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唱晚--中国八大古都的忧伤与宿命-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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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祐二年(公元1276年)正月,元丞相伯颜率领的元军云集临安城下,谢太后无奈,只得向伯颜奉上传国宝玺和降表,开城投降。同年二月,元军进入临安,三月,掳走恭帝等南宋君臣押往大都,谢道清正患病在床,由元兵监视,暂时留在临安。七年后,即公元1283年,南宋亡国太后谢道清,默默地病死于异国他乡。
第73节:郑州:遥远的绝响(1)
宋恭帝则被元世祖忽必烈降封为瀛国公、开府议同三司检校大司徒。公元1282年12月,恭帝又被迁居上都(今内蒙古多伦县西北石别苏克),度过了自己的少年时代。随着年龄的增长,他渐渐了解了自己过去至尊的地位和眼下屈辱的处境,当南宋旧臣汪水云被释放回江南时,他曾作诗相送:诗云:
寄语林和靖,梅花几度开,
黄金台下客,应是不归来。
公元1288年,恭帝已经18岁,元世祖担心留着他将成为后患,准备除掉他。他得知这消息后,请求脱离尘世,永生为僧,以绝元世祖的疑虑。元世祖应允,于同年12月遣送他入吐蕃,习学佛法。从此,他长期居住于西藏萨迦大寺,更名为合尊法师,号木波讲师,过着清苦孤寂的庙宇生活,终日以青灯黄卷为伴,潜心于学习藏文,研究佛法。公元1323年,恭帝因诗文而遭受文字狱之灾,被屈杀。
就这样,伴随着一个个懦弱而屈辱的皇帝相继离去,都城杭州也终于走向了自己的宿命。
郑州:遥远的绝响
一座庙与一座城
该从哪里说起呢?
不妨先从一座文庙的命运来感知郑州吧。
已经很少有人知道郑州文庙。今天的郑州文庙,已经是一座活在郑州人记忆之外的建筑。
郑县衙署旧址,就是现在的管城区委大院。区委门南那条路,旧称衙前街。在衙前街北端,东西走向的便是老城最长的干道东西大街。文庙坐落于东大街的路北(今郑州轴承厂内)。唐宋时,凡府州县所在地都有文庙。文庙一般都建在一个城市风水上好的地方。郑州文庙始建于东汉明帝永平年间(公元58年~75年),风吹雨打,那个时代的建筑先后消失在历史的深处,只有文庙屡毁屡建,始终在旧址挺立。文庙的幸存,得益于〃学而优则仕〃的传统,得益于中国人对孔子的爱戴。
无论统治中原的是汉族、蒙古族还是满族,文庙的尊位始终未被动摇。《郑县志》记载,文庙多次重修、重建的原因,多系火灾。其中较大的一次仿原貌重建发生在元顺帝至正六年(公元1346年)。清光绪二十二年(公元1896年)郑州文庙再遭大火,毁坏殆尽,于是〃部议重修,按亩捐款,土木大兴,岁两度始克告成〃。这是史料记载中郑州文庙最后一次大规模的重建。郑州文庙规模最大时是在元代,当时占地37亩,有五进院落,东西配房200间。
说到底,庙宇寺观的肇始,是官民上下不成文的约定,是中国人自己找来的心灵依靠。处于童年期的中国人不仅浪漫地创造了诸神,还把不少先哲一并作为半神半人敬了起来,譬如老子、孔子。综观中国现存的历代古建筑,多是庙宇、寺观、宗祠、牌坊、佛塔一类纪念性、精神性建筑。
这种现象无疑昭示:在我们先民的生活中,神灵曾经占据着多么重要的地位。
但是,现实中的文庙却只能寂寞委屈地活着,它几乎被郑州人遗忘了。这种精神性的遗忘在郑州人的历史记忆中可以说是致命的。作家齐岸青用一种忧郁的笔触写道:我们可以用浪漫瑰丽形容楚湘文化,用慷慨激越吟歌燕赵文化,用神奇诡异讲述巴蜀文化,用婉约清丽白描吴越文化……可我们很难概括文化之源的中原文化……缘由这种根性的失落和漂浮,郑州人在很多时间找不到自己的依附,就连与古老土地最为血肉相连的建筑也很少顾及城市的个性、特色。
而范强则在《一座塔与一座城》中说,作为省会,郑州的历史地位与现实地位反差明显,在历史文化名城的环围中显得黯然无光。在外国人眼里,郑州市知名度太低,许多人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座历史悠久的中国内陆城市。在中国人自己眼里,郑州市缺乏故事,缺少细节,缺少风情,缺少韵致。
最重要的,郑州人缺乏记忆。他们遗忘了3600年前的那段历史,那段贵为国都的历史。
3600年前的尘埃落定
都说最能代表中国文化的是历史,最能代表历史的是建筑,最能代表建筑的是古迹,最能代表古迹的是时间。
第74节:郑州:遥远的绝响(2)
就时间而言,郑州商城路附近的那几段古墙,静静地横亘在那里已经很有些年代了。任时光冬去春来,风霜雪雨,它已不食人间烟火,它已慢慢衰老,任凭人们与它擦肩而过,在其背上行走,放羊、散步,没有人能证明它确切的身份。据说世间1000年的堆积物在地面上只有四五米深,有人丈量过这几段古墙,它的平均高度有一丈五尺,最高处竟有二丈多,这就是说这几段孤立的古墙最少是3600年前的尘埃落定三千多年前古商城的繁华和变迁,三千多年前的市井喧嚣,三千多年前的金戈铁马,现如今都已深藏在厚厚的夯土层之下。
3600这个数字不论是计算时间、空间,还是计算财帛物资,都是一个不小的数字。中国内地那么多古老城池,论年龄在郑州面前统统都变成小字辈儿了。上海嘛,不过百岁妙龄;北京元大都,不过是千年遗韵;南京从孙权自镇江移治于此改称建业而发迹,也不足2000年;西安自周文王、武王建丰、镐二京倒有2000多年,但查年头比历史,都是后起之秀。3600年前的商代都城,在华夏文明史和世界城市发展史上是一个早熟的城市。
可以说郑州作为都城,虽不及洛阳、开封的名气大,但其历史之悠久,中国的其他七大古都只能望其项背。有王者之气的底蕴,有〃道里辐辏〃的地理位置,有母亲河赋予的灵气,有巍巍嵩岳的烘托,有千里沃野的衣被,这是郑州的荣光。郑州还有69处国家和省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65处市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大多都能在中国的历史典籍中找到出处。那静静流淌的石淙河,葱郁的嵩山国家森林公园,是当年武则天登嵩山封禅的见证;苍凉的观星台记录着日月星辰的交替和历史朝代的更迭;花园口流淌不息的黄河水目睹着中原大地的沧桑巨变;而黄河南岸汉霸二王城下的古鸿沟则使人忆起楚汉相争的年代,果真如阮籍所言,项羽非英雄,遂使竖子刘邦成名?古今王候今安在,荒冢一片草没了。现如今,鸿沟已变为中国象棋棋盘上的楚河、汉界,成了人们娱乐的器具。
说起来,郑州人知道郑州已经有3600多年的历史是始于一次偶然,正是这个偶然让人们看到了郑州曾经站立起一座王朝的身影。
l955年秋天,为配合修路铺设管道,考古人员在城东部白家庄一带进行考古发掘,他们发现在商代文化层下面叠压着很厚的夯土层,夯土呈淡红色,十分坚硬,由于这里地势较高,考古人员怀疑下面是商代大墓,便在周围做考古钻探。可是夯土层却向东南和西北两侧延伸,远远超出一座墓的规模。
这厚厚长长的夯土层到底是什么呢?也许是商代的一条防水堤坝吧。沿着夯土层的走向继续探察,这个推测也不对。夯土层向东南延伸的一端由白家庄沿城东路西侧折而向南,与郑州老城东城墙连到了一起;夯土层向西北延伸的一端从白家庄西侧向西与紫荆山的夯土接到了一起。穿过紫荆山沿金水大道南侧继续西伸,到河南省军区南院,再沿杜岭街东侧折而向南,与郑州老城西城墙夯土相接;而南城马路和熊儿河北侧的郑州老城南城墙也是相同的夯土墙。将这四面夯土墙相连接,就是一座规模巨大的古城垣。可以说这是一座比安阳殷墟还要早的商代前期城址,巨大惊喜一下子让专家们呆住了。
经考古发掘研究,这座城池是商代初期商汤王时修筑的首都亳城,至今已有3600年。城址呈五边形或说是近似长方形,北城墙长约1692米,西城墙长约1700米,南城墙和东城墙均为l870米,周长近7公里,面积3。43平方公里。西城墙和北城墙西段破坏较重,残墙大部分被埋在地面以下,东城墙和南城墙的大部分还保留在地面上,这就是我们今天在郑州市城东路南段和城南路东段依然能看到的高大城墙。
城墙底宽20~30米,顶宽5米多,高约l0米,城墙四周共发现11个缺口,有的缺口可能是原城门所留。城墙系用土夯筑而成,夯层厚度一般为8~10厘米,也有厚达20厘米或薄至3厘米的。
第75节:郑州:遥远的绝响(3)
根据全部的城墙长、宽、高计算,总夯土量为87万多立方米,夯前挖土量约174万立方米,在当时主要以木、石器为劳动工具的情况下,需要两万人连续工作三年才有可能完成。如此浩大壮观的工程出现在3600年前的商朝早期,也称得上是人类历史上的一个奇迹了。
可以想见,在3600年前的一天,商朝的开国君王成汤,在亳都召集百官,摆下祭坛,用人和牛、羊等〃牺牲〃祭祀祖先、神灵,并占卜若在此建都,商王朝的江山是否可以长盛不衰。当时占卜的结果应该是令人满意的,商朝国都很快就开始进入了建设阶段,郑州辉煌的历史亦由此展开。
依照先建宫殿、再建宫城、后建内城、最后建外城的顺序,历时十年,一个由宫城、内城和外郭城三重防御体系组成的都城宣告完工。这样大的城池在当时的中国是最大的。即使放到与其基本上同时代的世界范围来看,无论是两河流域的巴比伦城、亚述城,印度河流域的摩享佐达罗城、哈拉巴城,尼罗河流域的埃及城,它们的规模和建置均略逊一筹。
这是一座重量级都市,聚集了世界上最优秀的工匠,有着世界上规模最为壮观的劳作场景,创造着世界上最早最先进的文明,成为整个华夏文明的重心和中心。
在林立的手工作坊中,火红的青铜汁液冷凝成〃国之重器〃:纹理典雅的祭祀器皿,锋利的兵器及各种生产工具;流泻的黄金锻打成菲薄的各种花纹的金叶;采自深山的玉石被精雕细磨为圭、璋、尊、簋;牛马和敌人的骨骼变成了酒杯、刀、锥、铲、镖、针;其他如牙雕、陶器、贝雕等,无不显示出世界一流的手工业生产水平。
在农田里,劳动者播下黍、粟、稻、麦,收获后就拿去酿酒,贡献给商王和贵族们。
在建筑工地上,嗨哟嗨哟的号子此起彼伏,成千上万的人聚集于此,为王公贵族们修造宫殿。他们还不会烧制砖头,但用石头夯实的土墙也很结实,用铜器和玉器装饰过的宫殿富丽堂皇。
还有更多的人们分布在野地里,放牧牛羊,采集玉石,围捕野兽。
繁华的都市街道,身着各式麻织衣服的人们来来往往,偶有贵族的车马穿街而过。不少人停在街边,用贝壳、铜器或者玉器换取他们所需的生活用品。路两旁房屋林立,鸡犬之声相闻。到了吃饭的时间,这些土墙草顶的圆形屋子上就会冒出缕缕炊烟,飘出煮麦子或牛肉的香味儿……
这一切都足以证明,3600年前,一个伟大的王朝从此起步。没有人怀疑它已历经千年风雨,也没有人怀疑它曾坐拥钟鸣鼎食,更没有人怀疑它承载得起千古文明的浩浩气度,铸就了青铜文明金声玉振的蔼蔼华彩,尽管它已沉默数千年。
都城之殇
国都是国家的重地,是王权统治的权力运作中心,国都的安危关系到一个王朝的生死存亡。因此,选择国都的地址,确立国家的政治中心是每个王朝必须解决的重大问题。各王朝在建国立都时,常常经过反复论证,充分考虑它的政治、经济、军事意义及地理、文化、民族、历史传统等因素,才最后定夺。
首先,地理环境因素是影响建都的基本条件。〃古之王者,择天下之中而立国。〃国都应位于王朝全境的中心地区或便于交通的平原地带,以确保王朝统治根基牢固和对全国各地的有效控制。英国地理学家柯立希(Vrnish)在《大国都》一书中详细论述了国都应该具备的地理条件,提出建都三要素:一是自然仓库,二是叉道,三是要塞。即国都要有一个经济依托,附近是一片物产富饶地区,以便在较大程度上解决统治中心的物质需求;军事上要有长驾远驭、控制八方的气概和防卫京师的优越地理形势。
其次,政治因素是影响建都的重要条件。政治控制是国都的基本功能,国都的建立应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