未卜先知”或“呼神唤鬼”的本领,而是人们信以为真的现实,是进步和守旧的反差,是文明与落后的交量,是迷信和希望的并存。伊莎贝尔·阿连德说过,“有一个马孔多,也就会有第二个马孔多;有一个布恩蒂亚家族,也就会有第二个布恩蒂亚家族;我的家族”。

  可见,上述作品表现的魔幻(神奇)现实实际上是一种心态,一种审视现实的方式,即一种或多种文化积淀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和环境中体现的近乎幻想的真实。对此,加西亚·马尔克斯作过明确的阐述。他说,他所孜孜以求的事实上只是以新闻报道般的逼真展示拉丁美洲人,尤其是加勒比人审视现实的奇特方式。“早在孩提时代,我外祖母就将这方式教给了我。对外祖母而言,神话、传说、预感以及迷信等各色信仰都是现实生活的有机组成部分。这就是拉丁美洲,这就是我们自己,也是我们试图表现的对象……”

  魔幻现实主义与神话原型

  难说魔幻现实主义与神话—原型批评有什么关联瓜葛,但魔幻现实主义所展示的种种现象又无不印证了神话—原型批评家们的想象和推断。

  众所周知,神话—原型批评实际上是一种文学人类学,在那里,文学不再是新批评派眼里的孤独的文本,而是整个人类文化创造的有机组成部分,它同古老的神话传说、宗教信仰、民间习俗乃至巫术迷信等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正因为如此,原型批评论者把文学叙述视为“一种重复出现的象征交际活动”,或者说是“一种仪式”(弗莱:《批评的解剖》)。文学—仪式的观念源自人类学家弗雷泽的《金枝》(1890)、一种不同环境条件下神话母题的转换生成。用荣格的话说则是“集体无意识”中原型的不断显现。总之在神话原型者看来,神话乃是一切文学作品的铸范典模,是一切伟大作品的基本故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在几乎所有魔幻现实主义作品中,都存在着一种堪称基调的原型模式。举凡阿斯图里亚斯的《玉米人》,所反复出现的是古代玛雅—基切神话《波波尔·乌》关于人类起源的叙述:那时,一片沉寂、静止,茫茫太空,什么也没有,唯有无垠的大海。后来,造物主创造了语言、大地和万物,又用泥土创造了人。但泥人懦弱呆板,不能动弹,不晓言语。于是造物主捣毁了泥人,改用木头做人。这些木偶较泥人灵活,而且能说会道。很快木头人在大地上繁衍起来。然而他们没有心肝,不懂得崇拜造物主,终于触怒神明,遭到了洪水的袭击。幸免于难的就是今天我们看到的猴子。最后,造物主找到了玉米并用它创造了人类。

  或者近乎巫术的原始仪式,如卡彭铁尔的《这个世界的王国》中的黑人代都教仪式:在火炬光焰的照耀下,雷鸣般的鼓声一直响了两个多小时。妇女们扭动肩膀,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突然,人们感到一阵战栗。马康达尔在鼓声中恢复了原型。妇女们扭得更欢了,她们踩着鼓点,在他身边扭来扭去……“马康达尔被绑在本柱上,总督以对着镜子反复练习过的姿势抽出利剑,下令执行判决。火苗升起来了,渐渐吞食了马康达尔……忽然马康达尔的身体从本柱上腾空而起,越过人墙,降落到奴隶们中间。这时,默默的祈祷变成了惊天动地的吼声: ‘马康达尔得救了!’”

  变形、蒙难、牺牲、复活……这是艺术的偶合,还是人类原始心象本身的近似使然?同样,胡安·鲁尔福在表现墨西哥村民时,把新旧大陆初民的“集体表象”(布留尔语),如宗教信仰包括宿命观、轮回观都一股脑儿、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出来。譬如按照日落日出、冬凋夏荣等自然规律推想出来的人死后复生、虽死犹存观(其中既有基督教—希伯来神话,又有古印第安神话关于天国地府的传说),或者在强大的自然力量的重压下产生的生死由命、祸福在天观和受善良愿望指配的因果报应、贫富轮回观等等,不但是《彼得罗·巴拉莫》的核心内容,而且反复出现于作者的其他作品。

  至于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假如我们撇开神话原型去谈其内容形式,无论从什么角度,都将是桩拣芝麻丢西瓜的买卖。

  前面说过,何·阿·布恩蒂亚和表妹乌苏拉因为一时冲动,不顾预言的忠告,结果不得不远走他乡 (失去伊甸园)。他们在荒无人烟的沼泽地里流浪跋涉了无数个月,结果连一个人影也没遇到。直到一天夜里,布恩蒂亚做了个梦,梦见他们所在的地方叫马孔多(福地)。布恩蒂亚当即决定在这里建立家园,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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