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贵金迷-第1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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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琚捏了杯子要倒水,但颤得倒不下,最后长叹,“此女乱我心,惨矣。黑老,你派人追查姬雅的下落,有消息即刻回报。不是为她找妹妹,而是为皇帝找子民。”
无明应了,如一只黑色大鸟,从车窗里翻了出去。他和向琚都不知道的是,雪中送炭的机会不再。
这时,小兵在车夫座上等出发,丝毫未察觉车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堵东葛青云的嘴很容易,给好吃的就行,独孤棠看着两个瞪着他的小姑娘,将食指竖在嘴上,“你们记得我吧?等一下我会把布条解开,你们别出声,行不?”他收养了很多孤儿,对孩子极其耐心。
雅雅和秦筝点点头。绑嘴的布条落在脖子里,秦筝才张嘴,雅雅就拉她一下,学独孤棠的动作,还对食指吹口气。
“好孩子。”独孤棠声音压得很低,“坏人有没有欺负你们?可以小小声说话。”
“坏人好凶,总绑着我们,不让我们说话,还吃不饱。”雅雅平时娇气,这时却很懂事,“大哥哥,是不是姐姐让你来救我们的?可是坏人有一种吃了肚子痛的丸子,说就算有人来救也没用。”
独孤棠拢眉,“你们吃了么?”
“他逼雅小姐吃了,没给我。”秦筝帮雅雅的衣袖撩开,细幼的手腕青脉蔓上一条乌线。
“大哥哥,我不怕死。”雅雅笑眼如弯月,“爹娘就死了,我能见到他们吧。”她的认知中,死只是一个遥远的地方。
独孤棠因她纯真的笑颜而不能露出忧虑,“雅雅,你不能死。你死了,你大姐,还有你二哥,他们可怎么办呢?”
雅雅蹙起漂亮乌黑的眉毛,郑重想了想,“嗯,雅雅不死。二哥常跟大姐闹脾气,我得看着他。爹爹还有娘,娘待爹爹好。”意思是她爹娘用不着她管着。
独孤棠摸摸雅雅的头,怪不得融化了采蘩的冷性子,这孩子有一颗温暖的心。但见那道乌线,他眸光却冰,听说天衣教的毒药十分阴狠,不知给雅雅吃的是哪种。原本想救了人就走,如今却要先拿解药。但不能把小兵逼急了,否则来个同归于尽,死都不肯交出解药来。
独孤棠想了一会儿,俯耳对两个孩子说了好些话,重新给她们绑回布条,又道,“雅雅,筝儿,别怕,我们既然已经找到你们,随时可以救你们出去的。”
两个女娃,两双大眼,眨了眨,都无惧意。
使团出发了,小兵听到前方命令,正要赶车,突听车门发出咚咚咚的声音,他拍了一下,在周围好奇的目光中,嘿笑解释,“一定又是东葛大人无聊了。”
但咚咚声不止,小兵黑面——
第287章无夏
关紧车门,小兵憨厚老实的表情就有些狰狞,不看一旁傻乎乎的东葛青云,直盯着雅雅和秦筝,恶狠问道,“是你们俩吧?我说过,别给我惹麻烦,否则杀了你们。冰@火!中文。。现在想死吗?”
雅雅躺在板上乱滚,秦筝脸憋得通红,发出呜呜声,急得又要撞车壁。
小兵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拎了起来,“不知道疼就学不乖?”
秦筝呜呜挣扎,眼睛直瞥滚来滚去的雅雅。
小兵终于注意到雅雅的异样,一脚踩住她的小腿,一手摘掉秦筝的布条,“你家这位娇小姐怎么了?”
“小姐肚子疼。”秦筝都快哭出来了,“是不是你的丸子害她成这样的?求求你帮她,那丸子给我吃,我代小姐疼。”
小兵皱着眉,将秦筝的嘴堵上,扔到一边,蹲身按住乱动的雅雅,看她蜷身抱臂,真是脸色泛青的痛苦模样,不由自言自语,“明明说是慢性毒,怎么会疼成这样?”
秦筝呜呜不断,吵得小兵没法想,从内袋里掏出一个瓷瓶,倒颗绿色的小药丸,塞进雅雅嘴里,“行了行了,吵死了。你丫头忠心,我就让她暂代你,不过你可能比她命短,最多再活三日。”转身喂秦筝一颗红丸,“再吵,我可就不客气了,哪怕只是小孩子,也照样打得你们半死。”
小兵走了,秦筝躺着抽搐,雅雅扭身过去支撑着她。
“雅雅,筝儿,你们很棒,我已经知道解药在哪儿,很快就会回来救你们。”独孤棠的声音从板下悄悄传入两人的耳朵,原来板已裂了缝,刚才小兵拿瓷瓶选药丸的动作尽落他眼。
他让两女娃闹了这么一出。就是为了骗小兵取药。没指望如此顺利,显然小兵只是遵照吩咐行事,并不清楚毒药的性能,到底在乎雅雅的命。不敢让她这会儿就死。同时,让他还知道了,如采蘩所料,小兵真有同伙。
独孤棠从车底钻出。赶上采蘩的马车,敲敲窗,“采蘩姑娘,我来了。”
采蘩掀半张帘。“请上车说话。”她等着他的消息,因此让丫头们上了另一驾车,只和麦子两人在车里。
独孤棠上了车。将雅雅和秦筝的情形说一遍。没有隐瞒。
“雅雅的脉上有一条乌线?”采蘩睁圆眼,立刻让丁大去请姬三。
姬三不知独孤棠在车上,进来就没正经,“蘩妹妹居然邀我上你的香车,真是——”语调一抖,“独孤棠,你也在?”
“香车?”独孤棠眯眼抬眉。勾起冷笑,“姬三公子,真是什么啊?”
“真是肯定有要紧事。”姬三干笑。
采蘩不管他们两人搞什么,拉过姬三的衣袖直撩上去。
姬三简直流冷汗,“蘩……蘩妹妹,当着别人的面对我这么蛮干不太好吧。”他可以说非礼么?这也算了,独孤棠——他看一眼,不由怔愣。
独孤棠抱臂靠车,一副有趣的表情,注意到姬三的视线,“姬三公子不用害臊,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你不是想我撑你一把吗?这可是争取同情的好机会。”说到这儿,目光一凝,他看到姬三手臂上的黑线,“这是——”
采蘩代姬三开口,“此毒叫无夏,也就是过不了十五六岁,人生夏季的意思。三哥这毒是姬莲的娘下的,后来飞雪楼楼主传他一套心法,延缓了毒性的发作,但没有解药。独孤棠,你说雅雅中得毒是否是无夏?”
“虽然都是沿脉而上,但雅雅那条黑线从手腕走起。”独孤棠比个手势,“约摸这么长。”
采蘩还不及松口气,就听姬三道,“很可能正是无夏。我臂上这条黑线原本也是从手腕开始的,后来练了楼主传授的心法之后,手腕到手肘这段黑线才消失了。”
“你说无夏没有解药,但小兵拿出一颗绿丸来,雅雅服过后,黑线就消失了。”独孤棠凑板缝看到。
“也许雅雅服这种毒还不够久,这是她的运气。”姬三将衣袖放下,神情自若,“独孤棠,你可同情我了吗?我要求不高,只希望能脱离飞雪楼,最后几年不想杀人过日子。”
“最后到底是几年?”独孤棠问。
“我觉得你和她真像,两人都没有同情心。”姬三对采蘩努努下巴,“别管我还能活几年,我是真中了毒的。”
“被飞雪楼的阎罗说没有同情心,我不会感到惭愧。你既然还能活几年,就等着吧,先把眼下的事处理好。”独孤棠不放在心上,转而跟采蘩商量,“我认为小兵的同伙很可能也在这团人里,避免一**没完没了,防不胜防的,最好能把那人一同揪出来。估计雅雅这么一装毒发,小兵会向那人问清楚。等到傍晚可好?到时不管那同伙出不出现,我们都救人。”
采蘩想了半晌,最终微微点头。虽然她想赶紧救雅雅和秦筝,但独孤棠说得也有道理。如果那个小兵真有同伙,只怕小兵倒了,同伙又来折腾。
“我能为雅雅做什么?”她不想干等着,全靠独孤棠一个人。
独孤棠还真给她找活儿干,“你手里还有那张纸笺吧?”写着长安圆月夜,七彩宝灯芯的那张。
“有。”采蘩一向妥善保管重要物件。
“我觉得那字迹虽方正,但笔力偏弱,似乎出自女子之手。你是造纸巧匠,看看能不能从纸笺上找出线索,如此便不必依赖那个小兵。”两方面着手,同一个目的。
采蘩道声对啊,“我光着急了,完全没想到手上还有这样好东西。那纸——”
“蘩妹妹,正所谓关心则乱。”姬三却打断她,“纸你自己慢慢鉴,有结果告诉我们一声就行了,我们一窍不通,你说得再仔细也是对牛弹琴。”他是牛,顺带拉独孤棠成牛,要一起下车去。
独孤棠是狠主,在姬三的手将要碰到自己的霎那,突然手上连翻数圈,袖子卷出一个麻花,再用力一振,姬三就被送出了车外。
麦子看了,认真问道,“大兄,这甩人的功夫好,可否教我?”
独孤棠不答她,单看采蘩,“你这位三哥有些太不正经,我看着很不顺眼,就代你教训了。”他在这儿,那位都跟花花公子似的,要是不在的话,还指不定油腔滑调成什么样。
“他天生这副德性,你教训得了厚脸皮,教训不了轻骨头。何必费那个劲?只当看不见听不见就是。”采蘩抿嘴笑,“不过他那样子,比戴了面具的阎罗好多了。”
“的确。”独孤棠这么说,等于承认了姬三有些诚意,“我走了,得盯人去。”
采蘩才点头,人已到车外。她看他上马骑开,自己也不能耽误工夫,将那张纸笺拿出来细细端详。
“大兄是吃醋了。”麦子不介意独孤棠刚才当她隐形。其实他一向酷冷,即便蛟盟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也从不以师弟师妹相称。唯独对采蘩啊——
“嗯,他吃醋了。”采蘩边看边同意,浅笑显桃红,媚相隐隐。
“真好。”麦子觉得大兄和采蘩这样,真好。
“不,还不够,多吃几次,我才开心。”采蘩是谁?勾人魂的妖女是也。“你大兄得罪了我,我心里难平,要消了气才能看将来。”
麦子听了倒脸红,不过皮肤麦色,看不出来,“你和吴姬姐姐都率性,想什么说什么。”尤其是男女之情。
“没那么率性,跟自家姐妹才说。”随着纸笺的鉴定渐深,采蘩开始回得漫不经心。
麦子聪慧,不再言语,静静等在一旁。
不一会儿,采蘩再开口,却是说纸了,“淡绿色圆点应该用了制成的颜料,而非天然原料的汁液。香气——”放在鼻前,一次次深嗅,“是新鲜的梅花,肯定最近才造的。不过知道这些也没什么用,出使随行的侍女有数十名,不可能一个个问。”
“梅花?”麦子每到一处就贪看风景,“我们水路转陆路的码头不远有座小丘,丘上开了些早梅,然后我就再没看到梅花了。要不要问问看雨清雪清她们?多双眼睛就看得多。”
最后,连云夕都被请来了。
采蘩问她们有没有见过谁摘梅花,或使团里有没有女子造纸。问了,但没期望在她们之中获得任何线索,因此看她们摇头也并不觉得沮丧。
过了好一会儿,桃枝欲言又止,“……小姐,呃——我虽然没看到哪个姑娘采梅,但看到过一个男子摘了梅花上车。”
“男子?”采蘩完全没想到,“是使团里的人吗?”
桃枝答是,“他好像是负责张大人起居的仆侍之一,叫什么我不知道,但个头中等,手脚细细长长的。”
雨清笑她,“对一个仆侍你看得那么仔细?”
桃枝连忙道,“不是,因他长得特别秀气,我差点当他是姑娘家,所以才记住了。不像麦子这般秀气之中还有俊,他秀气得好看。”
采蘩心中一动,莫非是——
等丫头们走了,麦子再拉走了云夕,她立刻写张字条,让丁大送去给独孤棠。
第288章以纸鉴心
远远看到长安正南城楼时,白灵长吁一口气。她在教中与毕绢同辈分,都是护法,但毕绢是教主的如夫人,地位上高与她,因此不得不听从毕绢的指派。虽然人人看她是毕绢的亲信,她却是出于无奈才选择了这个不太好伺候的女人。教主本有三妾,因毕绢生了儿子,原本势力差不多的三大护法之间出现倾斜,教中很多人开始巴结毕绢。毕绢又有手段和野心,如今成为护法中最强的力量。她只是个比别人努力,制毒有些天分的孤女,自然要找个大靠山才能在明争暗斗中得以幸存。
随着天衣教的重心往中原移,她能感觉到教中越来越富,教中人的架子和脾气也越来越大,原本密制的毒药就像蒙汗药一样轻易给人。她胆子小,很不安,却无力说些什么。就好比这件任务,让她杀一个仆人,女扮男装混进南陈使团,事情走向已远远超出她所想,但她必须执行到底。她见过毕绢杀手下人,并没有半点怜悯。
毕绢可能不放心,另找了一人协助她。将姬雅藏在使团中的主意是她想的,正因为她无时无刻不在怕,对北周四方将,南陈正使,冷艳的童大姑娘,还有围绕在他们周围的那些人,她一点逃得过他们追踪的底气都没有。所以一如往常,她收翅蛰伏,希望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果然人人急着往外搜寻,却忽略了大本营。
一切照白灵的计划有条不紊进行,毕绢这时应该也已经到了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