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引 第四部-第2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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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玉龙吟长叹道:“刑余之人,何堪再当大任。”
诸人齐道:“泽主海量宽宏,仁民爱物,泽主当不起,这世人没有人当得起。当些混乱之时,鸿雁最需要泽主这样的擎天一柱,请泽主以鸿雁苍生为念,莫要再推辞。”龙泽诸君一看也纷纷跪下,诚心诚意的敦请玉龙吟时隔二十四年后,再任武林盟主。
玉蓝烟道:“珠儿事在人为,你不要再推了。不然武林又陷入纷争,这鸿雁的局势就更定不下了。”
玉龙吟眼中含泪,心中是万分不愿再任什么盟主,但是为了儿子,再大的委屈自己也只能忍,便道:“也罢,玉某就暂时领这张位置,一年以后,武林同道们再选出新盟主。”
众人大喜,思忖道:“一年以后,武林中人谁能胜你,大家都不来比武,你不是还得当下去。只要你今日当了,便再也推不了了。”诸世家门派都给泽主一一见礼,玉龙吟便将银票一一送上。
到了红叶大师面前,大师犹豫道:“泽主,只怕我的小兄弟为难的紧。”
玉龙吟淡然一笑道:“大师不必担心,这劣儿坑蒙拐骗有术,自然想得出办法来应付。不然龙吟又怎么会纵容涵儿去敲他竹杠。”
风凝一听气得脱口而出道:“娘亲,您偏心。”
风涵偏逗他道:“偏心又如何?没有娘亲给我出点子,我怎么会到你这儿来刮皮?”
风凝一听,小脸跨下来了,以前哥欺负他是有的,但娘亲全是帮他的,这回娘亲和哥一个鼻孔出气,他可就有些伤心了。这小心眼一犯上来,立时眼泪在眼睛里转来转去,差点儿要在脸上跳舞了。
玉蓝烟一看这小宝贝犯酸了,便搂他在怀里道:“罢嘛,涵儿,欺负你,是涵儿不好。你娘亲护着他,太爷爷护着你,这可不难过了呗?”
玉龙吟温和道:“好啦,你也当回去睡了,养足了精神,今晚子夜晴轩才好大显身手。宁筝,你送……”话没有说完却改变主意道:“罢了,我送你,这一路还不安全,要是出了一星半点错失,这心血就白花了。”说完便将爱子抱起,向两位太祖和客人告了个退,便离殿而去。留下一脸错愕的人们,想不道,冷得如同冰山的龙翔天有如此温柔的一刻。众人便呆呆的听着他们娘俩越来越远的对话。
“娘亲,您偏心,我才说了哥几句,您就要家法侍候。哥捉弄我,您就不修理他。”
“你哥自有难处,他也不是为了自己。”
“可我了不是为了自己,再说我也没有说错。”
“不错,理由堂而皇之,可你忘了奴才是人,你哥就不是人了,他就不应该有脾气了是吧?”
“可哥是帝君。”
“帝君也是人,再说那些日子你哥有多难受,也不问问谁是始作俑者,就胡言乱语,不应当侍候你几下么?”
“哎呀,娘亲,您这几下打得好疼,我屁股麻了。”
“是么,让娘亲看看。”
“呵呵,不用了,娘亲您别担心,这是骗您的。”
“你,你这个玩劣的东西。”
殿中玉蓝烟有些不好意思道:“涵儿,这小东西从小到大多灾多难,长辈们多操心他些,你可别往心里去。”
风涵微微一哂,此刻冰麒杀星仪容万千,只教凌霜辰心里爱杀。他正坐答道:“太爷爷,弟弟活泼可爱,极解太祖和母亲的忧烦,涵儿怎么会和弟弟争宠。太祖疼他就如疼涵儿一样。”
柳涔偏过脸打趣道:“争宠是不会,也不屑,不过有点酸倒是真的,不信,我刚才就闻到醋味了。”
风涵狠狠瞪了柳涔一眼,殿中诸人无不大笑,大家都觉得风凝走得可惜,才走了一会儿就叫人想他的一颦一笑,一喜一嗔来,便是天上闪动的明月,山间跳跃的泉水,照得人舒舒服服,淋得人清清爽爽,难怪主上们宠他了。
十二 怜子其中味
众人正要罢论用晚餐之时,南拓的御林军指挥使腾烈将军求见泽主。这位腾将军长得奇丑,可是年纪轻轻却已经是一品的武将了,深得南拓帝君的重用。他代南拓请求龙泽水军帮助运粮,因为南拓离开龙泽近陆路一万多里,如果从水路到洛容江口,南拓水军接过粮食就可以节省一半的路程。风涵非常客气,答应不收南拓一分运粮钱,帮助南拓将粮食送到江口。
晚餐毕太祖让玉龙吟母子去打坐静气,以待子夜时分替凝儿打通生死玄关,让他真的活过来。
当晚运功之前,蛐蛐脸上结了一层愁网,对太祖轻声道:“太祖,给小主子打通生死玄关,根据秘录所言还需一道利器。小主子体内精血全散,需要导引。太祖您心知肚明,这最佳的导引莫过于取出小主子生父的精元和生母的血子,双双融合,注入小主子体内,这样中少主在这种生力的引导下,带着小主子冲开生死玄关,这小主子才算是真正活过来。”
玉蓝烟闻言心被搅成了一团,这事儿极难办,珠儿生性冰坚,决不会有任何苟且之事,凝儿的生父自然就是净尘。但是净尘与珠儿之间的血海深仇眼下是不可解的,如何都能说服珠儿,让净尘参预其间,可是比登天还难。但这事晴轩怎能开口,自然只有自己去。风萧然去告知净尘,自个儿去说服珠儿。好在不用合体,只要动个小手术就行了,想来还不是不能为吧?“
风净尘一听乐得心花怒放 ,能为受苦受难的小儿子做点事,是他此刻最大的心愿之一,他的头都点得发麻了,嘴里一个劲儿的叨叨,只要凝儿需要,把他的精血取干了也没有事儿。
风萧然这边妥了,玉蓝烟却是踌躇着不知如何跟珠儿开口。反倒是珠儿见他一脸又为难又羞于启齿的样子,便扶着爷爷道:“是从我身上取血子么?让轩儿了取就是了。都到了这一步少了最后一关,看我的凝儿又失去么?若不为此事,适才爷爷让他坐回去,珠儿那能认同?所以爷爷不必为难,孙儿按轩儿的吩咐做就成了。“玉蓝烟一听,一块大石头落地,还是我的珠儿深明大义,爱子心切,什么怨恨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看来空空大师的话一点都没错,凝儿真的是龙泽福星。你看,就连治病,都能顺便把爹娘的关系拉紧一把,别人就算花上吃奶的劲,未必有此效果。
子夜时分,在玉龙顶半腰的冰琼洞内的暖玉床上,风萧然护着五内,玉蓝烟护着后心,玉龙吟护着头部,借这天然的亿万年暖玉的精气和冰洞的纯净拉回凝儿的生死命魂。风涵的神思进入弟弟的体内,用自己的心魂与弟弟紧紧契合,紧拉着弟弟一起在生死交界的坐坐阴山,处处暗河,桩桩惨界中穿行。身后是紧紧追赶的牛头马面,前面是不停出现的那些受罪的邪灵恶鬼的种种惨状,这路可是风涵走过得最艰难的,弟弟已经筋疲力尽,汗出如浆,双足全肿,难以再行。而按照晴轩的吩咐,弟弟只有自己走出来,才能真的活下去,风涵只能拉不能抱,只急得忧心如焚,一旦被牛头马面们追上,晴轩和娘亲的心血就白花了。
弟弟是越来越不行了,他说内腑痛得厉害,再也走不动了。风涵便拖着他,一路上愈来愈险恶,不时有狰狞的恶鬼来抓弟弟。开始风涵还用脚踢,到后来不得不松开一只手使劲的将恶鬼们挡开。弟弟嘴中已经渗出血来,追赶的牛头马面已经近在咫尺了,前面有又四个恶鬼挡住。风涵用尽吃奶的力气踢飞了两个,一只手左拔右挡,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弟弟。弟弟全是皆软,瘫倒在风涵的手腕上。风涵虽然挡开了四鬼,但两个马面逼到,其中一个手已经恶狠狠地抓向弟弟的后心。
生离死别之际,弟弟却突然生出一股大力,便在地上滚了一滚,风涵一拳头砸开一个马面拖起弟弟狂奔了十许步,闯出了鬼魂们的堵截。此时生死之门大开,光焰万丈,风涵死拽爱弟,便不顾死活的往那光亮里跳,也不管那下面是平地还是悬崖。
只听见自己一声刺耳的尖叫,风涵吓得瞪大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模糊,定睛看时,只见众人脸上都是狂喜之色。只听见晴轩喜极而泣道:“成了,成了,小主儿真的活过来了。风涵这才看清楚,洞里头多了一人,坐在风太爷爷后面,以手按太爷爷后心的人竟是风净尘。只见他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似乎元气大伤。
原来三人中间,以风萧然最弱,十四年前两位太上和长老们合力从阎王手上抢珠儿的时候,风萧然为了救赎自己和净尘犯下的弥天大罪,他拼着死将自己全身的近二甲子的功力全数都输入了珠儿体内,几乎耗尽了元气才换回了珠儿的一口气。从那以后,他虽然苦练内功,但终究是上了岁数了,所以功力已经大不如前。这输气保命的紧要关头,他摇摇欲坠,如果风萧然倒下去,不但风涵兄弟被死灵们抓去,连玉蓝烟和玉龙吟都要走火入魔。晴轩一看要遭,赶紧把风净尘拉了进来。风净尘以极强劲的麒钰神功抵住了快要崩溃的爷爷,在性命交关之际救了大伙一命。
玉蓝烟休息了好一会儿,脸色虽然还很苍白,但是气力已经回来了一半,他亲手抱起软瘫在床上的凝儿。此时风凝如同新生婴儿一样,脆弱不堪,全身骨节都又松又软,真个是重新又被生了一次。蓝烟有心将心爱的曾孙儿留在玉龙顶,但是此地山雪风偏狂,不利于凝儿神魂归聚,只得依依难舍的将凝儿送回到中泽宫内的小暖阁里头。
玉龙吟一手扶着风爷爷,一手扶着涵儿,将他二人分别送回去休息。尤其是涵儿,在生死阴界闯了一遭,便如死了一回,脸色白瘦得可怕。做娘亲的那当然心疼,便在梵音阁守了儿子好一会儿,待他睡去,方才起身回中泽宫休息。
洞内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风净尘,他软弱无力的半躺着。晴轩走了两步,回头看见他那会孤独无助的样子,一个大男人落到如此田地,固然是自己咎由自取,但是终究叫旁观者心生不忍。晴轩便又折回来,将他扶起来,却又不知把他送到哪里去,只好将他先安顿在玉龙顶的惜生轩里。
玉蓝烟却并不回宫,他先去探望了风涵,把风涵叫醒了,好一会儿的嘱咐,风涵脸有难色,但是最后还是让太祖放心,此事他一定办好。玉蓝烟返回中泽宫对孙儿道:“珠儿,你已经集三大神功于一体,爷爷想让你去玉龙半山腰打坐,将玄天密录中不明之处一一注出,使子孙受益无穷。”
玉龙吟看着喘息着睡不安稳的小儿子,秀眉如春天的被狂浪吹起的湖水道:“爷爷,凝儿他还要照顾,孙儿不放心。”
“我已经和涵儿说好了,明天他就搬到中泽宫来照料弟弟。”
玉龙吟黯然地看着凝儿,心里十分难受。他心知爷爷心中的打算,有心反骨一次把爷爷驳回去,但是哥哥临终前叮咛自己一定要替他尽孝,如何忍心伤了地下的哥哥。玉龙吟不想违拗,第二天一早,吻了吻小儿子的额头,将他睡得皱起的娇眉抚平了,便上山去了。出殿时风涵前来请安,玉龙吟让他负责带弟兄们晨练,嘱咐了他一些事,就施展龙行风术,如一绺轻烟一样,消失了。
去玉龙山腰已经三天了,夜晚站在敬慈宫的露台上,可以看见大半个天龙城。城内灯火通明,远远还能听见晚出活动的人们的欢声笑语。玉龙吟呆站在那里已经很久了,他并没有看天龙城,而是看露台右侧的一个小山尖。那座小山有十五道曲折的山坡,就如同一条条龙髯一样,所以它的名字就叫龙须山。在龙须山的须根上便是哥哥的衣冠冢,那里头埋着哥哥向前最爱穿的衣服和佩饰、用具,每一样都是自己亲手埋下去的。还记得当时埋的时候,涵儿和凝儿跪在地上苦求,自己却不让他们帮忙,愣是用手挖了整整半天;屡次受酷刑的手指上全是混着泥的鲜血,自己亲手把一块块石板放下去,把放着这些用物的玉棺推进墓中,把一块块玉板压好,把泥再盖在上头,就同给哥哥盖一件衣服一样的小心翼翼。魂兮归来,哥你却不再来了,不愿意再来陪弟弟了么?朦朦胧胧之间,哥哥的箫声又在天地间凄凉的响起来,那是从远远的五千里外的丹凤山传来的,满含着孤独与寂寞的惨恻凤凰哀歌。
也许凝儿他们能体会自己的感受,没有比哥的离世更可怕的事的,比任何一种火刑都可怕得多,自己和哥哥的感觉,就是自己每天在照镜子,每天都能看见镜子后头的自己,我笑他也笑,我恼他也恼,我和他其实就是一个人分成了两个,如果有一天一个不在人世了,另一个就同被活活的劈成两半,心肝肚腹脑子血淋淋的你都能历历在目,可是你却还活着,活活的看着你死了,镜子里的你不见了。
可是凝儿他们不能体会,自己面对着哥哥那八块分散的躯体时的感受,看着那么纯净那么善良的哥哥不但死于葬身之地,还要受如此的污辱,自己不是心碎,而是心完全僵死了,自己那时知道如果自己有活下去一定会成为血魔的,一定要用血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