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河山一寸血-第1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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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在此之前,汤恩伯其实一直都在北面与其平行行军,而他自己却浑然不觉。
这种情况下还不跑,岂不等于坐以待毙。
坂本顺的溜号,让濑谷启只觉脑袋嗡的一声,汗顺着脊背就淌了下来。
很明显,坂本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无缘无故地溜掉,一定是提前感知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再往四周一看,傻了,大围猎真的开始了。
李宗仁令旗一挥,汤恩伯率汤军团主力从北,周碞从东,张轸从西,孙连仲从南,号角齐鸣,喊杀声已响彻原野大地。
坂本顺这厮先知先觉,一步逃出合围,却把后知后觉的濑谷启给害苦了。
汤军团狂飙突进,从坂本顺旅团空出的一大片阵地前穿过,已接近濑谷启旅团司令部。
濑谷启赶紧向坐镇后方的师团长矶谷廉介请示,要求“暂撤离”台儿庄,向后方集结。
台儿庄这里都要杀猪宰羊了,自我感觉良好的矶谷却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在他看来,哪怕是“暂撤离”都不能接受,板垣要滚滚他的,我矶谷绝不能丢这个面子。
向第2军司令官西尾寿造一汇报,西尾也撅起了嘴。
你们这两个师团算怎么回事,说起来,都是“皇军”中最优秀的两支部队,怎么到我手下这么不济事,不就一个汤恩伯吗,至于把你们吓成这样?
给西尾一刺激,矶谷更不同意“暂撤离”了,不但不能撤,还要进攻,继续进攻。
回电过去,濑谷启却早就撤了。
给矶谷发电报请示,其实只是做个样子。濑谷启就在现场,对全军被围的严重后果想得明明白白,他甚至都预料到了,矶谷和西尾这两个老小子肯定不让撤,还会巴巴地要他在这里瞎起劲。
把台儿庄的泥土抓一把上来,里面都有血腥味,你们就会说漂亮话,敢情被围住的不是你们是吧?
事实上,由于后方断炊,枪弹匮乏,濑谷启旅团甚至已不得不将伤兵的子弹集中起来使用。
在发电请示的同时,濑谷启就发布命令,不管上级如何回复,当晚铁定撤退。
他的判断是准确的。如果再晚一步,包围圈就要完全合拢,他和他的旅团将难逃生天。
听到濑谷启也在逃离,刚刚走到半途的坂本顺直拍胸口,大感庆幸。
别回头看台儿庄的大火了,快跑吧!
濑谷启没有坂本顺那么幸运,因为他撤得晚,时间仓促,相当数量的部队都没有来得及跳出包围圈。
其中最晦气的就数台儿庄内的部队。他们被池峰城围住无法脱身,又不肯投降,被逼无奈,只得放火集体自焚。
到4月7日凌晨,庄内日军已被池峰城全部肃清。在台儿庄外围,汤军团使出全力,追歼尚在圈内的日军余部。
矶谷师团这样以第一流主力自居的部队,曾是何等骄狂,然到如此境地,也已一崩如斯。
随着闪电轰鸣,一股股处于绝望中的日本兵在大地的颤抖中战栗不已。
这是复仇的时刻。
为那些善良却在流血的生命,为哭泣的孤儿,为心碎的母亲,为上海,为南京……
汤恩伯一举奠定胜局,但主力部队也付出了很大牺牲,在南口之战中曾以神勇著称的团长罗芳珪就死于追击战中。
台儿庄战役至此获得完胜,被公认为是抗战初期最大的胜利,不包括临沂战场,日军仅在台儿庄就死伤了7000多人,而西方观察家则认为其实际伤亡数应在1。6万上下。
得知台儿庄战役获得胜利,在湖南的第200师师长杜聿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赶紧让李宗仁给他付利息。
仗还要继续打下去,战防炮部队暂时没法撤回来,所以本还得留着,但是利息总要算的。
这个利息自然是指战场上留下的坦克大炮。
前前后后,战防炮轰,敢死队炸,光炸毁击伤的坦克装甲车就有30多辆。李宗仁一通搜罗,把这些已形同废铁的剔在一边,专捡模样稍微周正一些的,如此挑出中小坦克八辆,用火车拉回了湖南湘潭。
杜聿明和他的老上司、机械化兵监徐庭瑶兴致勃勃地跑出来看,发现除了坦克外,李宗仁还额外捎来了两门重炮和四辆履带式牵引车。
这老李向来是乞丐帮帮主的嘴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方了:坦克当然是他不会用,重炮战车用得上啊,如何肯随手送人 ?'…'
再仔细一看,明白了,敢情,原来炮车只剩下了空架子,重要部件都被日军给拆走了。
完好的坦克、重炮和牵引车,都是因为在旷日持久的血战后,弹尽油缺,除了丢弃,别无他法。
其实,打死多少鬼子和缴获多少坦克大炮尚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在精神的天平上,中日一胜一败。
在此之前,日军在侵华战争中从无败退一说,而在台儿庄战场,从张自忠的两次临沂大捷,到最后的铁臂大合围,矶谷和板垣这两个在日本军界号称最牛的牛人,都先后尝到了败退的滋味。
我们可能在书上多次看到过这样一句话:“打破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这句话最早就起源于台儿庄战役,在日本战史中,曾明确承认,自此之后,“大日本皇军不可战胜”的神话破灭了,日本人也尝到了失败的苦果。
在徐州的将帅们个个欣喜不已。
李宗仁到台儿庄后,还没忘记在火车站站牌旁边摆一个潇洒哥的造型,然后让记者帮他拍下了那张著名的照片。
在老一代战将中,老李确实好好地给自己争了把脸,证明了“廉颇虽老,更复能战”。
蒋介石接到战报,上面写着歼敌一万,他大笔一挥,变成了“歼敌三万余众”。
终于打赢一仗了,能吹就吹点吧。
西南后方为此还出现了一个看似奇怪的“倒流”现象。
南京沦陷后,后方机关陆续迁移至重庆,无论是人员还是物资,都是沿江逆流而上,往下游去的船只很少,就是有,也只是为沿岸要隘载运一些粮草或燃料,有时甚至是空船。
等到台儿庄胜利的消息传来,舆论开始认为武汉是可以守住的,中国没准还能“速胜”哩,于是许多在重庆无法安顿的人们又纷纷乘船返回武汉。
台儿庄大捷后的某天晚上,蒋介石带着几个随从副官,在孙连仲的陪同下,微服潜行,来到位于台儿庄的池峰城指挥所,对前线将士进行慰问。
唐人诗云,“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在这个夜晚,尽管战争的硝烟仍在四处弥漫,但大家的精神头都格外地好。
在1938年的春天,台儿庄这个小小的弹丸之地,曾温暖了无数人的心。
第48章 山大王在此
有人心情好,有人心情就糟。台儿庄这一跤,把日本统帅部给彻底跌醒了。
经历淞沪会战、南京保卫战后,没想到中国仍拥有这么强的军事实力,特别是汤军团的出现,无疑显示着中央军主力尚存,而这是最让人意外的。
我说怎么中国政府都到了这步田地,还能拧着个脖子死不投降呢,原来是手里还掌握着能作战的军队。
看来,南京还不是中日之战的终点,徐州才是。
4月7日,天皇裕仁下旨:组织徐州会战,争取不让中国军队一人漏网。
日军要南北合力,把徐州战场的中国军队尽收网底。
战场之上,如果你不是完全掌握对方的核心机密,其一举一动,都是很费思量的,有时甚至会作出南辕北辙的错误判断。
李宗仁本人倒是极重视情报,他还在天津设有情报机构,但从那里传递过来的却是一个错误的信息,即在台儿庄大捷之后,日本国内掀起反战运动,参谋本部向华北战场增兵的计划因此取消了。
没有一个字涉及到徐州会战,涉及到日本人即将策动的合围计划。
但实际上,这时的战争形势已在逐渐扭转。〖:。。〗
4月中旬,在经过重新整补的第2军的反复冲击下,台儿庄再次拉响警报。
汤恩伯和孙连仲连日鏖战,到此时都已只剩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前线急需增援。
李宗仁百思无计,正好看到淮北战场暂时还没起什么大浪,又有自家的桂军把关,便把于学忠第51军调了过来。
东北军和川军即使在五战区也属二三档次的部队,都只能应应急,有时甚至连应急都显得极其困难,一旦跟对方处于第一档次的主力较量,难免会露出马脚。
矶谷师团使用骑兵坦克一冲,便把东北军的阵形给冲得稀里哗啦,混乱不堪。
于学忠眼见自己的东北军潮水一般往后溃退,不由得急红了眼,亲率大刀队来到运河北岸,拦住逃兵就砍头,但仍阻止不了颓势。一时之间,官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官,漫山遍野都是东北军散兵。
往后跑其实绝不比往前冲来得损失小,一个负了重伤的连长是在野地里爬了两天之后,才被友军搜索兵给救出来的。
这支友军就是刚刚上来的超级替补——云南滇军。
所谓滇军,是指卢汉第60军,共三个甲种师4。5万人。在装备上,要远超川军,甚至还略强于桂军,配备有从法国进口的迫击炮和特重机枪。
桂军当初出师时,是按一比三进行稀释的,即原来一个军,扩编成了三个军,战斗力多多少少有所削弱。滇军虽然也补充了一些新兵,但老兵仍占多数,均在云贵高原上经过了四到五年的训练。
按照原计划,滇军本来是要去解南京之围的。可他们人还没到,南京就沦陷了,只好折返武汉。
南京失守,令蒋介石痛定思痛,感到中日两军在实力上差距还是不小,如果仓促间拉上去的话,难以应付实战需要。
于是在滇军回转武汉后,他便派德国顾问驻军助训,教授新的军事战术。同时,又补给了相当数量的武器弹药。
全军面貌焕然一新,几乎接近于德械部队的标准了。那位德国顾问手舞足蹈之余,也吹起了牛皮。
他说,世界上有三支能征善战的陆军,最厉害的,当然是他们国家的德军,其次是日军,第三个就轮到你们这支云南滇军了。
给老外这么一鼓吹,卢汉信心满满,随即奉调来到北方。
滇军北调,开始不是往徐州,而是到河南,其角色定位,也仅是二线兵团。
在河南还没待多久,便被李宗仁想办法拉到了徐州。
去徐州之前,卢汉只知道前一阶段的台儿庄大捷,知道板垣、矶谷两个师团曾被五战区干得落花流水,可是眼下台儿庄的实际情况究竟如何,他却并不清楚。
卢汉首先拜见李、白。
台儿庄危急,临时派上去的于学忠又不济事,李宗仁正在抓耳挠腮,滇军不啻他的救星。
卢汉问前线如何,他便来了个竹筒倒豆子:当然是吃紧了!
还要继续往下说,一旁的白崇禧赶紧掐住话头——李长官说的是前几天吃紧,目前已趋缓和。
白崇禧与李宗仁不同,他经历过淞沪会战中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尝过子弟兵成团成团在眼前消失是何等滋味。
这个老李,你说话哪能这么直啊,卢汉刚刚过来,要是一听“吃紧”,又被吓回河南怎么办?
李宗仁虽相对直爽,却也不失为聪明人,马上听出了弦外之音,遂闭嘴不再言语。
从五战区长官部出来,卢汉又去见孙连仲。因为按照指挥体系,他属孙连仲直接调遣。
中心话题,仍然是前线情况怎样。
孙连仲比李宗仁机灵多了,回答说,日军攻势很猛,前几天很紧张,但是——但是我们打得很好,所以局势已趋稳定。
白崇禧称“缓和”,孙连仲说“稳定”,相互证明了一个“虽然但是”的命题,那就是虽然前线曾经很紧张,但是这段时期已经过去,眼下没有什么刀光剑影,滇军就算上阵,也不过是加强一点力量而已。
卢汉的心理戒备松弛不少,他很快又见到了于学忠。
于学忠告诉他,台儿庄前沿吃紧,需要赶紧增援。
卢汉心里咯噔一下,觉得上了白崇禧和孙连仲的当,你们不是说已经“缓和”、“稳定”吗,怎么还是“吃紧”?
遇到两个不厚道的,幸亏这里还有一个老实的。
可是当滇军先头部队到达一线后,卢汉才发现,原来于学忠也不老实,其实一线不是光吃紧的问题,东北军已经在大溃退,提前跑路了。
滇军由此吃了大亏,其先头主力营到达东北军撤退地点后,还没回过神来就遭到了矶谷师团的包围,一个营500人,仅一人得以突围生还。
阵势还未完全摆开,就必须与日军面对面死磕,这让“真正的老实人”卢汉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卢汉一上去,于学忠马上一屁股坐到地上,呼哧呼哧大喘气。
在命悬一刻之际,是卢汉和滇军救了他,不然的话,台儿庄就完了,东北军也完了。
现在满嘴苦涩的变成了卢汉,因为东北军溃退后留下的这个缺口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一个营送进去后,转眼之间便不见踪影。
营不行,那就上旅,事到如今,缺口一定得堵上,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