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的身份-第7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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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厌这个。”
“讨厌就讨厌吧,如果你干了我认为你已经干了的事,你可能就只剩下你的厌恨而一无所有了。”
“把话说清楚。”克劳福厉声说。
“你们在对付的不是疯人,不是丧失理性的人,也不是什么该死的多重性精神分裂患者,我看你对这种病跟我一样一窍不通。你们是在和一个记忆缺失症患者打交道,一个尝试了几个月要想知道自己是谁以及他是从哪里来的人。根据我们拿到的一盒磁带,我们推测他曾试图告诉你们——试图康克林,但康克林不愿听。你们没有一个人愿意听……你们派了一个带着极其隐蔽的伪装的人出去有三处时间了——三年——去诱捕卡洛斯,可是计谋破产了,你们却又假设了最糟的情况。”
“记忆缺失?……不你错了!我和康克林谈过,他确实听了。你不明白,我们两个人都知道——。”
“我不想听到他的名字!”使馆事务管理局局长打断他的话。
将军停顿了一下,“我们两人几年前就……认识……伯恩。我想你知道是在哪里认识的;你刚才把那名字对我说了。他是我遇到过的最奇怪的人,是那个组织里最偏执的人。他承担的各种任务——风险——是没有一个明智的人会接受的,然而他从来不要求什么,他的内心充满了怨恨。”
“而这一点就使他在十年之后成为一个精神病房的候补人员吗?”
“七年,”克劳福更正道。“我曾反对选他参加纹石,但是‘和尚’说他是最合适的人选。我当时无法和他争论,就专长而言是无可争辩的。可是我还是让他们知道了我的反对意见。他在心理上处于濒临崩溃状态;我们知道是为什么。事实证明我当时是对的,我现在仍坚持这一点。”
“你没有什么好坚持的了,将军。你将一跤栽得屁滚尿流,因为‘和尚’是对的。你们那个人是最好的,不管有还是没有记忆。他正在把卡洛斯引进来送到你那该死的门前。这就是说,他将把他带来,除非你们先杀了伯恩。”克劳福一声低沉急促的抽气正是局长害怕听到的声音。“你找不到康克林,是吗?”他问道。
“找不到。”
“他进入地下了,对吗?自己作出了安排,通过这不知晓的第三和第四者将钱会去,来源无可追查,与情报局和纹石的联系都消失了。此刻照片已经传到康克林不知道的人手里,这些人即使把他供出来,他也不会承认认识。别再和我谈什么行刑队。你们自己的行刑队已经各就各位了,但是你看不见——你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可是他们已准备就绪——好几支枪都准备好了,只等那个非死不可的人进入视野就开火。我估计得不错吧?”
“你知道我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克劳福说。
“你没必要回答。这里是领事馆事务管理局;我从前去过你那里。可是你说对了一件事,这是你们的问题,该由你们去处理。我们不准备和你们沾上边,这是我给国务卿的建议。国务院不能知道你是谁。请注意,这次通话是无记录的。”
“明白了。”
“我感到遗憾,”局长在听到将军无可奈何的声音时真心实意的说。“乱子有时难免。”
“是的,在美杜莎里我们就明白这一点。你们打算把那女人怎么办?”
“我们甚至还不知道把你怎么办呢。”
“这很容易。艾森豪威尔在首脑会议上说,‘什么U…2间谍飞机?’我们如法炮制,没有什么初步总结报告。什么都没有。我们能使那女人不再受到苏黎世方面的追捕。”
“我们会告诉她的,这可能有帮助。我们将到处赔礼道歉,对于她我们将尽力找到一个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
“你能肯定吗?”克劳福插了一句。
“适于解决办法吗?”
“不,记忆缺失症。你能肯定?”
“我已经听了至少二十遍那盒磁带了,听到了她的声音。我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这么确信过。顺便说一句,她向小时前已经到了,住在彼埃尔饭店,有人守护。明早,在我们商定该采取哪些步骤之后,我们把她接到华盛顿来。”
“慢着!”将军的声音提高了,“别等到明天!她已经到了……?你能否让我见见她?”
“别再把你的坟墓往深里挖,将军。她知道的名字越少越好。伯恩给大使馆打电话的时候她和他在一起,知道领事馆一秘,也许现在还知道了康克林。也许只能由他自作自受了。你别管这事了。”
“你刚才还叫我把戏演完。”
“不是以这种方式。你是体面人,我也是。我们都是专业人员。”
“你说明白!我们手头有照片,这是事实,但它们可能毫无用处,因为是三年前的照片,而伯恩已经变了,完全变了,所以康克林要到现场去——在哪里我不知道——可是他在那儿。他是唯一见到过他的人,可那是在夜晚,下着雨。她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她了解他,很可能会比其他任何人都先认出他来。”
“我不明白。”
“我说给你听。在伯恩许许多多才能中有一个就是改变他的外表,消失在一堆人群中,或是隐入一块田地里,或是躲进一片树木中——到你看不见他的地方。假如你所说的是事实的话,他是不会记得了,但我们在美杜莎里给他起了名字。他的同伴们从前都叫他……变色龙。”
“那是你们的该隐,将军。”
“是我们的德尔塔。没有人能和他比,这就是为什么这妇人能帮上忙。好吧!给我放行吧!让我见见她,和她谈谈。”
“给你放行就等于我们承认了你,我认为我们不能这样干。”
“看在上帝份上,你刚才还说我们都是体面人!难道我们不是吗?我们能救他的命。或许能救。如果她和我在一起,我们找到了他,我们就能带他离开那里!”
“那里?你是说你准确知道他会在什么地方?”
“是的。”
“怎么会?”
“因为他不会到其它任何地方去。”
“时间知道吗?”仍抱有怀疑的领事馆事务管理局局长问道。“你知道他会什么时候到那里去吗?”
“是的,今天。他本人被处死的日期。”
35
半导体飞机里播出带有敲击铁片般的颤动摇滚乐。黄色出租车的长发司机随着节奏用手拍打着驾驶盘,还甩动着腮帮子。出租车在七十一号街上朝东缓慢地移动着。它被夹在一长排从东河堤大道口开始的汽车行列里。一辆跟一辆开着引擎在原地轰鸣,偶尔猛地向前冲一下又突然刹住,离前一部车子的保险杠只有几英寸。人人都怒气冲冲。此时已是上午八时二十五分,纽约市的交通高峰时间。与往常一样,越是高峰越是慢。
伯恩将身子蜷缩在后排座位的角上,从帽沿下透过他戴着的太阳镜暗色镜片注视着两旁是树的街道。他到过这里,这个文书是不可磨灭的,他曾走过这些人行道,见过这些门口和店面以及爬满常青藤的围墙——虽然它们和城市是如此地不协调,但是对这条街却再合适不过。他以前曾抬头观看,注意到那些屋顶花园,并把它们和几条街之外靠近公园的一座花园联系在一起。从一间构造复杂的宽敞房间里端的两扇精致的落地长窗可以看到那花园;那房间是在一座高高的、狭长的棕色拉毛石砌楼房里。四层楼房沿人行道有一长排宽阔的金属框架玻璃窗,全都镶着厚玻璃,淡淡地向内向外折射出紫色和蓝色光线。古式的玻璃或许是装饰用玻璃……防弹玻璃,一座门口有一段厚实石阶的棕色石头住宅,石阶古里古怪,与众不同,每一级的表面都有交叉的黑色隆起线,保护下台阶的人不受括/(原书如此,应为刮)风下雨自然力的影响。鞋子上下移动也不会在冰雪上打滑……而且走在台阶上的人的体重会触发屋内的电子装置。
贾森知道这所房子,知道他们正在靠近它。随着他们进入这个街区,他胸腔内的回音加快了,变得越来越响,他随时都能看见它了。当他握住自己手腕时,他知道了为什么蒙索公园会如此打动他的心弦,巴黎的那一小部分与这里上东区的这一小段街道竟如此相似。除了有一座不整洁的门前露台孤零零显得突出以及一幢房子的设计糟糕的白粉门面外,这两个地段可以说一模一样。
他想到了安德烈·威利尔。他已经把他自从得到一种记忆以来所能回忆的一切写在一本在查尔斯·戴高乐机场匆忙购买的笔记本上。从一个身上中了好多子弹但还活着的人在诺阿港岛上一间潮湿昏暗的房间里张开眼睛的时候写起,直到在马赛、苏黎世和巴黎等地的可怕发现——尤其是巴黎,在那里,一件刺客的斗篷阴森森地落在他肩上,职业凶手的技能证实是他的专长。用任何标准来衡量,这都是一份供认书,它所无法解释的部分与它所描述的部分一样可怕。但是它确实是他所知道的实情。它在他死后比在他生前更能为他辩解。它在安德烈·威利尔的手里是能很好地使用的;能为玛丽·圣雅克作出公正的决定。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有目前他所需要的自由心情。他已把这几页纸封在信封里从肯尼迪机场寄往蒙索公园。这信到达巴黎时,他或是还活着,或是已经死去;不是他杀掉卡洛斯,就是卡洛斯杀掉他。在那条街的某处——同几千里外的一条街如此相似——一个宽肩膀、瘦腰身的人会跟踪而来。这是他唯一能绝对肯定的事;换了他也会这么干的。在那条街的某个地方……
在那里!它就在那里,清晨的阳光在黑色光滑的门板上和铮亮的黄铜门饰上跳跃,穿透厚实的金属框架玻璃窗;这些玻璃窗高高耸立着,象一根宽大的蓝里透紫的闪光柱,使人入目便感到窗户的华丽,殊不知它是用来对付高性能步枪和大口径自动火器的撞击的。他到这里是出于一些他无法说清楚的原因——或者感情,他的眼睛开始流泪,喉咙里一阵发紧。他有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感到自己又回到了一个犹如他的躯体或者剩余的记忆一样属于他的地方,不是家;望着东区这座精美的住宅并不使他感到温馨或者安宁。但是那里有另一种东西——不可抑制的激动——重返故地。他又回到了起源处,既是出发的起源,也是开创的起源,黑暗的夜晚和突然出现的黎明。他的内心发生变化;他把自己的腕部握得更紧,拚命控制一种几乎是无法控制的冲动,不让自己跳出车外、跑过大街冲进那幢由拉毛石墙和深蓝玻璃构成的安静大宅。他想跳上石阶用拳头敲打那坚实的黑色大门。
让我进去,我来了!你们必须让我进去!难道你们不明白吗?
我是自己人。
一些形象又涌现在他眼前;刺耳的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一种震荡发动的疼痛不断在他两处太阳穴炸裂。他是在一个黑暗的房间里——那间房间——注视着一块屏幕,注视着其他的一个接一个闪动着迅速隐现,令他眩目的内心形象。
他是谁?快。你来得太迟了!你死定了。这条街在什么地方?它对你意味着什么?你在那里见过谁?什么?好。尽是简单点;说得越少越好。这是名单;八个名字。哪几个是联系人 ?'…'快!这是另一张表。不相上下的杀人方法。哪些是你的?……不,不,不!德尔塔可能会那么干,但是该隐不会!你不是德尔塔,你也不是现在的你!你是该隐。你是一个叫伯恩的人。贾森·伯恩!你溜回来了。再试一试。集中思想!把其它一切抹掉。抹掉往昔。对你来说不存在往昔。你在这里是什么人、变成了什么人,就是什么人!
啊,上帝,玛丽说过这话。
也许你只知道人家告诉你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告诉你,直到其它什么都不存在……人家告诉你的东西……但你无法重新体验……因为它们不是你。
汗珠从他脸上往下淌,刺痛了双眼。他用手指使劲按手腕,力图从内心驱走疼痛、声音和闪光,他已写信告诉卡洛斯说他将回来取他过去藏匿的文件……“最后的保护”。那时这个词对他来说分量并不重,他几乎把它删掉,想找个更充分的去纽约的理由。然而,本能告诉他让这个词留着;那是他过去的一部分……不知什么缘故。现在他明白了。他的真实姓名在那屋内。他的真实姓名。因此无论卡洛斯是否跟踪而来,他都必须找到它。他必须这样做。
理智突然丧失了!他激烈地来回晃动脑袋,试图抑制那难以抗拒的冲动,制止他四周的喊叫声——他自己的叫喊,他的声音。忘掉卡洛斯,忘掉圈套,到那房子里去。它在那里:那里是起源!
停止!
这嘲弄令人毛骨悚然。在那屋内并没有最后的保护和对他说来最后的解释。然而没有卡洛斯这也就毫无意义。那些追杀他的人明知道这一点,却置之不顾,其实也正因为这一点他们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