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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双城-广州篇by 龙马甲 西关风尘舞蝶(虐心+强文)-第4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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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走人。 
         
        石村敬吾,我被蓝衣社送去美国受训的时候认识的日本人。这次日本攻陷上海以后,我也没有想到他会一跃成为日本驻上海警备部的特工负责人,乍见面的时候,我们也不过是点了点头而已,但很快关于我的流言又充斥了上海上上下下各个系统。 

        我当然是声名狼藉的,奇怪的是那个男人竟然也没有做什么终止谣言的动作。 
        有时候不禁要回忆,我在美国的时候,到底对他做过了什么呢?让他会有这样奇怪的误会。但是,除了在对抗战中一次也没有输给他过,我根本记不起来我们有什么交流沟通的机会。我疯了才会去跟日本人说废话! 

        不过这样也有好处,那就是我的官运倒是真的畅通起来,杀杀人,当当官,在别人看来真是人生至乐莫过于如此。 
        拐过弯,石村敬吾那张僵硬的大饼脸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鲍君。”他的眼睛里露出些微的笑意,恭恭敬敬地鞠个躬,中国话说得比断了舌头的我还顺畅,“打搅你的工作了,万分抱歉。” 
        如果是另外一个人,他一定会笑着露出一对酒窝,“东卿,我快要饿死了,你怎么还不下班……” 
        甩开思绪,那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不可以想的。 
        于是轻轻点了点还礼,“没事。找我,什么事情?” 
        “下周我们警备部打算搞一个中日同行的联谊,不知道鲍君有没有时间拨冗光临?” 
        我心里有些厌烦,但也不愿意失礼,“不必,亲自,跑一趟。” 
        “但是听说,贵国警务部长,似乎对你有些不利。”他低声地说,眼睛却紧紧盯着我。 
        “玩笑了。”我淡淡地回答。 
        他的眼神有些气馁,但脸上的表情丝毫不变,“那么,下周等待你的光临。”又是一鞠躬。 
        我点点头,“一定到。”转身离开。 
        他在我身后却又突然叫:“鲍君,明天周末,我们去柔道场赛一场吧。” 
        我停下脚步,不用看也知道整层楼的人都在看着我,转头,露出一个笑容,“好啊,不过,我有事,你,若先到,便,等我。” 
        他的眼睛顿时亮了,“好!” 
        好?!我挑挑眉毛,早就想打你了! 
         
        但第二天我错过揍他的机会,我跟军座约在百乐门的小房间里密谈。 
        “东卿,辛苦你了。”军座拍拍我的肩膀,“坐。” 
        我一声不响地坐下。 
        他看着我,突然叹了口气,“东卿啊,你是我最好的学生,这次为了打入李士群那伙伪匪内部,让你变成这样,我……” 
        我默默地摇了摇头。一年前从有日本人追杀到我的居住地开始,我们就注意到蓝衣社内部出现了叛徒。当时军座跟我定下了这个计划,借着杜大亨挑衅的机会,他向外把我跟,跟那个人的关系公布出去,让全世界都以为我因为身败名裂的关系被蓝衣社除名,然后密查蓝衣社叛徒的事情。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上海沦陷得这样快。不过这也让李士群这群叛徒汉奸露出了真面目。于是我将计就计投靠李士群,从而为军统提供伪政府特工活动的一手机密。 

        只不过,只不过太多的事情发生得太快,等我稍微可以松口气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失去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但是,还是必须往前走,没有选择,没有其他的途径。 
        “这次暗杀了李天沃,李士群气疯了吧?”军座笑嘻嘻的,开心得不得了,“这种垃圾,哈,听说伪政府打算让他这个代理警务部长成为事实,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嗯,李士群没有怀疑你吧?” 

        我静默一下,还是摇摇头。 
        但是军座却突然说:“东卿啊,你又瘦了。” 
        我微微一蹙眉,抬眼看他。 
        “一年来你为军统做的事情已经太多了,何况现在战略重点已经转移,你没有必要再留在上海了。”他说,“我希望你尽快从这里脱身,你的命可是比暗杀那些不入流的垃圾要重要得多了。” 

        我笑,“是有,新任务,了吗?” 
        军座的脸上微微有些尴尬,很快打了个哈哈,“好,跟你也不废话。”他给我倒一杯红酒,“我们希望你去一趟广州,保护一个人。” 
        我微愕,什么人竟然重要到需要我的保护? 
        军座道:“你也不用瞒我,你当家伪匪的调查统计局以来,别人不死,他李士群的人倒是三天两头死给他看,就算不怀疑你也一定恨你恨得咬牙切齿。不过你在上海,有地下情报网在手,谁也动不了你,如果他想除掉你,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调到外面去。现在就有一个机会。”他看我一眼却又换了个话题说,“啊,对了,这个你知道吧?日本人封锁了沿海,制空权也沦落,现在能够向中国国内输送武器物资的通道只剩下香港到广州这一条。” 

        我的心突然微微颤抖起来。 
        “负责武器以及物资输送的人是谁一直是党国最大的机密,但是近来因为广州局势日益艰难,居中的联络员不幸遇难,他只能亲自出面接洽,从而暴露了行踪。”他看着我,“日本人很想这个人死,李士群也很想这个人死,但李士群会更希望你去杀他,然后把你们两个一锅端掉。”他微微一笑,“这个人是谁,还用我说吗?” 

        我干涩地道:“不用。” 
        军座举起他的酒杯,“李士群知道如果是他的话,你无论如何都会离开上海去广州的,这样既方便他夺取上海的地下情报网,又能安排暗杀你的任务,怎么样,索性借着这次机会脱身吧!” 

        离开上海吗?突然有些说不出来的辛酸。 
        但我点点头,“服从,安排。” 
        “好,”军座把酒杯递到我的手里,“预祝你顺利。”笑得有些鬼鬼祟祟的样子,“也预祝你快乐起来。” 
        我苦笑,仰头把杯子里的红酒一仰而尽。 
        “啊,对了。”军座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忘记跟你说了呢。等你从广州回来,来喝我跟红艳的喜酒吧。”他说,“我也想……定下来了。” 
        “是吗?”我笑着说,“恭喜。”眼前出现的却是黛林在我的身前旋转着一点点倒下来的样子,她的血淹没了我的天地,让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是有就算拼命也做不到的事情的。 

        一年了,她的影子始终在那里,我,跨不过去…… 
        (李士群档案:李士群,1905年生,浙江遂昌人。早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由上海美术专科学校、上海大学毕业。大革命失败后,曾留学苏联,肄业于东方大学。1928年回国,以蜀闻通讯社记者身份,从事地下活动。1932年被国民党中统特务逮捕,自首叛变,被委为国民党中央组织部党务调查科上海工作区直属情报员。抗日战争爆发后,潜伏南京,1938年逃至香港,投靠日本人,后回上海为日本侵略者做情报特务工作。1939年任汪氏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特务委员会秘书长、特工总部副主任,残酷迫害抗日军民。1943年9月11日,南京汪伪政府特工总部主任、警政部部长、江苏省主席李士群,被日本宪兵特高课毒死。 

        ——因小说需要,做稍许修改,请各位读者大大容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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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车缓缓开过广州的街道,因为经历了刚才罗靖安突然喊停的事件,司机不敢再开得快了。这便也给了我得以一路看清楚这个古城的机会。 
        然后,我再一次确认,广州,这是一座狂欢在死亡边线上城市。 
        一边是日本人的飞机轰炸造成的残墙断垣,常常是连绵的民房屋舍当中突然塌陷下去一截,只剩余了半个招牌和一扇两扇挂在空中摇摇欲坠的窗户。血腥气和尸体的臭气熏人欲呕,拖着收尸袋的人捡拾着尸快收拢起来,又时不时地把从尸体上艘挂下来的财物放进自己的口袋。 

        而在另一边,喝茶的人继续喝茶,聊天的人看看对面的惨状摇摇头继续聊天。还有瞎了眼戴着碎裂的墨镜的老头子,手里拉着二胡,凄凄切切地唱着:“凉风嗯~~~有幸,秋月无边,亏我思姣的情绪,好比度日如年……” 

        “呜——”奇异的声音从头上传过来,我皱皱眉头,身边的罗靖安已经吼了出来,“敌袭!” 
        司机却一边继续安安稳稳地开着他的车,一边安慰我们:“冇事,冇事,这是鬼子的飞机,天天都有。” 
        “轰!嘭!”远处传来轰炸的声音,想是又有几家家破人亡了,可是我们车边的二胡声和唱词都没有停下一丝片刻,他唱,“小生缪姓乃系莲仙字,为忆一个多情妓女,叫做麦氏秋娟……” 

        这真是一个疯狂的城市,但是,它的疯狂和热,吸引了我。再想想,或许是因为我自己太冷了的缘故吧,渴望热,却终于,无法燃烧起来了。 
        “咳,咳,咳咳……”肺腑间的寒意猛地爆发出来,我不得不压着嘴却还是控制不住地猛咳起来。这是上次暗杀日本大间谍南本隆实的时候不慎被子弹伤及肺部造成的,本来以为那一次就可以死去了,但是老天好像就有他自己的主意,硬是留了我下来。我便也只有继续地活着,坐看红尘,漫数流光,一天一天…… 

        车子滑动着,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还有拉着黄包车拼命跑着的车夫,当然,也有坐在黄包车上的人—— 
        冥冥中是不是真的有种叫做“缘分”的东西呢?当我跟那双眼睛在擦肩而过的当口撞在一起的时候,我突然这样想,这种“缘分”啊,到底要几生几世的擦肩而过才能积累起来呢?或者说到底要几生几世的恩怨仇恨才能消磨光呢?求不得是苦,怨憎会也是苦,这,来来往往都是苦,都是绝望的缘分啊! 

        汽车继续往前驶去,但司机却发出“咦!”一声奇怪的声音。接着,“局座!”罗靖安皱着眉头回头看看,“那个人追过来了。” 
        我慢慢低下头去,倦意在四肢百骸流窜,“别停,开车!” 
        司机只好继续往前开,连车速也不敢慢下来。罗靖安看看我,又回头看看,一直过了好一会儿,他忍不住又叫了我一声:“局座,那个人还在追我们,而且……” 
        而且他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叫:“东卿……东卿……”就像那一次,硬生生把我从屈辱的绝渊中执意也要拖回来一样地叫。但是,转眼,他把我推入了另一个生不如死的深渊。 

        肺部的寒意更重了,我不断不断地咳着,罗靖安无奈,“司机,开快一些。” 
        “是。” 
        我掏出手帕,压在嘴上堵住一些汹涌而来的液体,虽然是这样炎热的夏天,这样炙热的地方,我却还是忍不住冷得发抖,眼睛,也痛了起来…… 
         
        到达广州饭店,军政双方都有人过来站在门口迎接。我摆了摆手,罗靖安理所当然地替我说道:“局座有伤在身,一切从简。” 
        从简!就算一切从简我也被那群人围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才能走进自己的房间。他们动什么脑筋我当然清楚,因为我虽然是军统的人,但表面上我还是上海日伪政府下属调查统计局的主持人。广州这个城市在从去年9月上海沦陷以来始终在日本人的包围轰炸下苟延残喘,到底什么时候会沦陷,谁也不知道。但也因为这样,能不能通过我跟日本人打好关系,就是政客们的任务了。 

        也就是说,他们都希望能够通过我这个“大汉奸”成为一个安全的“汉奸”,这世界,真的是给它有时候有些幽默! 
        “局座,您的药已经放在桌子上了。”在房间里检查过一遍的罗靖安向我报告,“下午两点,广州市市长曾养甫请求接见;三点,广州商业界代表请求接见……六点,您还有一个晚宴在莲香楼,今日的日程安排如上。”他合上记事本,“这以前,请局座好好休息,我会在下午一点左右前来请示。” 

        我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点点头,“可以了。” 
        “啪!”小孩立正,发出行礼的声音,然后转身出去,打开房门却又突然问,“局座,今天在市内拼命追我们车的男人要不要调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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