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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节

一寸河山一寸血-第5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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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守察哈尔的刘汝明没有萧振瀛那样的勇略气魄,这使德王的贼胆一天大过一天,他不仅要闹独立,还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准备兵发绥远,以便建立臆想中的“蒙古国”。

德王本来对傅作义还有点忌惮,迟迟不敢动手,可是日本特务却在旁边一个劲儿怂恿他。

这个日本特务,就是密谋“马玉山路事件”的那个助理武官田中隆吉少佐。不过人家今非昔比,少佐成了过去时,如今已经因功升为中佐了。

在南方玩阴谋尝到了甜头,调到北方之后,田中担任了德化(现为内蒙古化德县)特务机关机关长,准备到绥远再玩一把心跳。

他对德王的“胆小懦弱”十分不屑。

知道“九一八”不,东北军当时号称全国最强的地方军,还不是一打就跑,我们穷追至长城,轻轻松松就拿下东北四省,建立了“满洲国”。

傅作义有什么啊,不过徒有虚名罢了,不见得比东北军强到哪里去。没准也是个一吓就撒丫子跑路的软蛋,绥远很快就是咱们的了。到时候,“蒙古国”一定比“满洲国”还风光呢。

德王一想,有道理。

再看看田中的样子,不出兵也不行了,他的伪蒙部队全都是日本人给投的资,老板得看产出啊。

德王马上给傅作义发了份措辞强硬的挑战书。

可是它却只换来傅作义的一声冷笑。

不揍你一下,你都快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好吧,既然你屁股痒痒,我也就用不着再客气了,姑且扮扮老师的角色。

傅作义如此义无反顾,是因为他通过情报,已初步掂准了来敌的分量。这个情报,不是来自己方特工,却是由另一个日本特务机关机关长提供的。

羽山喜一郎,绥远首府归绥(今呼和浩特)特务机关机关长。

羽山刚到归绥时很是张扬。在他的压力之下,傅作义被迫作出妥协,将九一八纪念堂改名为“公共会堂”,将长城抗战烈士公墓改名为“烈士公园”。

之后,羽山又公开设立了“羽山公馆”。这在当时华北的日本特务机关中是独一份的,在此之前,即如老牌的土肥原和板垣也不敢如此嚣张。

羽山的三板斧狠不狠,狠,可是傅作义很快就会让他认识到,双方较劲,最终起作用的还是智慧和韧劲。

傅作义首先把他的参谋处长安插到羽山身边。

这位参谋处长是日本士官学校毕业的,能说一口流利的日语,由他陪着羽山整天胡吹海侃,吃喝玩乐,表面是献殷勤,暗里等于在羽山身边安了个眼线。

羽山公馆很偏僻,周围的人很少。羽山大概以为这样一来,便于他刺探情报,谁知道却为傅作义安排盯梢带来了便利。

因为出出进进就那么几个人,傅作义索性安排便衣宪兵在公馆四周摆摊设点,对可疑人员一律进行盘查处理。

有一段时间,羽山总觉得奇怪。

他在找来的中国人身上大把大把花钱,可那人一旦出了公馆,杳如黄鹤,连个回音都没有了。

想来想去,他只好把问题归结到“品质”上去:世道凉薄,人心不古,原先一贯老实忠厚的“支那人”竟然也靠不住了。

身边潜伏着傅作义的人,而线民又进不了他的公馆,羽山成了聋子瞎子,不仅刺探不到任何情报,反过来还要给老傅送情报了。

羽山早就掌握了关东军制订的侵绥计划。他知道此次攻绥,关东军不会直接参与,于是心里面就产生了一个看上去有些奇怪的念头。

他竟然是站在傅作义这边的!

说怪,其实也不怪。虽然同是机关长,但羽山与田中还不太一样,田中的直接上司是关东军,而羽山却归华北“驻屯军”管。

由于这个缘故,羽山和田中的关系就很微妙。因为大家都是要在内蒙古这里建功立业的,田中的功劳大了,羽山的功劳就小了,换句话说,关东军的成绩多了,华北“驻屯军”的成绩就少了。毕竟,蛋糕就这么一块嘛。

在羽山看来,田中跟德王打交道,他羽山做傅作义的“客卿”,各有专属,现在田中要来打绥远,某种程度上是在抢人饭碗。

要是绥远这么轻轻松松就被田中拿了下来,以后怎么跟华北“驻屯军”交代,还有脸再吹自己那些个莫须有的成绩吗?

所以,田中和德王绝不能赢,得输。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复杂,不独我们中国人这样,日本人也一样。

羽山通过那个陪他吃喝的参谋处长,转告傅作义:德王要来主动打你,你就不要客气,狠狠地给他一下,日本政府不会干预。

这句话可递得太及时了。傅作义不仅能打仗,也老于世故,非常善于揣摩人的心理,他马上从中听出弦外之音,那就是关东军轻易不会直接参战。

如此,可大松一口气。

不过从力量对比来看,傅作义仍然并不占优,不仅不占优势,还处于劣势。

伪蒙军全部加起来有1。5万人,绥军只有1万人,差着1/3。伪蒙军的战斗力虽不及正宗日军,但毕竟也不是豆腐皮做的,而且此时狐假虎威,气势正盛。

第一拳非常重要,绝不能失手,但一时还看不出这一拳应该打在哪里,那就走着瞧,让伪军自己给我们提供答案。

1936年11月16日,第一路伪蒙军从商都出发,直奔红格尔图而来,历史上著名的绥远抗战由此开始。

正如傅作义的第一拳不能落空,伪蒙军的实际指挥者田中隆吉也急于打响侵绥的第一炮。

负责给他开炮的是“大汉义军”。

光看名字就知道了,这帮家伙大多是出生内蒙古的汉人。虽是汉人,他们却拿着日本人发的武器,又套着日本军服的“皮”,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清一色的关东军哩。

总头领王英算是一个跑江湖的老油条,侍奉过的主子多了去,他先后跟过冯玉祥、阎锡山、张作霖,反正谁当红就跟着谁,到了日本人过来,他也就“顺应潮流”,钻到膏药旗下面去了,堪称三姓家奴的现代典范。

冒牌货们到红格尔图之后一看,乐了。

守军太少了,才300人,而王英的“大汉义军”却有1500人,而且全是弹药充足、速度很快的骑兵。

看上去,绥军不光是少,还老,都活像是刚刚退休返聘过来的门卫。

五个盛年壮汉打一个退休老头,会有什么难度?

今天真是交好运了,舞着马刀冲过去只是一阵风的事。

但是很快,王英的表情就由兴奋转向惊讶,再转向痛苦。

“老门卫”们太能打了,一个个枪法精准,生龙活虎,最主要的是非常镇定从容,伪军冲上去,等于是在充当活靶子。

你还不能说王英不卖力气,在两个小时之内,他连续发动了六次快攻,不到半个小时就要冲一次。但不管骑兵冲击的浪头有多高,最后都跟打在石头上一样,不仅无功而返,还伤痕累累。

王英在红格尔图所见到的那些“老门卫”,尽管人既少且老,却并非什么老弱残兵,而是傅作义从绥军中精心挑选出的老兵。

绥军本身就是一支很能打的部队,何况老兵。

绥远这个地方,和察哈尔一样,都是解放前的地域概念,其地理位置即现在内蒙古的中部。不用说,当时也是很穷的一个地儿。不过穷有穷的好处,一来你住这里,别人不会惦记,二来此地民风极为剽悍,都是汉族移民,有那么一股子“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加其乐无穷”的劲头。

由于身处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这里的人天生没有多少近视的,等当兵当到老兵这个级别,十有八九都可以成为神枪手。

不过话又说回来,所谓“大汉义军”,也是草原上的汉人,而且好多过去还是打家劫舍的土匪,你剽悍善战,他也刀口舔血,你枪法叫绝,他一个子弹过来也不至于就偏离目标。

这就还得说到傅作义的独门秘技:善守。

傅氏防守要诀为“七分用土,三分用枪”,其精华部分全在“用土”,也就是构筑阵地工事上面。

日军的攻击力够强了吧,又是大炮又是坦克的,但在长城抗战时仍奈何傅作义不得。

战后日方在参观牛栏山工事时,连连感叹于工事构造的机巧和复杂,认为这是当时最新式的坚固阵地。

现在,傅作义只是把牛栏山的用土水平稍稍移了一些到红格尔图,王英就明显吃不消了。

老傅心中已然有数。

田中啊田中,1万对1。5万,我正愁总量没你多呢,如今你却要分兵一点点吃我,我正好以逸待劳,各个击破。

第一拳不砸在别的地方,就砸在红格尔图,在解围的同时,打王英一个稀里哗啦。

第15章 大漠英雄(2)

傅作义为此还打了一个形象的比喻:田中要把商都、红格尔图、百灵庙做成一根黄瓜,连成一线,我则要给他来个一根黄瓜打中间,全断!

傅作义立即调董其武出战红格尔图。

老傅手下,两员战将最负盛名,有“傅家二虎”之称,一为董其武,一为孙兰峰。

这两只“虎”的性格截然相反,董是山西人,比较沉稳,喜静,相比之下,孙是地道的山东人,标准的山东大汉,遇事急躁一些,爱动。

傅作义因人而异,能用二“虎”之长:董其武耐得住性子,就让他守;孙兰峰在家里面待不住,就让他攻。结果两人一张一弛,倒成了一对绝配。

要解红格尔图之围,须用反包围来对包围,稍微毛躁一点,极可能打草惊蛇,提前惊动当面之敌,造成功亏一篑,因此老傅才会不用“动虎”,而用“静虎”。

如此看来,傅作义不仅在防守中堪称大师,于用人方面亦深不可测。

董其武果然是一只沉得住气的“看门虎”,他在到达红格尔图附近后,就算那里打得翻过来,都始终一动不动,且不露半点声色。

再等等,后面还有好戏可看。

对于田中和王英来说,红格尔图已经成了一个吞不下也吐不出的饵。

你说难打吧,守军也就那么三百来人,你说好打吧,却怎么都挤不进去。

兄弟我以前打老版本的“红警”,老是认为自己能打得过去,可又总是半途而废,于是从头再打,乃至到了熬到深更半夜不眠不休的地步。

这就叫上瘾。

田中也上了瘾,为了成功打响他的第一炮,竟然亲自到红格尔图督战来了。

太上皇“御驾亲临”,这岂是闹着玩的。进攻红格尔图的伪蒙军马上不断增多,除了有骑兵,还有步兵,人数则从最初1500一下子扩充到5000之众。

红格尔图只是绥远的一座小村镇,周围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兵马,人喊马嘶,那场面倒也煞是热闹。

王英把快攻的频率由一天六次,改为一天七次,人和马的嘴里都累到直泛白沫,竟然还是冲不进村寨,反而遗尸遍地。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第三天,“大汉义军”的士气已所剩无几,这时久伏于旁的“静虎”要行动了。

在长城抗战中,日军的特种部队曾给中国军队中的有识之士留下了深刻印象。先是大炮,后是坦克,尤其是坦克,它所制造出的那种摧枯拉朽的效果着实令人心惊。

傅作义不在南天门,没见识过坦克大规模密集冲锋的阵势,但他防守牛栏山时,也曾亲眼目睹日军坦克在工事前耀武扬威的场面。

作为善守之将,对利矛的敏感程度绝不亚于坚盾。回到绥远后,傅作义便日思夜想,几乎得了“坦克病”。

正宗坦克造不出,他就依葫芦画瓢,发明了“土坦克”。

所谓“土坦克”,其实就是加了一层铁皮的汽车,你还别说,披上金钟罩之后,还颇有点英国维克斯的神韵,后者无非也是靠下面几个轮子在跑而已。

由此,傅作义终于打造出了一支土法上马的特种部队,你瞧,有炮,有骑兵,有土坦克,家伙都全了。

红格尔图是现成舞台,老傅将特种部队全部交到董其武手上:你且演练出来,与我一观。

这套阵法,董其武早已操练多时,因此成竹在胸。他趁夜出发,先用炮击,打乱王英的阵形,接着又用土坦克,将伪蒙军分割成一块一块。

当土坦克冲到伪蒙军面前的时候,这些家伙都傻了,不知道黑糊糊的东西究竟是何方神圣。

它打你,机枪一扫一大片,你打它,子弹只能在铁皮上跳舞,乓了个乓,乓了个乓,就是穿不进去。

夜色之中,伪蒙军被土坦克到处猛追,犹如惊弓之鸟。

直到这个时候,田中和王英还以为自己有反扑的机会,准备等天亮之后,整顿兵马再战。

天一亮,什么机会都没了。

当炮兵和“坦克兵”在前面攻击时,特种部队的最后一个分支——绥军骑兵已经以夜色为掩护,对伪蒙军完成了战术包抄,此刻突然收网。

草原上空正飘着白雪,骑兵纵马舞刀,好一副“欲将轻骑逐,大雪满弓刀”的壮观景象。

依靠特种部队,“静虎”只向前一窜,就咬到了王英的咽喉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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