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之剑-第11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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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一天到来,布兰多,请遵从于你内心的声音,那一刻,你就会明白一切。”
布兰多抬起头来,眼睁睁看着玛莎将那顶王冠轻轻放下,让他感受到王冠那沉甸甸的重量。
“记住我的话,孩子。”玛莎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她轻轻放下手,最后看了他一眼。
然后这位万世与万物的母亲缓缓转过了身,向前走去。
“玛莎大人!”布兰多微微一颤,心中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的孩子,永别了,接下来,世界的命运将与你们联系在一起——”
玛莎微微一笑,她仿佛走入了一片白光之中,身形在光芒之中渐行渐远,最后化为一片飞散的光点。
布兰多怔怔地看着这一幕,而在那光芒之中,他仿佛看到了许多许多的人与事。他们缓缓来到他身边,一个个与他道别。
“还记得我吗,苏菲,我是水晶,后会无期。”
“小家伙,现在明白了么,什么是源头之血?”男人哈哈大笑:“区区暗神之血,对于你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照顾罗曼,拿出男子汉的担当来。”
最后,一头绿色长发垂至足踝的少女来到他面前,静静地看着他:“苏菲,我知道你现在已经记不起我们所共同度过的那些日子,但不要忘记了真理议会的理想与信念,好好照顾自己。”
“盖亚女神……”布兰多脱口而出。
但他马上闭上了嘴巴,有些愕然地看着另一个忽然挡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
“玛……玛格达尔公主?”
“你不如叫我十三号工程更好一些。”与修女公主神似的女人脸上,却露出一抹桀骜不驯的笑容来,她摇着头答道:“不过算了,反正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再说这个计划本身也不过是个个掩人耳目的东西。”
“你是……”布兰多忽然反应了过来。
“告诉她,忘了我吧。”女人洒脱地一笑:“我仅希望她能够幸福。”
女人屈身向他行了一礼:“十三号,在此向您告辞了,苏菲先生。”
一个个身影消失了。
空间仿佛重新变得安静下来。
布兰多抬起头,只看到漫天纷纷扬扬的光点落下,落在他的肩头与双手之间,他下意识地托起双手,在手心中汇聚成一个光球。
那个光球闪烁着。
苍翠如梦境的光芒。
……
第三百一十五幕背离的过往
布兰多怔怔地回过神来,他注视着自己手中散发着柔和光与霞的自然宝珠,转过头,发现德尔菲恩目光已经落在了自己脸上。
“怎么了?”
“没什么,领主大人。”德尔菲恩轻轻摇了摇头,这才移开视线,只是她眉宇之间仍明显可见落寞之色。
布兰多见状不由暗叹,这位宰相千金的想法虽然极端,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受害者。何况与之相比,她虽然在背后谋划了许多事情,但真正因此而受害的人却并不多,与白银女王那样令无数人陷入战火与灾祸的冷酷比较起来,不如说仅仅是一种任性与偏执而已。
认真说起来,真正因她而得咎的,也只有罗曼一人而已。但商人大小姐的遭遇,又何尝不是一种必然,布兰多心中其实很清楚,黄昏之龙数个时代以来的谋划,岂会因为区区一个凡人能改变?
其实他原本心中便清楚这一切,只是当德尔菲恩用轻蔑的语气重新提起这件事时,他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了迁怒的心理。
“真的没问题?”布兰多问道:“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必了。”德尔菲恩犹豫了片刻:“只是做了一个梦。”
“一个梦?”
“恩……梦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她勉强笑了笑,眼神中尽是缅怀之意:“领主大人,我在五岁之前一直住在洛茵堡,那里在南班克尔的近郊,是我父亲的领地。小时候,我是个孩子头,我有一群小伙伴们,他们大多是银百合会孤儿院收养的孤儿——你知道银百合会么?”
布兰多略微显得有些吃惊:“平民?”
德尔菲恩点了点头。
“吃惊了?觉得我这样一位贵族家的千金大小姐,竟然会折节下交,与平民混在一起?”
“是有点儿没看出来。”布兰多答道,他当然清楚克鲁兹帝国等级森严,贵族们甚至很少会与平民打交道,更不用说交朋友。
而贵族的后裔更是家教严格,往往在成年之前会交由一位优秀的女士来教导,更不会和平民的孩子混在一起,不要说平民,就是一般的小贵族都很少能入他们的“法眼”。
事实上只消看看当初他第一次与法伊娜打交道,就知道那位小公主是多么骄傲与骄横跋扈。
若是别人,布兰多或许还勉强能相信一丁点,但他看了看德尔菲恩,怎么也看不出这位一举一动莫不带着森严贵族礼仪的宰相千金会是那么离经叛道的人。
“呵呵,这件事要是让我父亲和祖父知道了,恐怕他们少不得会大发雷霆。”
“恐怕不止大发雷霆那么简单。”布兰多心想,尼德文家族在帝国是什么样的家族?老宰相尼德文在帝国又是什么样的地位?要让他知道自己的长孙女、家族的长女与一群脏兮兮的穷小子整天混在一起,只怕尼德文家族都要发生地震。
他嘴上问道:“所以说,你梦到那时候的事情了?”
布兰多万万没想到,他随口问出的这句话,竟然让德尔菲恩怔怔地流下了泪来,他眼睁睁看着两行晶莹的泪水从宰相千金脸上滚落而下。
布兰多一下子就懵了。
自他见过这位宰相千金以来——无论是遭受了多大的伤害与打击,甚至在当日几乎被龙炎毁容的情况下——她虽然歇斯底里,但却从来没有表现出如此情绪失控的一幕。
“德、德尔菲恩小姐……?”
“领主大人,你认为一个背叛了自己信念与誓言的人,真的还值得救赎么?”德尔菲恩忽然开口问道。
“……?”
“五岁生日之后,我必须前往梅霍托芬,在离开之前,我见了伙伴们最后一面。我记得那是在一个谷仓之中,我向他们每一个人发誓,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看他们,绝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改变而忘记自己的承诺,忘记自己的同伴们——”
“就像是任何一个假小子一样,我和罗文碰了拳,黛米也将她最喜欢的草梗娃娃送给了我。”德尔菲恩紧紧地攥起拳头,布兰多看到她攥得指节发白,指甲几乎掐入肉中,掐出血来:“然而我忘记了一切,这个可耻的、蛇蝎心肠的女人,忘记了自己的一切誓言,忘记了自己的同伴们……”
“……等到她再一次回到洛茵,回到那里之时……”
“斗篷海湾之灾。”布兰多微微叹息了一声,已然明白了一切。
那是发生在第一纪元三五八年一次暴动,在星聚之年第二次圣战结束三十七年之后,东梅兹地区大清洗的十八年后,斗篷海湾以及周边地区连续发生干旱与蝗灾,然而帝国在那一念却根据新颁布的律法反而加重了对于该地区的税收。翌年春天,在大清洗之后残留的心怀不满的异教徒的鼓动之下,洛茵、班罗尔、卡拉斯等地区先后爆发了大规模的流民暴动。
然而暴动很快引来了帝国与炎之圣殿的双重镇压,根据史实记载,镇压之后这几个地区血流成河,乡野从此变成一片荒野、渺无人烟,直到柱之年前后才逐渐恢复了生气。
但这是谁的过错呢?
布兰多心想。
一个孩子,自然而然容易将一些事情抛诸脑后,而等到有一天,她再一次记起自己的诺言,回到孩提时代的故土时,却发现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你在梦中,梦到了过去的那些场景吗?”布兰多问道。
德尔菲恩轻轻吸了一口气,忽然沉默了下来。
她默默擦干了眼泪,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淡淡地答道:“第一纪二七九年,实穗之年,帝国颁布了一部律法——《赫洛斯托约法》,按照律法规定重新制订的税务改革,免去了帝国下属省份的农夫们宗教税务与另外十三种杂税——”
“那是金耀之年改革的后续。”布兰多看着这个姑娘,轻声答道:“是你祖父主持的改革,在这场改革中,主要剥夺了炎之圣殿对于农夫的控制权,并减轻了对于农夫的盘剥。在那之后不久,帝国就进入了所谓的二十年繁盛期,那也是光耀时代的开始——”
宰相千金默默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紫色的眸子里微微有些意外。
“第一纪元三三一年,我祖父离开帝国政坛,因为圣殿与旧贵族势力的反弹,《赫洛斯托约法》随即被废除,但随后继承的新法文中,却继承了大部分《约法》的条文。”
“那是因为女王陛下立足未稳,不愿意看到圣殿重新坐大,据我所知那纸新法文其实就是双方争夺与妥协之后的产物。”布兰多沉吟了片刻,心中微微有些疑惑,不明白为什么德尔菲恩会忽然说起这个。
“但好景不长,陛下很快便展现出强势的一面,在巨龙与布加人的支持下,她很快羽翼丰满,圣殿便不再是她的对手,而这个时候,她便要对帝国盘根错节的贵族政治势力下手了。”
德尔菲恩冷冷地答道:“她首先扶持了帕鲁特家族,然后便颁布了《特尼帕尼法文》,这部法文,事实上便是为了消除我祖父在帝国政坛的影响,打压尼德文家族而诞生的。”
听到这里,布兰多忽然明白了她要说什么。
宰相千金眼圈微红:“翌年,根据这部法文,帝国对洛茵、班罗尔、卡拉斯地区课以重税,这笔税务名义上是为了补充帝国海军新入坞舰只的支出,但事实上是陛下打压尼德文家族,并向塞西尔家族施以甜头的举动——以期其在陛下对于帕鲁特家族封迁的动议中持支持意见。”
“那一年,斗篷海湾北部连续大旱与蝗灾,本来按照帝国的传统,应该减免该地区的税务。但陛下与旧贵族政治势力的斗争正达到白热化阶段,因此她绝不会在此时妥协,四月之后,洛茵、班罗尔、卡拉斯地区的税务果然增加——”
静静地说到这里,德尔菲恩沉默了下来。
“三五九年春天,我在莱泽收到了一封信,在那之后我悄悄前往卡拉斯,但没来得及见罗文最后一面,他们的军队在斗篷海湾北面的丘陵之中弹尽粮绝,我抵达时,他们已经为曼格罗夫将军所围歼——”
又是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少女的声音才略显平静地响了起来:
“在那之后,我便立下誓言——有一天,我一定要复现金耀之年的改革,得以一偿祖父的夙愿;我将要重新施行我祖父被废除的《赫洛斯托约法》,但要那么做,我明白,我必须重现尼德文家族在全盛时期对于帝国的影响力。”
布兰多看着她,心中却重重地叹息。
他从来没想到,这位偏执的小姐心中,竟也会有如此崇高的理想。然而,她却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尼德文家族能够在历史之上走到如此的地位,纯粹是因为借助于王权与教权的博弈,他为格兰托底大帝实现了君权至高的夙愿,成为那个时代帝国三足之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一角,因此一生位极人臣、显赫之极,尼德文家族也因此而威震帝国。
……
第三百一十六幕在林间
然而时代变迁,当王权的对立从教权转移到传统的贵族势力之上时,尼德文家族的衰败便成为了不可避免的历史必然,在这一点上,老尼德文与小尼德文恐怕亦有心照不宣的默契,小尼德文所表现出的平庸,真的只是虎父犬子,亦或是某种明哲保身的选择?只怕只有当事人心中才能够明白。
而这之间所谓金耀之年改革,《赫洛斯托约法》,以及后续各项法文的颁布,其实只不过是贵族斗争的外在表现而已。因此从一开始便走在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之上,布兰多可以想象德尔菲恩会遭遇一些什么。
“所以说。”他沉默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当你意识到自己无法做到这一切之后,便选择了联姻这条路?这的确是一个办法,但德尔菲恩小姐,你有没有想过另一点——”
联姻是贵族政治中最传统也是最有效的手段,而德尔菲恩选中的艾尔曼的家族的确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艾尔曼作为帝国政坛的新星,本身的确也极具才干。
然而作为女性的一方,德尔菲恩嫁入艾尔曼的家族之后,她与艾尔曼在家族事务之中谁起主导的作用却还难说得很。更不用说,说不定她还会因此而丧失对于尼德文家族的影响力,或者至少也是一部分。
德尔菲恩闻言凄然一笑:“布兰多先生,有时候我会想,或许人天真一些,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至少她不会显得那么复杂,复杂到迷失了自我,甚至遗忘了自己的本意……”
“而我所追求的一切,不过是建立在空中楼阁之上,到头来,都皆尽化为泡影。而我却自欺欺人,不愿意从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