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三千年-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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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后者是耶路撒冷首富。富尔克曾指控他们有不正当关系。
梅利桑德女王:丑闻
梅利桑德的轻浮起初只是停留在流言蜚语上,但很快就导致了一场政治危机。身为女王,她不大可能受到惩罚;但根据法兰克人的法律,如果一对男女被发现私通,女的要受劓刑,男的则要接受宫刑。只有一个方式才能证明清白,那就是决斗:有个骑士向休发出了挑战,要他通过决斗来证明其清白。但休逃到了埃及,一直到教会通过折中裁决,判处他三年流放,他才回来。
在回耶路撒冷的路上,有一天,休正在皮货街的一家旅店里玩骰子,一个布列塔尼骑士刺伤了他。他奇迹般地活了下来,但耶路撒冷“被这样的暴行震惊了,大批民众聚集在一起”,流言四起,谣传是富尔克下令刺杀的。现在轮到国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这名布列塔尼骑士受到审判,并被处以肢解、割去舌头。但富尔克下令不准割掉其舌头,以证明他并非故意封口。这名布列塔尼骑士被整个肢解,甚至只剩下脑袋、躯干(和舌头)时,他仍坚持说富尔克是清白的。
十字军国家因政治中的丑闻已经在欧洲变得声名狼藉,这并不足为奇。统治耶路撒冷是个挑战:国王们其实只是一些公侯,与其他贵族相比并无过人之处,但他们必须与十字军将领、野心勃勃的权贵、谋财害命的冒险家、来自欧洲的无知新来者、独立的军事宗教骑士团和满是阴谋诡计的教会人员相竞争,之后,他们甚至还要对付他们的伊斯兰敌人。
这桩皇室婚姻已跌入冰谷,梅利桑德虽然失去了爱人,却得以重拾权力。为与皇后冰释前嫌,富尔克送给她一件特别的礼物——以她为名创作的奢华的《圣咏经》。但是正当王国享受着其黄金时代之际,伊斯兰教已经开始集结力量。
血腥的赞吉:鹰王
公元1137年,摩苏尔和阿勒颇(位于今天的伊拉克和叙利亚)的阿塔贝格赞吉(Zangi)先后向十字军据守的安条克和穆斯林控制的大马士革发起进攻。两座城中任何一座失守都将对耶路撒冷构成威胁。近四十年来,耶路撒冷的陷落对于分崩离析的伊斯兰世界来说,并未引起太多关注。在耶路撒冷的历史上,宗教的狂热往往受政治需要的刺激。出于宗教和政治目的,赞吉开始利用因耶路撒冷陷落而引发的日渐高涨的仇恨情绪,他自称是“圣战斗士、无神论者的驯服者、异端的摧毁者”。
哈里发赐予这位土耳其阿塔贝格“埃米尔之王”的头衔,以嘉奖他重振伊斯兰雄风的功绩。在阿拉伯人面前,他称自己是“信仰的支柱”;面对土耳其追随者,他管自己叫“鹰王”。在这个喜好诗歌的社会里,诗人是每个统治者的门面,他们聚集到赞吉的宫廷,歌颂着他的功绩。但赞吉是个心狠手辣的君主,他下令对劲敌处以剥皮之刑,次要的敌人处以绞刑,将踩踏庄稼的士兵钉死在十字架上。赞吉将自己的男宠阉割,以保持其美丽的容貌。当他手下的将军们被流放时,他下令把将军们的儿子阉掉,以警告这些人自己仍在掌权。借着酒劲,赞吉把他的一个妻子休掉,并在马房让手下的马夫们将其轮奸,而他则在一旁观看。奥萨玛·本·蒙奇德(Usamah bin Munqidh)回忆说,要是哪个士兵开小差,赞吉就会将其左右两名挨着的士兵腰斩。赞吉的残暴被穆斯林记录了下来。十字军则给他取了个绰号,叫“血腥的赞吉”。
富尔克迅速前来迎战,但赞吉击败了耶路撒冷人,并在附近的要塞设下圈套,活捉了富尔克。耶路撒冷大主教威廉率军营救,他们激动地挥舞着真十字架振奋士气。赞吉明白大军就要赶到,所以他主动提出交出富尔克以换回城堡。这次紧张的脱险之后,富尔克和梅利桑德又达成和解。但六十岁出头的赞吉依然咄咄逼人,不仅威胁着十字军占据的安条克和埃德萨,而且还不断对大马士革发起进攻。大马士革的统治者乌努尔(Unur)惊慌失措,遂求助于耶路撒冷的异教徒,并与之结成了同盟。
公元1140年,大马士革的乌努尔动身前往耶路撒冷,陪同他的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顾问,此人是叙利亚贵族,12世纪最优秀的穆斯林作家。
奥萨玛·本·蒙奇德:大事件和大灾难
总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知道在特定的历史时间和地点,谁将独立潮头,而他们也总是身处事件的中心,奥萨玛·本·蒙奇德就是这样的人。在他漫长的生命中,曾以宫廷侍从、武士和作家的身份服侍那些本世纪伟大的伊斯兰领袖左右,从赞吉、法蒂玛王朝哈里发到萨拉丁,另外,他还认识至少两名耶路撒冷国王。
奥萨玛原是统治叙利亚沙伊扎尔城堡的王室成员,但他失去了继承权,他的家族也在一次地震中受到重创。在经历这些打击之后,奥萨玛成了一名骑士,准备去投靠任何一位能给他提供机会的统治者。现年,他已四十五岁,正服侍着大马士革的乌努尔。奥萨玛以打斗、捕猎和文学创作为生。在追求权力的过程中,他屡战屡败,获取的财富和荣耀也充斥着血腥和荒谬。“又是一场灾难”这句话在他的回忆录《大事件和大灾难》(Great Events and Calamities)频繁出现。但他又是个天生的编年史家:即便自己追求名利的希望再度破灭,这位浪漫的、具有很高审美眼光的阿拉伯堂吉诃德,也能将之作为那些机智、犀利而又忧郁的作品的上好素材。奥萨玛热衷“阿迪布(adib)”——优雅的阿拉伯纯文学作品,他所著书和诗篇的内容有女性的愉悦、男子的礼节'《教养的要旨》(The Kerneles of Refinement)]以及色情和战争。在他的笔下,手杖的历史就是一篇关于年华流逝的散文。
乌努尔和他身边那兴致勃勃的随从奥萨玛来到了耶路撒冷,奥萨玛写道:“过去在停战期,我常去拜访法兰克人的国王。”奥萨玛对待富尔克异常恭敬。'2'国王和骑士都津津乐道于骑士的品性。“他们告诉我说你是个了不起的骑士,”富尔克说,“但我并不相信。”“上主啊,我是自己民族和人民的骑士。”奥萨玛回答说。我们无从知道奥萨玛长相如何,但似乎奥萨玛的体格给法兰克人留下了印象。
在耶路撒冷旅行期间,奥萨玛很喜欢研究十字军的劣性,他认为十字军是“十足的禽兽,毫无德行,只有胆量和战斗”。尽管奥萨玛的作品也显示,穆斯林的许多传统也像十字军的一样,既野蛮又原始。就像一名客观公正的新闻记者,他将敌对双方的善与恶都记录下来。当奥萨玛垂垂老矣,在萨拉丁的宫廷回首往事时,他肯定想起了十字军王国时期耶路撒冷那繁华的景象。
梅利桑德的耶路撒冷:上层生活与下层生活
与四十年前法兰克人征服时的那个十室九空、臭气熏天的耶路撒冷相比,梅利桑德的耶路撒冷被许多基督徒认为是世界的中心。的确,从那时的地图看,耶路撒冷呈圆形,有两条主街道交会成一个十字,十字的中心是在圣墓大教堂,凸显的是圣城耶路撒冷作为世界肚脐的地位。
国王和王后在大卫塔及其邻近的宫殿会见群臣,而大主教的宫殿则是教会活动的中心。在耶路撒冷居住的贵族,生活显然要比欧洲君主们好一些。在欧洲,即使那些飞扬跋扈的贵族也穿着脏兮兮的羊毛衣,住在冷风吹拂、陈设简陋的石砌城堡里。12世纪末期,伊贝林的约翰(John of Ibelin)在贝鲁特的宅邸尤其豪华:马赛克地板,大理石墙壁,彩绘的天花板,还有喷泉和花园。即便那些并不太富有的城镇住户也拥有华丽的地毯、织花的壁挂帷幔、精美的彩色陶器、雕嵌着花纹的桌子和瓷盘。
耶路撒冷结合了边境小镇的孤陋荒凉和皇家都城的奢华虚荣。在耶路撒冷,就连声名不佳的女子,比如大主教的情妇,也会炫耀她们的珠宝丝绸以博得众人的关注和非议。这就是圣城耶路撒冷,它拥有三万居民以及络绎不绝的朝圣者,它是基督徒的熔炉,也是军事指挥部,是由战争和上帝支配的据点。法兰克人、男人和女人现在能定期沐浴——在皮货街有公共浴池;罗马时代的污水处理系统还在使用着,那时可能大多数房子都配有厕所。即使患有伊斯兰恐惧症的十字军士兵也得适应东方的生活。在战时,骑士们将亚麻布长袍和阿拉伯头巾套在盔甲外面,以防止盔甲在太阳炙烤下发烫。和平时期,骑士的穿着和当地人差不多,他们穿着阿拉伯人的带风帽长外衣甚至包头巾。耶路撒冷的妇女穿着贴身的长袍,以及短上衣或绣有金线的长外套。她们的脸上涂得浓墨重彩,在公共场合通常要戴面纱。在冬天,不论男女都穿毛皮衣服,但过着苦修生活的圣殿骑士团禁止这类奢侈品,他们自诩是圣战之都的化身。各种骑士团都有自己的着装风格:圣殿骑士团束着腰带,大衣上印有红十字标记;医院骑士团则穿着黑色大衣,胸前挂着白色十字架。每天,三百名骑士会在城外的所罗门马厩热火朝天地操练,步兵则在汲沦谷练习射箭。
耶路撒冷城里不仅挤满了来自法国、挪威、德国和意大利的士兵和朝圣者,同时也有大量的东方基督徒:短胡须的叙利亚人、希腊人,长胡子的、戴着高帽子的亚美尼亚人和格鲁吉亚人,这些东方基督徒住在收容所里或许多小旅店中。市井生活以罗马卡多街为中心,从圣斯蒂芬门出发,经过右边的圣墓大教堂和大主教区,然后分成三条彼此平行、设有顶棚的集市街。集市由许多纵横交错的小巷相接,在那里能闻到香料和熟食的味道。朝圣者们在厨艺街购买食物和饮品,在靠近圣墓的叙利亚货币兑换者一条街兑换货币;从拉丁金器商手里购买小首饰,到皮货街选购毛皮。
早在十字军东征之前就流传一句话:“没有哪个旅行者会比来到耶路撒冷的朝圣者更加邪恶。”十字军国家是野蛮西方的中世纪版本:杀人犯、冒险者、娼妓都来此寻找发财梦,但古板的编年史家没告诉我们多少有关耶路撒冷夜生活的内容。然而,当地的混血士兵、土耳克伯佣兵、第二代出身贫穷且东方化了的拉丁人(又被称为“小马驹”)、威尼斯和热那亚商人以及新到的骑士,需要任何一座军事城镇都得有的旅社和寻欢作乐之所。每个旅店都在门口拴上了一条笨重的链子,以阻止那些鲁莽的骑士冲进店里。在店门口可以看到士兵们正在赌场掷骰子。欧洲来的妓女被运到这些海外王国供十字军士兵玩乐。日后,萨拉丁苏丹的书记员会从穆斯林的角度愉快地描述着这一船船舶来的货品:漂亮的法兰克女子,她们全身肮脏,充满邪恶,自豪地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她们的衣服突然被撕破,之后又缝补起来,皮肉划破又愈合了;她们为了金子与人做爱,出卖着肉体,顶着浑圆的臀部,姿态也优雅,像微醉的少女。她们把自己大腿之间的东西供奉给圣地。人们都不由自主地拉扯着她们身上的裙袍,像晃动的小树一样被她们迷得东倒西歪,恨不得立刻脱掉她们的衣服。
她们中大多数最后在阿克港和提尔港上岸,港口大街上到处都有意大利水手。耶路撒冷已被官员们管制起来,以期改善基督徒的品行,但那儿还是什么人都有。
当朝圣者生病时,医院骑士团的成员会在医院里进行护理。出人意料的是,医院骑士团还护理着穆斯林和犹太人,甚至还遵照犹太和伊斯兰的教规烹调食物以供他们食用。但死亡的阴影仍然萦绕在人们心头:耶路撒冷是个大墓地,年迈有病的朝圣者希望死在耶路撒冷,并埋在此地以等待复活。对穷人来说,在玛米拉墓地与地狱谷的阿克尔达玛有不少空的埋尸坑是可以让他们免费使用。在12世纪晚期爆发的瘟疫中,每天会死掉五十个朝圣者。每天晚上祈祷后,都会有马车来将尸体运到城外。'3'
生活从根本上围绕着两座教堂进行——圣墓大教堂和天主圣殿——且年复一年遵行民间习惯的仪式和历法,周而复始地循环着。“在这个具有强烈戏剧色彩的时代,每一项技术都通过展示表演来激发民众的热情。”历史学家乔纳森·赖利…史密斯(Johnthan Riley…Smith)写道。耶路撒冷的神龛看起来就像一座座舞台的布景,被一遍又一遍地模仿和改进以加强戏剧效果。每年的7月15日都要庆祝耶路撒冷城的收复,主教会带领几乎全城民众由圣墓走向圣殿山。然后,主教要在所罗门圣殿外祈祷,接着率领队伍穿过金门——公元630年,最早的十字军军人希拉克略皇帝带着真十字架穿过此门——并来到北墙,北墙墙头立着巨大的十字架,当初戈弗雷就是从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