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惑-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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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念一转,故作镇定的问道,“本姑娘不记得在此地有什么朋友。你家公子是什么人?”
车外那人有礼道,“姑娘到了便知。”
她冷哼一声,“本姑娘最恨人装神弄鬼。既然连名字都不敢报,想来相见亦是无益。恕本姑娘不克前往。”
“这……”车外的人似乎没料到她这般回应,又不敢对她无礼,一时间犯起了难。
她正欲再开口逼他,耳边便响起了淳纯清淡的声音,熟悉的让她如坠冰窟,“不要为难他了。过来找我。”
明白这是传音入密,她没有答话,只能无力的闭眼。
果然……是她所能想象的最坏的局面。
* * * * * *
玄色长衫的他玉立于绿树成荫的院落之中,在她进门时,从容的望向她。平凡的面容上,清澈见底的棕眸映亮了他的静切的眉目与衣衫,那么无华的神情,仿佛不知道他的风华足以让盎然春意为他失色。
她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意——这清朗如月,湛然若神的男子,为何偏偏要与她为敌?难道此生,他们注定要不共戴天?
垂下眼,遮住其中失控的情绪,她故作平静的陈述道,“我早该想到的。楚家要帮的,从来不是凌箴。楚贵太妃所出的凌简,才是你们理想的扶持对象。”
他似乎没有讨论这个问题的欲望,只淡柔道,“事已至此,师妹不如静观其变。不管外面怎样,只要师妹在我身边,我自能护师妹周全。”
她闻言秀眉紧蹙。
她刚入南月境内,他便截着了她,定是对她的行踪了若指掌。会这样,一是她身边出了内奸,二是他的人从金陵开始便跟上了她。她此次出行,身边皆是亲信中的亲信,因此只有可能是他早就猜到自己要南下。
而他在途中完全未加阻拦,现在没有取她性命,也没有胁迫她做什么,反而有加以维护的意思,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阴谋?
她不客气地冷哼,“师兄不会蠢到以为楚家加上月邝就足以助凌简上位吧?”
他对她的激将毫无反应,仍只平静道,“师妹长途跋涉,想必十分疲累了。不如在此好好休息一阵子。”言下之意,竟是要将她软禁。
她眯起了妩媚的水眸,“那师兄就要做好面对数万大军的准备。”
徐思妍向来谋定而后动。此次虽只身南下探敌,但早作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护送公主凤驾到金陵的队伍,由近万禁军精锐组成不说,她还在凌筠的默许下,暗中调集了数万大军到柘州边境待命。
毫不夸张地说,只要她一纸密令,南方就要战火四起,生灵涂炭,而楚家雄踞的柘州,将会首当其冲。
可是就因为此事波及甚广,一不小心,便会天下大乱,甚至形成南北对峙,所以她一定要找到确实的证据才可以行动,因此才有了此次冒险之举。
为防不测,她有密信留给入画。若她超过半个月内没有任何消息传回,便大军南下先剿杀洛王。
他对她的示威恍若未闻,清澈温柔的目光滑过她带了面具后堪堪称得上清秀的脸,看到她圆润如玉却空空的耳垂儿时,眼神一沉,“为何不戴着‘镇魂’?”
她一愣,没想到他突然提起上次送她的那对耳饰,无意识的摸了下耳朵,随后赌气道,“我为何非要戴着?”
他蹙起眉,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半晌,叹口气道,“是我疏忽了。上次师妹走得急,没有对师妹说清楚‘镇魂’的功用。”顿了一下,见她满眼疑惑,便接道,“师妹体内的天邪力极是危险,一旦心灵失守,便有反噬的可能,而‘镇魂’恰能助人维持灵台清明……”
见徐思妍目现了然,他便没有继续说下去,当然也没说他为了取得镇魂,差点将‘镇魂’的原主——青城派掌门余戊逼得家毁人亡。
那次在苍山带回她后,便莫名其妙动了念头要帮她拿到镇魂,可东西到了他手里,他竟想不到理由送给她……
他困惑过,想不明白自己究竟着了什么魔,为一个身为政敌的女子做到这般。而那夜在沉园重见到她的一刻,他瞬间有了苦涩的明悟——自己动心了……明知这动心足以致命,还是动心了。
只是命运的车轮,早在许久之前,便开始朝着自己一手引导的方向滚动——那尽头,很可能是他们无法共存的世界。
还能挽回吗?若那代价将是整个家族的荣耀和利益,他可付得出?
他暗暗的苦笑,天意似乎总在用这种不可测的意外,戏弄着世人。此时用“作茧自缚”来形容自己,再贴切不过了。
深深的看了徐思妍一眼,无视她美目中的怨恼,仍一派温柔平静道,“师妹在此休息一夜,明日便随我去月都。”
现在……她来到了他身边,另一个未来的契机是否已经出现?
月都
虽然极不情愿,徐思妍还是别无选择的和楚曦一同启程去了月都。因为无论是哪一方面,他到目前为止所展现出来的实力,都让她不敢随意试探他的忍耐力。
而冷静下来一想,其实跟在他身边,除了不能自由行动外,她倒是能光明正大的了解他们所有的布置。到充分知彼时,她再有所行动也不迟。
既来之,则安之。
可能因为这种心理作祟,她软禁生涯开始的第一夜,竟睡得无比安甜,南下以来的疲劳紧张竟一扫而光。
好奇怪……
她眯起眼有些疑惑的打量坐在对面陪她下棋的男子……她好像从很早之前开始,就那样的信任他,即使他曾想要自己的命。
莫名其妙的信任……又或者她是太明白他不会伤害她的原因?
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眼的与她相视,目中清澈的让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无所遁形,忙低头看向棋盘……
他对她到底是什么心思,她总是看不出。究竟怎样才能撕碎他那份完美的平静呢?
“此行师妹毋须多虑,只是切忌曝露自己的身份。”以为她在担心自己的安危,他开口淡淡的嘱咐。
她恍若未闻的落下一子。
现在情势不明,她还没有蠢到认为自己在南月很受欢迎,又或者自己一显露身份就会有人来英雄救美。楚曦说这话,实在多余,她在心中不屑的想着。
不过,这是不是代表,他是瞒着自己的盟友,将她藏匿在身边的呢?忍不住又抬眼望向他,发现他仍从容的看着她,清澈见底的棕眸深处,竟似漾着浅浅的温柔?
心跳快了几拍,她一抿唇,故作不耐烦道,“晓得了。”
* * * * * *
南月出了名的富庶,月都自然也繁华非凡。由于地处天宇与南部诸国之间,它亦是诸国主要的贸易场所。也因此,南月是这个时代,少数几个崇商的国家之一,商人的地位不似天宇那般低下。
一路上,穿过一些市场,见到不同民族的人,穿着不同的服装,贩售不同的货物,却一样操着僵硬的汉语讨价还价……一切都让徐思妍感到新鲜。
这是个极具活力的城市呢。
忍不住瞄了一眼楚曦……心底的怨气又死灰复燃,若不是他,她便可以自由自在的先逛上一逛。
楚曦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莞尔,连自己都没发现眼中漫着的竟是浓浓的宠溺。
住进了离王宫不远的贵宾驿馆。偌大的独院,除了一众仆从,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特意挑了一间离他最远的房间时,他淡淡看了她一眼,她以为他会反对,谁知他开口问道,“师妹可想出去走走?”
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先是一愣,然后热切地点头,却马上发现自己完全不记得展示一个世族贵女应有的矜持。
这个男人……她在心底哀叹,他的行事便如他的剑,不着痕迹,却总是迫得人狼狈不堪。她讨厌他。
* * * * * *
其实徐思妍是见惯奇珍之人,长达数里的庞大市场所贩售的东西,虽千奇百怪,能入她眼的却是少之又少。她更感兴趣的,反倒是异族商人的着装。
各国的使者虽然年年都会入朝进贡,她也经常列席这种场合,但使者所穿的衣服,大多十分的官方,绝无市场上见到的这般风格别具。
尤其是白彝族女子色彩鲜艳的短服,上身是贴身的露胸无袖马甲,下身是只遮住一半大腿的短裙,中间还露出一截细腰,连她也要暗叹大胆。
不过,这大胆的衣衫,穿在皮肤细嫩、身材曼妙的女子身上,还真是不一般的性感。就像迎面走过来的那个,白嫩的脖子上挂了样式古朴的银项圈,乳沟在马甲的挤压下若隐若现,小蛮腰和修长的玉腿的线条,被紧贴身体的短裙完美的勾勒出来。
好……好诱人。徐思妍一时间忘乎所以,只顾着的打量女子的穿着,没发现那女子正直勾勾的盯着楚曦,当然也没发现楚曦见她如此,眼中尽是好笑……
“公子,好久不见。”直到那白彝女子走到近前,操着熟练却异常柔软的汉语跟楚曦打招呼,徐思妍才猛然回神,疑惑的看向楚曦。
楚曦……不,现在这张脸,应该叫燕玄衣,冷淡有礼的颔首道,“白姑娘可好?”
那女子眼中现出一抹幽怨,“不好。公子一去经年,杳无音讯,奴相思成疾,年年来此,只盼着能再见公子一面。”
异族女子,果然率直大胆,徐思妍惊诧之下,心中却感觉怪异,只听燕玄衣微微一叹,“白姑娘何苦……在下当年已言明,你我断无可能。”
那女子一咬唇,指着徐思妍道,“就是为她吗?她这般平凡,白晶哪一点比不上她了?”
徐思妍正看热闹,谁知那女子硬将自己扯了进来,还要和自己比较,心中突然一恼,未等燕玄衣说话,便冷哼道,“不知好歹的蛮夷,你也配和本……本姑娘相提并论?”
女人,无论是多么高贵聪慧的女人,似乎都无法忍受被明显不如自己的女人看低。她倒忘了,自己带了付勉强称得上清秀的面具,整张脸除了那双勾魂夺魄的美目,再无出色之处。
燕玄衣眼中闪过一丝好笑,就见白晶不屑地一瞥徐思妍,又转过来幽怨的望向他。
徐思妍一向是天之娇女,众人目光的焦点,连敌人亦要对她又畏又恨,何曾试过这般被人无限忽视的?虽然对着一个蛮夷女子,她倒不至于真正动气,却怎样都看不惯她那付舍我其谁的样子。
于是,当燕玄衣无奈的一叹,要开口澄清误会时,突然感到徐思妍软软的依了过来,柔声道,“燕郎,我累了,现在回去好吗?”饶是他心如止水,仍为这媚然的一唤荡了一荡。
心知肚明她是借他戏弄白晶,然而,此时此刻,他也乐得摆脱纠缠的桃花,所以顺水推舟的接受了佳人的投怀送报,手扶上她的纤腰,递给脸色不善的白晶一个歉意的眼神道,“不好意思,拙荆身体不适,在下先行告退了。”
白晶当然明白徐思妍是故意如此,气得娇躯直颤,却不敢在心仪的男子面前失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离去。许久,一跺脚,转身对后面的护卫怒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查他住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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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入了另一条街后,徐思妍便欲挣脱楚曦,谁知他没有放开,手臂反而一紧。她疑惑的抬头看向他,便听他冷淡道,“国君别来无恙?”
她一惊时,被他带着转过身,便见一个右手执扇的俊秀男子站在离他们不远处。他身着一袭藏蓝绣银边长衫,长发以银带束起,若忽略那双桃花眼,倒算得上是浊世佳公子。他就是想娶她的南月王月邝?
她无意识的看了一眼楚曦……还是比不上身边的这一个呢。不过,他离他们这样近,她竟毫无知觉……看来他也不是简单的人物……
她在打量月邝的同时,月邝也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她,“燕兄娶妻,怎么没有通知孤王?”
燕玄衣低头看了她一眼,目中闪过一抹深思,之后对月邝从容道,“新收房的侍妾而已,怎么敢惊动国君?”
徐思妍闻言看似羞涩的垂头,遮掩住眼中的不可遏制的恼怒。
他竟敢说她是他的小妾?藏在袖里的玉手紧紧的纂了起来,几乎要纂出血来。
虽然明白他这般说,是因为她今日的发髻只是简单的绾起,不符合已婚妇人、尤其是正室的形象,她还是忍不住想杀人。
谁知,这还不够,燕玄衣接道,“潇潇,这位是南月国君陛下。”擅自给她起名字不说,言下之意,还要她给月邝行礼。
气归气,她还不至于如愚妇般当场发作,只得微微屈膝,正要开口,便听月邝道,“孤王微服出行,不必这般客套了。不过燕兄厉害,连妾室也这般不凡呐。”
她一愣的抬头,正对上月邝意味深长的注视,连忙又低下头。
人的相貌是可以改变,但长期身居高位,一言一行所特有的矜贵优雅,又岂是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