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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楚汉争霸启示录-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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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卫荥阳城(荥阳是夏天纪信被烧死的时候丢给项羽的)的是项王的另一道大铁闸——钟离昧。钟离昧长着个青铜似的脑袋,非常勇猛,采取主动防御,出城去在城东和汉军鏖战,结果却被数量庞大的汉军团团围住,一时冲突不得脱。

说汉军数量巨大(约近十万),是因为不断先后从魏国(今山西南部地区)、赵国调了精兵过来,而丞相萧何又不断从关中征发新的秦兵过来。所以,楚汉相争,刘邦一方,虽然他自己是楚人,但用的兵却多是赵国人、魏国人和秦国人。而韩信能略定魏国、赵国,也是带着从秦国征发的军队,所以秦军是其核心和启动力量。当初,刘邦带着自己的楚兵基本部队进入武关时,不过两三万人,随后他的兵员都是从秦国征发,以及挟持了魏国、赵国的人。所以,这次楚汉大交战,实际上可以理解成是楚军与秦军在继战国时代大交锋后又一次交锋的续曲。

而我们说了,秦军是有着优良的战争传统,并取得征服天下的不朽功绩的一支军队,在从前巨鹿大战秦军失败给楚军之后,过了八个月方才投降,主要是受政治因素影响,或者用那二十万秦卒的话说:章邯将军骗着我们投了降。秦人对于楚人,其战斗能力是出于其上的。

这次楚汉大交锋,可以说是秦人自秦始皇时代统一中国后,借助刘邦这个愿意将政治模式作出弹性和妥协的人(指部分回复分封),对中国再一次地进行统一。这再一次的统一,建立起的汉朝,是政治上更成熟的专制帝国,而不是秦那样的早产儿了。

楚汉相争,从领导层上讲是楚人对楚人,但从兵员上讲,是楚人对秦人、赵人、魏人。而赵人、魏人大多为刘邦汉军中的秦人所迫降,可视为秦对山西、河北(赵地)的再一次征服和统一。

说到秦人是汉军的主要力量,顺便就说到萧何。丞相萧何一直在关中为前线采办、征发和输送兵员与粮食,而在荥阳、成皋一线时进时退时而苦苦固守的刘邦,则不断派出使者跑回关中栎阳慰问萧何,向他道谢,说您辛苦了(这是今年的事情)。

丞相萧何很高兴,拉长着马脸和脸上的瘦筋说:“不用这么反复谢,不用这么反复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呵呵。”

他下面的一个儒生——鲍生说:“丞相,你还乐呵呵的啊,您觉得这是好事啊?”

萧何说:“当然是啊,我全力拥军拥属,支援前线,是有那么一点微劳啊。”

鲍生说:“非也,非也。大王在前线暴衣露盖(日晒衣裳,露湿车盖),比您辛苦多了,却频频派出使者向您说您劳苦,这其实是有怀疑您的心思啊(他比您还劳苦,所以您劳苦是正常的和应该的,但是他还频频告谢说辛苦,这就不正常了)。所以为您着想,不如把你儿子孙子哥哥兄弟,凡是家族里能拿得动武器的男人,都派到前线去(作为人质交给汉王),汉王一定就特别信任您了。”

萧何闻言大喜,赶紧照办,把家族子弟数十人都给送去了,刘邦见了,也方才大喜。萧何真是忠心耿耿地为了我把一切都撇出啦。刘邦这才对萧何的一贯劳苦找到了它合理的理由了——他忠于我啊。于是刘邦不再忧虑萧何,而只是开始明显觉得自己辛苦了——人总是要被各种忧愁盘绕着,不是这种,就是那种。

萧何掌握了关中全部的军政民大权,刘邦能不忧虑他吗?如今,这种忧虑没了,单为了前线鏖战和奔波劳苦的事忧虑了。但是身体的疲惫总比心的忧虑要好受一些。

不说汉王刘邦这边,却说项羽正已经攻到了睢阳(商丘),睢阳城里的军民,像前面的十几个城一样,背弃了彭越,跟彭越的霸占军一番缠斗,赶跑了彭越,出城投降项羽。项羽刚刚为全部平定魏地而骄傲和喘了一口气,算了算时日,正好十三天,准备稍事休息,立马回程。

突然,探子骑兵来报:“报,大事不好,海春侯大司马曹咎,和长史司马欣,在成皋城外大战失利。双双自刭,成皋已被汉军占领,珍宝尽收于汉军,如今荥阳亦危在旦夕!”

项羽把圆眼一睁,四个瞳孔发出手电筒一样的光芒,一股血气在胸中怒翻,刚要大叫责骂,却又全都被自己压下,翻回了肚子里,当即重新披上铜甲。项羽身上铜甲凛凛放光,映着自己眼中青铜一样的可以敲石出火的目光,沉静但是尖锐地说:“传令,马不解鞍,人不休息,车辕西向,去救荥阳!”

这时候已经是十月上中旬,长着青铜脑袋的钟离昧正在荥阳城东的垓心里,手持两根长矛,前后穿刺划圈飞舞!周围的汉兵都被他挥得眼冒金星,纷纷捂着脑袋藏匿。

正这么鏖战着呢,外面突然像决堤一样,项羽大王的车骑步兵救援杀到。汉军一看,比钟离猛更猛的项王来了,各个曳了兵器,四散奔逃。钟离昧得救了!拎着两个已经打弯了的长矛哭着向项王报到。

荥阳城是楚军的地盘,汉军没有地方去,又害怕项羽,纷纷走避到广武山等处的险阻上,故垒自守。从此学着了曹咎,再不出来。项羽则屯兵去攻,汉军只是不出。

潍水之战,韩信平齐

项王急急赶奔荥阳了,扶危了荥阳,然后开始和险阻各地以及成皋的刘邦汉军进行对峙的时候,他同时也听到了韩信已经攻占和略得了齐国大部的消息。

项羽也终于意识到了身后的齐国战略意义重大,于是,他派出得力大将——龙且为大将,率领大批楚军,号称二十万,从楚国的彭城本土以及淮南地区和荥阳这里,前往齐国集结,北上援救齐王,这时正是寒冬十一月的时分。

北方大地被阵阵冬寒拔去层层羽裳,土地上一片荒芜,留在山东的只有不祥的绝望。

龙且的两只眉毛像两只蝙蝠,一张长脸好像一只海龙,他是项羽手下第二猛将(第一是钟离昧),曾经在淮南战场鏖战数月,大败曾为楚军冠军(大将军)的英布。

按理说,齐国与楚国有两代之仇,势同水火,项羽曾经践踏屠坑齐国,但是韩信攻驱齐王之后,作势欲南下攻击苏北彭城,项羽就不得不派大将前去救齐了。

龙且带着亚将周兰、留公旋等人和二十万大军,抵达高密,与走避在高密的齐王田广会合。

韩信从西边临淄一百五十公里追来,正好有条潍水迎住自己。高密就在潍水的东侧,如今属于潍坊市,是风筝的热土。如果韩信继续打过来,田广就要跑到青岛然后跳海了。

“大王不必惊慌,我们自有分教。”

这次龙且是带着志在必得的架势,和齐王田广言归于好,合兵一处之后,就预备西战韩信。

下面却有个有识之士来提合理化建议了——跟从前李左车给陈余提的意思一样:“将军,汉军孤军远斗,其锋不可挡(汉军是从外来的客军,孤军远战,没有逃脱的路,所以必须死战,必须打出条活路)。而我们齐军、楚军是在自家的土地上战,一旦遇上挫折,兵士们就容易拎着大戟逃散回家了(可见当时都是征兵制,而且人民生活日子还不差,否则当兵比当老百姓强)。”

“那依你的意思,是怎样?”龙且说话阴阴的。

这人鼓了鼓气,说:“我看不如深壁不战,就把营垒筑在这里,然后让齐王派出使臣,去游说那些已经投降韩信的城池,就说大王还在,楚军二十万亦来相救,你们都赶紧重新跟着我们姓田的吧,城池必然都反汉。汉军两千里客居于此——后面集装箱根本到不来,城池又都反了他,他在这里就是一点可以吃的东西也没有了,则汉军必然不战而降。”

这人说完,自己都对自己很满意地望着龙且笑了起来。

龙且说:“那么,我们的功劳在哪里呢?你只是从军事上考虑问题,却不知道从政治上考虑。如果我们不战,靠着齐王游说城池反叛韩信,则我们有什么功劳,齐国依旧是齐王的齐国。如今我们大战一场而胜,乘胜收取韩信的占领区和城池,则齐国的一半就是我们的了。”

当时,齐相田横逃在临淄以南的泰安地区,齐代理相国田光逃在山东、河南交接的鄄城(城阳,多次被屠的倒霉的地方),齐王田广逃在高密,而高密以东北的胶州地区则有齐将田既,临淄以北的高青县则有将军田吸,他们手上都有兵,所以齐王还是控制着半个齐国。

而韩信这时候的形势确实也不安稳,可以说是四面皆敌。

龙且站起来,拍拍那人肩膀,然后又把手拿开,说:“你虽然说得没有错,但是这个仗我们一定要打。你放心吧,韩信这个人我知道,他从前整天在农贸市场瞎晃悠,还曾经钻过别人的裤裆,素来怯懦,很容易对付的。”

说完龙且背着手,走进了后室。他说韩信很容易对付,只是对旁人这么说的,韩信孤军远战,举魏国、灭代国、并赵国、擒三王,以少战多,得城无数,白起之功不过如此,已经大名蜚声在外,这也是项羽之所以派他来战的原因。他对于韩信是不是怯懦,还是抱着观望的态度。

龙且不敢怠慢,将齐军和楚军合编在一起,积极备战。

韩信那边,加上统属的曹参、灌婴部队,还有汉王另外增援他的独立部队,人数也在十万不到,和号称二十万但实际大约也就是十万出头的龙且部队相比,基本旗鼓相当,但是对于韩信不利的地方就是,自己处于中线,四面有敌,如果要攻击高密,还需要渡过潍水(韩信在潍水西,齐楚军在潍水东),而渡河作战,显然是增加自己的麻烦和不利的。

怎么渡河呢?可以声东击西,虚张声势佯装从上游进攻以吸引齐楚军的注意,其实却是从下游进攻,如同他在西黄河上做的。但是现在是冬天,潍水又是条小河,冬季更加干瘦,曲曲弯弯,就像几条时分时合的小蚯蚓,在沉沙的河道里,双方互相离得很近,自己军事动作的实质很难骗过对方的眼睛。

韩信打仗,不拘一格,翻新出奇,于是对自己属下的曹参、灌婴、司马孔藂、陈贺,都尉丁礼、将军赵将夜等人说:“从前我们是心理战,这次我们要用地理战,你们谁愿意往潍水上游北去十几里,修一个水坝啊?”

校尉冷耳、都尉季必觉得自己官小,修水坝又不是抢功的事,又不死人,于是请令前往,韩信拿出美酒,兑了水,喝了一口,说:“这事非常机密,亦至关重要,你二人准备一万多沙袋,到潍水上游择地筑坝,制造人工水库。”

二人说:“沙子倒是好找,河里有很多,一万多囊(袋子),却到哪里去搞啊?”

韩信说:“大司务长,你现在就把辎重车里,所有盛铠甲、兵器和粮草的囊袋,全部倒空了,交给二位将官。灌婴,你速派遣李必、骆甲两名骑校尉,分带三千骑兵,在上游两岸,遮绝楚军的游哨暗探,且不可使任何齐楚兵靠近。今晚天黑即刻出发。曹参,你现在就写出战信,约龙且明日一早在潍水夹河就战,其他各将厉兵秣马,明早岸左列阵,命卢卿、卢罢师这两个齐国降将居阵的尖锋,曹参居左,灌婴骑兵居右,其他诸将各部,所居阵列战位,我喝完酒,饭后就给你们送去。按书面指示行事,不得有误。好了,各位请了!”

诸将都一抱拳,行了肃拜的军礼,转身都纷纷出了大帐。

韩信又喝了一些酒,望着帐顶想了一些心事,然后就转去餐厅吃饭不提。

当天夜晚,月色皎洁得像监狱顶上的探照灯,冒着冬夜的冷风,冷耳、季必等人扛着空麻袋,率部向北进发,到了半夜,进了骑兵已经布置好的警戒线,就赶紧在河床上挖沙子,装麻袋,往一处宽阔河床上去堆大坝。汉军劳动着,好像建筑工地上无数的民工,一会儿就纷纷出了汗,汗水就和麻袋一起,都堆积在了这人工的杀人水库里边了。

次日天明,太阳像一个气球一样冉冉升起,又来观看韩信和龙且打仗的热闹了。潍水两岸静悄悄的,没有人喊马嘶,只有肃穆的大军移动,摆置阵列的兵器战车碰撞声。

河对面,齐楚军十几万各部主力,长短武器相卫,数量巨大,以逸待劳,错落有致,韩信一望,不由得对龙且的排兵战法,暗加敬佩。

龙且一望韩信这边,则两个卢姓降将的旗号打在了最居前的位置。龙且暗笑,军阵的前锋就像宝剑的剑锋,一定要用最猛厉的军队,方才有杀伤力,韩信果然怯懦啊,让两个投降了的在前面跑龙套。

不一会儿,主将的大旗竖起来了,旁边的战鼓声擂动起来了,韩信军阵的前锋和两翼,纷纷向前移动,走着走着就进到了水里。冬季的河水虽然干瘦,但是寒冷,好像冰冻雪碧一样,扎得汉军从脚心向上透心凉。韩信军阵中有一半士卒涉水走过了潍水河,直接和龙且的军阵前锋相遇。汉军跺了跺脚,穿着湿凉的鞋和水漉漉的裤子,朝着楚军就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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