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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金瓶梅-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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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儿向前作了揖,坐下。金莲便说道:“陈姐夫,你好人儿!昨日教你送送韩嫂儿

,你就不动,只当还教小厮送去了。且和媳妇子打牙犯嘴,不知甚么张致!等你大

娘烧了香来,看我对他说不说!”敬济道:“你老人家还说哩,昨日险些儿子腰梁

[疒罗]疡了哩!跟你老人家走了一路儿,又到狮子街房里回来,该多少里地?人

辛苦走了,还教我送韩回子老婆!教小厮送送也罢了。睡了多大回就天晓了,今早

还扒不起来。”正说着,吴月娘烧了香来,敬济作了揖。月娘便问:“昨日韩嫂儿

为甚么撒酒疯骂人?”敬济把因走百病,被人挖开门,不见了狗,坐在当街哭喊骂

人,“今早他汉子来家,一顿好打的,这咱还没起来哩。”金莲道:“不是俺们回

来,劝的他进去了,一时你爹来家撞见,甚么样子!”说毕,玉楼、李瓶儿、大姐

都到月娘屋里吃茶,敬济也陪着吃了茶。后次大姐回房,骂敬济:“不知死的囚根

子!平白和来旺媳妇子打牙犯嘴,倘忽一时传的爹知道了,淫妇便没事,你死也没

处死!”

却说那日,西门庆在李瓶儿房里宿歇,起来的迟。只见荆千户──新升一处兵

马都监──来拜。西门庆才起来梳头,包网巾,整衣出来,陪荆都监在厅上说话。

一面使平安儿进后边要茶。宋蕙莲正和玉箫、小玉在后边院子里挝子儿,赌打瓜子

,顽成一块。那小玉把玉箫骑在底下,笑骂道:“贼淫妇,输了瓜子,不教我打!

”因叫蕙莲:“嫂子你过来,扯着淫妇一只腿,等我[入日]这淫妇一下子。”正

顽着,只见平安走来,叫:“玉箫姐,前边荆老爹来,使我进来要茶哩。”那玉箫

也不理他,且和小玉厮打顽耍。那平安儿只顾催逼说:“人坐下这一日了。”宋蕙

莲道:“怪囚根子,爹要茶,问厨房里上灶的要去,如何只在俺这里缠?俺这后边

只是预备爹娘房里用的茶,不管你外边的帐。”那平安儿走到厨房下。那日该来保

妻蕙祥,蕙祥道:“怪囚,我这里使着手做饭,你问后边要两钟茶出去就是了,巴

巴来问我要茶!”平安道:“我到后头来,后边不打发茶。蕙莲嫂子说,该是上灶

的首尾。”蕙祥便骂道:“贼淫妇,他认定了他是爹娘房里人,俺天生是上灶的来

?我这里又做大家伙里饭,又替大妗子炒素菜,几只手?论起就倒倒茶儿去也罢了

,巴巴坐名儿来寻上灶的,上灶的是你叫的?误了茶也罢,我偏不打发上去。”平

安儿道:“荆老爹来了这一日,嫂子快些打发茶,我拿上去罢。迟了又惹爹骂!”

当下这里推那里,那里推这里,就耽误了半日。比及又等玉箫取茶果、茶匙儿

出来,平安儿拿茶出去,那荆都监坐的久了,再三要起身,被西门庆留住。嫌茶冷

不好吃,喝骂平安另换茶上去吃了,荆都监才起身去了。西门庆进来,问:“今日

茶是谁顿的?”平安道:“是灶上顿的茶。”西门庆回到上房,告诉月娘:“今日

顿这样茶出去,你往厨下查那个奴才老婆上灶?采出来问他,打与他几下。”小玉

道:“今日该蕙祥上灶。”慌的月娘说道:“这歪剌骨待死!越发顿恁样茶上去了

。”一面使小玉叫将蕙祥当院子跪着,问他要打多少。蕙祥答道:“因做饭,炒大

妗子素菜,使着手,茶略冷了些。”被月娘数骂了一回,饶了他起来。吩咐:“今

后但凡你爹前边人来,教玉箫和蕙莲后边顿茶,灶上只管大家茶饭。”

这蕙祥在厨下忍气不过,刚等的西门庆出去了,气狠狠走来后边,寻着蕙莲,

指着大骂:“贼淫妇,趁了你的心了!罢了,你天生的就是有时运的爹娘房里人,

俺们是上灶的老婆来?巴巴使小厮坐名问上灶要茶,上灶的是你叫的?你识我见的

,促织不吃癞蛤蟆肉──都是一锹土上人。你恒数不是爹的小老婆就罢了。就是爹

的小老婆,我也不怕你!”蕙莲道:“你好没要紧,你顿的茶不好,爹嫌你,管我

甚事?你如何拿人撒气?”蕙祥听了,越发恼了,骂道:“贼淫妇!你刚才调唆打

我几棍儿好来,怎的不教打我?你在蔡家养的汉数不了,来这里还弄鬼哩!”蕙莲

道:“我养汉,你看见来?没的扯臊淡哩!嫂子,你也不是甚么清净姑姑儿!”蕙

祥道:“我怎不是清净姑姑儿?跷起脚儿来,比你这淫妇好些儿。你汉子有一拿小

米数儿!你在外边,那个不吃你嘲过?你背地干的那营生儿,只说人不知道。你把

娘们还放不到心上,何况以下的人!”蕙莲道:“我背地里说甚么来?怎的放不到

心上?随你压我,我不怕你!”蕙祥道:“有人与你做主儿,你可知不怕哩!”两

个正拌嘴,被小玉请的月娘来,把两个都喝开了:“贼臭肉们,不干那营生去,都

拌的是些甚么?教你主子听见又是一场儿。头里不曾打的成,等住回却打的成了!

”蕙祥道:“若打我一下儿,我不把淫妇口里肠勾了也不算!我拚着这命,摈兑了

你也不差厮甚么。咱大家都离了这门罢!”说着往前去了。后次这宋蕙莲越发猖狂

起来,仗西门庆背地和他勾搭,把家中大小都看不到眼里,逐日与玉楼、金莲、李

瓶儿、西门大姐、春梅在一处顽耍。

那日冯妈妈送了丫头来,约十三岁,先到李瓶儿房里看了,送到李娇儿房里。

李娇儿用五两银子买下,房中伏侍,不在话下。正是:

外作禽荒内色荒,连沾些子又何妨。

早晨跨得雕鞍去,日暮归来红粉香。

第二十五回 吴月娘春昼秋千 来旺儿醉中谤仙

词曰:

蹴罢秋千,起来整顿纤纤手。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

见客入来,袜[戋刂]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话说灯节已过,又早清明将至。西门庆有应伯爵早来邀请,说孙寡嘴作东,邀

了郊外耍子去了。

先是吴月娘花园中,扎了一架秋千。这日见西门庆不在家,闲中率众姊妹游戏

,以消春困。先是月娘与孟玉楼打了一回,下来教李娇儿和潘金莲打。李娇儿辞说

身体沉重,打不的,却教李瓶儿和金莲打。打了一回,玉楼便叫:“六姐过来,我

和你两个打个立秋千。”吩咐:“休要笑。”当下两个玉手挽定彩绳,将身立于画

板之上。月娘却教蕙莲、春梅两个相送。正是:

红粉面对红粉面,玉酥肩并玉酥肩。

两双玉腕挽复挽,四只金莲颠倒颠。

那金莲在上面笑成一块。月娘道:“六姐你在上头笑不打紧,只怕一时滑倒,不是

耍处。”说着,不想那画板滑,又是高底鞋,跐不牢,只听得滑浪一声把金

莲擦下来,早是扶住架子不曾跌着,险些没把玉楼也拖下来。月娘道:“我说六姐

笑的不好,只当跌下来。”因望李娇儿众人说道:“这打秋千,最不该笑。笑多了

,一定腿软了,跌下来。咱在家做女儿时,隔壁周台官家花园中扎着一座秋千。也

是三月佳节,一日他家周小姐和俺一般三四个女孩儿,都打秋千耍子,也是这等笑

的不了,把周小姐滑下来,骑在画板上,把身子喜抓去了。落后嫁与人家,被人家

说不是女儿,休逐来家,今后打秋千,先要忌笑。”金莲道:“孟三儿不济,等我

和李大姐打个立秋千。”月娘道:“你两个仔细打。”却教玉箫、春梅在旁推送。

才待打时,只见陈敬济自外来,说道:“你每在这里打秋千哩。”月娘道:“姐夫

来的正好,且来替你二位娘送送儿。丫头每气力少。”这敬济老和尚不撞钟──得

不的一声,于是拨步撩衣,向前说:“等我送二位娘。”先把金莲裙子带住,说道

:“五娘站牢,儿子送也。”那秋千飞在半空中,犹若飞仙相似。李瓶儿见秋千起

去了,唬的上面怪叫道:“不好了,姐夫你也来送我送儿。”敬济道:“你老人家

到且性急,也等我慢慢儿的打发将来。这里叫,那里叫,把儿子手脚都弄慌了。”

于是把李瓶儿裙子掀起,露着他大红底衣,推了一把。李瓶儿道:“姐夫,慢慢着

些!我腿软了!”敬济道:“你老人家原来吃不得紧酒。”金莲又说:“李大姐,

把我裙子又兜住了。”两个打到半中腰里,都下来了。却是春梅和西门大姐两个打

了一回。然后,教玉箫和蕙莲两个打立秋千。这蕙莲手挽彩绳,身子站的直屡屡的

,脚跐定下边画板,也不用人推送,那秋千飞在半天云里,然后忽地飞将下

来,端的却是飞仙一般,甚可人爱。月娘看见,对玉楼、李瓶儿说:“你看媳妇子

,他倒会打。”这里月娘众人打秋千不题。

话分两头。却表来旺儿往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衣服回来,押着许多驮垛箱笼船

上,先走来家。到门首,下了头口,收卸了行李,进到后边。只见雪娥正在堂屋门

首,作了揖。那雪娥满面微笑,说道:“好呀,你来家了。路上风霜,多有辛苦!

几时没见,吃得黑胖了。”来旺因问:“爹娘在那里?”雪娥道:“你爹今日被应

二众人,邀去门外耍子去了。你大娘和大姐,都在花园中打秋千哩。”来旺儿道:

“啊呀,打他则甚?”雪娥便倒了一盏茶与他吃,因问:“媳妇子在灶上,怎的不

见?”那雪娥冷笑了一声,说道:“你的媳妇子,如今还是那时的媳妇儿哩?好不

大了!他每日只跟着他娘每伙儿里下棋,挝子儿,抹牌顽耍。他肯在灶上做活哩!

”正说着,小玉走到花园中,报与月娘。月娘自前边走来,来旺儿向前磕了头,立

在旁边。问了些路上往回的话,月娘赏了两瓶酒。吃一回,他媳妇宋蕙莲来到。月

娘道:“也罢,你辛苦了,且往房里洗洗头面,歇宿歇宿去。等你爹来,好见你爹

回话。”那来旺儿便归房里。蕙莲先付钥匙开了门,又舀些水与他洗脸摊尘,收拾

褡裢去,说道:“贼黑囚,几时没见,便吃得这等肥肥的。”又替他换了衣裳,安

排饭食与他吃。睡了一觉起来,已是日西时分。

西门庆来家,来旺儿走到跟前参见,说道:“杭州织造蔡太师生辰的尺头并家

中衣服,俱已完备,打成包裹,装了四箱,搭在官船上来家,只少雇夫过税。”西

门庆满心欢喜,与了他赶脚银两,明日早装载进城。又赏银五两,房中盘缠;又教

他管买办东西。这来旺儿私已带了些人事,悄悄送了孙雪娥两方绫汗巾,两只装花

膝裤,四匣杭州粉,二十个胭脂。雪娥背地告诉来旺儿说:“自从你去了四个月,

你媳妇怎的和西门庆勾搭,玉箫怎的做牵头,金莲屋里怎的做窝窠。先在山子底下

,落后在屋里,成日明睡到夜,夜睡到明。与他的衣服、首饰、花翠、银钱,大包

带在身边。使小厮在门首买东西,见一日也使二三钱银子。”来旺道:“怪道箱子

里放着衣服、首饰!我问他,他说娘与他的。”雪娥道:“那娘与他?到是爷与他

的哩!”这来旺儿遂听记在心。

到晚夕,吃了几钟酒,归到房中。常言酒发顿腹之言,因开箱子,看见一匹蓝

缎子,甚是花样奇异,便问老婆:“是那里的缎子?谁人与你的?趁上实说。”老

婆不知就里,故意笑着,回道:“怪贼囚,问怎的?此是后边见我没个袄儿,与了

这匹缎子,放在箱中,没工夫做。端的谁肯与我?”来旺儿骂道:“贼淫妇!还捣

鬼哩!端的是那个与你的?”又问:“这些首饰是那里的?”妇人道:“呸!怪囚

根子,那个没个娘老子,就是石头罅剌儿里迸出来,也有个窝巢儿,为人就没个亲

戚六眷?此是我姨娘家借来的钗梳。是谁与我的!”被来旺儿一拳,险不打了一交

,说:“贼淫妇,还说嘴哩!有人亲看见你和那没人伦的猪狗有首尾!玉箫丫头怎

的牵头,送缎子与你,在前边花园内两个干,落后吊在潘家那淫妇屋里明干,成日

[入日]的不值了。贼淫妇,你还要我手里吊子曰儿。”那妇人便大哭起来,说道

:“贼不逢好死的囚根子!你做甚么来家打我?我干坏了你甚么事来?你恁是言不

是语,丢块砖瓦儿也要个下落。是那个嚼舌根的,没空生有,调唆你来欺负老娘?

我老娘不是那没根基的货!教人就欺负死,也拣个干净地方。你问声儿,宋家的丫

头,若把脚略趄儿,把‘宋’字儿倒过来!你这贼囚根子,得不个风儿就雨儿。万

物也要个实。人教你杀那个人,你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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