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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九重紫-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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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悄悄的,积雪在月色下闪烁着清冷的碎芒,祖父书房里桔色的灯光显得格外的温暖。

窦昭狐疑。

母亲却一无所觉,一路上和父亲说说笑笑地回了上房。

有个两鬓斑白的仆妇迎了上来,行着福礼喊着“七爷”、“七奶奶”。

她的样子很严肃,眼神却很温和。

窦昭一看就心生好感。

母亲把她交给了那妇人:“俞妈妈,今天你带着寿姑歇在暖阁吧!”

俞妈妈微笑着应“是”。

父亲奇道:“寿姑的乳娘呢?”

“她受了风寒。”母亲说着,径直往屋里去,“我怕她过了病气给寿姑。”

父亲只得跟上。

一行人进了厅堂。

父亲和母亲往内室去,俞妈妈抱着窦昭往内室后面的暖阁去。

她还没有等到那个女人,怎能就这样离开母亲!

“娘亲,娘亲!”她在俞妈妈怀里扭着身子。

“四小姐,莫哭,莫哭!”俞妈妈哄着她,回快了脚步,“俞妈妈陪着你玩翻绳,好不好?”

父亲犹豫道:“要不,今天就让寿姑和我们一起睡吧!”

“这……”母亲目光幽怨地望着父亲。

父亲好像没有看见似的,吩咐俞妈妈:“把寿姑抱过来吧!”

俞妈妈迟疑着,瞥了母亲一眼,见母亲咬着嘴唇没说话,笑道:“七爷一路风尘辛苦了……”

“让你抱过来就抱过来!”父亲不悦。

俞妈妈不再踌躇,把窦昭交给了母亲。

父亲却接手把窦昭抱进了内室。

丫鬟们端了热水、帕子进来服侍梳洗。

母亲服侍着父亲,父亲却逗着窦昭,窦昭紧紧地粘着母亲,乱哄哄的,却有种异样的温馨和热闹,窦昭心里满足又欢快。

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窦昭拉着母亲的衣襟躺在父母的中间。

母亲支肘托腮,轻声软语地和父亲说着话:“你还是住在静安寺旁边的胡同吗?保山有没有和你一起?”手越过窦昭,轻轻地抚着父亲的手臂,大红色绣着并蒂莲的肚兜在灯光下鲜艳明丽,雪白丰盈掩不住地露出大半个山峦来,看得窦昭面红耳赤,忙闭上了眼睛,在心里默默地念道:母亲,我知道小别胜新婚,我不应该破坏你的好事,可我这也是没有办法。等我帮你把那个女人赶跑了我就走……

父亲闭着眼睛,哼哼了两声,道:“快点睡吧!明天清早父亲还要考我呢!”说着,翻了个身。

母亲的手落空了。

她嘟了嘟嘴。

父亲发出轻轻的鼾声。

屋子里更是寂静。

母亲躺了下来,轻轻地拧了拧窦昭的小鼻子,悄声道:“你这个小坏蛋!”

这样的母亲,真实而不失天真烂漫,惹得窦昭差点笑出声来。

有丫鬟脚步凌乱地跑了进来,隔着帐子禀道:“七爷,七奶奶,丁姨奶奶过来了,说老太爷找七爷有要紧的事,让七爷立马就过去。”

母亲愕然。

睡着了的父亲却骨碌就爬了起来,道:“你说什么?老太爷让我现在就过去?”声音紧绷。

丫鬟应了声“是”。

父亲迟疑了片刻。

母亲道:“那你快过去吧!说不定是与大伯父让三伯父带的话有关系……”一面说,一面坐了起来。

“是啊,是啊!”父亲喃喃地道,掀起被子披衣就下了床,也不理会母亲在身后喊着让他加件衣裳,匆匆跟着丁姨奶奶去了鹤寿堂。

俞妈妈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低声道:“七奶奶,您看要不要派人过去看看?”

“还是不要了吧!”母亲患得患失地道,“万一说的是朝廷上的事就不好了……不还有丁姨奶奶吗?到时候我去问她就是了。”

窦昭心中疑影重重。

丁姨奶奶从进门到离开都垂着头,没有正眼看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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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事发

更新时间2013…1…320:10:24字数:3172

窦昭有心暗示母亲几句,可想到那边厢房还关着一屋子没有处置的丫鬟、媳妇子就觉得头痛。

她哧溜爬了起来,坐在床上高声地喊着“爹爹”。

要是母亲够聪明,就应该灵机一动,抱着她去父亲。

如若祖父责怪下来,只要把责任往她身上一推,祖父难道还和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计较不成?

可是,她显然高估了母亲的智慧,也高估了自己的影响力。

看见她闹腾,母亲很不高兴地蹙着眉:“这么晚了,这孩子怎么还不睡?”然后吩咐俞嬷嬷:“把姐儿抱下去吧!她吵得我头痛。”

俞嬷嬷歉意地冲着母亲笑,手脚麻利地帮她穿衣裳:“四小姐,乖,俞嬷嬷抱你去找乳娘!你别哭……”

窦昭很想学着那些田庄的村妇朝母亲翻个白眼表示不屑。

母亲怎么这样幼稚?

她要是像母亲,恐怕早就被人吃得尸骨不剩了。

窦昭一把抱住垂在床边的幔帐,哭着喊着要“爹爹”,最终还是被俞嬷嬷强行抱到了内室后的暖阁。

没有了母亲,窦昭也消停下来,蔫蔫地由俞嬷嬷把她放在了炕上。

俞嬷嬷默默地帮她整了整凌乱的头发,看窦昭的目光有些恍惚,低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今天的事有些不寻常?我要去偷偷看一眼,你乖乖地待在这里,不要吵闹,好不好?”

窦昭顿时来了精神。

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看不出来,俞嬷嬷这样的精明能干。

她眼睛睁得大大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俞嬷嬷一愣,随后慈详地笑了起来,颇有些感慨地道:“我们四小姐可真聪明,小小年纪,却万事心里都有数。不像七奶奶……”说到这里,她猛地一顿,自言自语地道,“我和个孩子说这些什么什么……”然后转身叫了个丫鬟进来:“含笑,你在这里陪着四小姐,我去鹤寿堂看看。”

含笑十七、八岁的年纪,相貌周正,一副温柔稳重的样子。

听了俞嬷嬷的话,她很惊讶,但很快正容应了声“是”,十分伶俐地道:“若是有什么事,我立刻让双枝去叫您。”

俞嬷嬷满意地点头,快步出了暖阁。

含笑和窦昭上了热炕,见窦昭不哭也不闹,沉静得像个大人,她微微地笑,柔声问窦昭:“四小姐,我拍您睡觉可好?”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的笑意越发的浓郁,道:“那我陪您翻绳可好?”

难道她很喜欢翻绳吗?

窦昭摇了摇头。

含笑笑道:“那您想干什么?”

“等……嬷嬷。”窦昭道。

含笑讶然地望着窦昭。

窦昭不理她,拉了个大迎枕过来,靠在上面发呆。

含笑失笑,帮窦昭搭了件薄被。

她是从父亲待母亲的态度中感觉到异样,俞嬷嬷是从什么地方看出了不对劲的呢?

还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呢?

窦昭沉思着,眼皮子越来越重。

不行,得等到俞嬷嬷回来。

她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还有妥娘,她到底是怎么人?

窦昭摇了摇头,强行将上眼皮和下眼皮分开。

可几息过后,眼皮又自有主张地垂了下去。

不能睡觉!

睡着了,说不定她就又回去了。

到时候她回到了紫藤花那个梦里去了怎么办?

“含笑,”窦昭使劲地睁着眼睛,“嬷嬷,找!”

“不行!”含笑轻轻地摆手,“我要在这里陪着您。”

“我,听话!”窦昭道。

含笑思忖半晌,见窦昭表情越来越坚定,犹豫道:“好吧,我去看看俞嬷嬷在干什么?”随后叫了双枝进来。

双枝是个脸儿圆圆的小姑娘,她不声不响地陪着窦昭。

不一会,含笑折了回来:“四小姐,俞嬷嬷和夫人去了老太爷那里。”

“哦!”窦昭让含笑去找俞嬷嬷。

含笑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被发现了,奴婢不死也要脱层皮。”

这倒也是。

窦昭是管过家的,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她只能等俞嬷嬷和母亲回来,恨自己为什么会被束手束脚,而不是像在另一个有紫藤花的梦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母亲和俞嬷嬷还没有影子,窦昭的眼皮子粘在一起,再也分不开。

她陷入一阵甜甜的酣睡。

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有千万年,窦昭醒了过来。

她想也没想,就跳了起来。

有人在旁边喊着“四小姐”。

窦昭睁开眼睛,看见了双枝含笑的圆脸。

她长长地松了口气。

还在梦里。

她骤然间踏实了,问双枝:“含笑?嬷嬷?母亲?”

“含笑被俞嬷嬷叫去了。”双枝笑着帮窦昭穿衣裳,叫小丫鬟倒了热水进来。

暖阁里热闹起来。

窦昭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大亮。

她眼睛微眯问双枝:“含笑,在哪里?”

双枝笑道:“在老太爷那里。”说着,眼角余光看见暖帘被撩了道缝,有人朝里张望。

她脸一沉,低声喝道:“是谁在暖帘外面,鬼鬼祟祟的?”

立刻有个小丫鬟去撩了暖帘。

暖帘后的人无所遁形,不安地绞着手指头:“我,我找四小姐……”然后虚张声势地大嚷道,“是四小姐让我帮她打听个人……”

窦昭循声望过去,看见了香草。

她心头微动,高声喊着“香草”。

双枝和小丫鬟满脸困惑,但还是放了香草进来。

香草得意地朝着双枝和小丫鬟扬了扬下巴,狗腿地跑到了窦昭面前,低声下气地道:“四小姐,您说的妥娘,我找到了。”她说完,语气微顿,眼神饱含着某种期翼地望着她。

窦昭微微地笑。

在济宁侯府,这样的丫鬟她见得多了。

为了能出人头地,只要能看到一丝希望,她们就会使出浑身解数地抓住。

她并不反感这样的人和这样的做法。

如果大家都安于现状,那生活还有什么奔头?

只不过香草的行事太过浮躁,把希望寄托于一个还不懂事的小孩子,少了审时度势深谋远虑。但她还是要感谢香草。要不然,她又怎么会有妥娘的消息?

窦昭对双枝道:“赏,香草!”

双枝拿不定主意。

做为主家,四小姐也太……年轻了些!

要不要先去请七奶奶示下呢?

她琢磨着,看见香草眼睛一亮,已曲膝向窦昭行礼道谢,之后凑到窦昭面前叽叽喳喳地道:“妥娘是后院浆洗房的小丫鬟,是七奶奶到大慈寺上香的时候捡回来的,我问遍了府里的人才找到她。您找她有什么事?要不要我帮您把她叫来?她很好说话的。在浆洗房,脏活、累活都抢着做,浆洗房的那些嫂子们都很喜欢她。我一打听,她们就带我找到了妥娘……”

窦昭恍然大悟。

能在母亲或是她身边当差的,都是窦府有头有脸的仆妇,她们又怎么会认识浆洗房的粗使丫鬟?反之,妥娘做为窦府的粗使丫鬟,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并未参与,不过是事后听人说起而已。这也解释了妥娘的话为什么与事实不符……

她眼皮子一跳。

事实!

难道以她的心底,认为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成?

那她又在哪里呢?

早先被她忽略的一些想法重新在脑海里旋转,让窦昭心惊肉跳,遍体生寒。

有个小丫鬟冲了进来。

“双枝姐姐,大事不好了。”她神色慌张,如临大敌,“鹤寿堂,闹起来了!”

窦昭心里一突。

双枝已急急地道:“出了什么事?”

“七爷在京都的时候被个女人迷住了,”她脸色发白,“要把那女人纳进门,还请了东府的三爷来说项。老太爷气得半死,拨剑要杀七爷呢!”

“啊!”屋里乱成了一团,“后来怎样了?”

“还好三爷没走,把老太爷给拦住了。”小丫鬟道,“可七爷铁了心要让那个女人进门,大冬天的,跪在雪地里求老太爷答应。结果七奶奶找了去,七爷就求七奶奶。把七奶奶气得半死,不仅没有答应,还哭闹着骂七老爷忘恩负义,连老太爷都插上不上嘴。三爷见了,让大福悄悄地把三奶奶请过来。”

“难怪含笑姐姐被俞嬷嬷叫去后就不见了影踪!”

“那女人难道比七奶奶长得还好看吗?”

“老太爷到底答应那女人进门了没有?”

“那家里岂不是又要多个主家了?”

丫鬟八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没有谁注意窦昭。

窦昭泥塑般傻傻地坐在那里,无比震惊。

她自主持了济宁侯府的中馈、成了当家理事的人之后就一直很是困惑,三伯父作为窦家因管理庶务有方而备受窦氏子弟尊敬的长辈,怎么会隔三岔五地就去田庄探望妾室出身、和窦家人根本没有什么交集的祖母?

原来,他是去探望她的。

妥娘说,母亲是被迫自缢的。

做为帮着父亲说项的三伯母,他心里应该是充满了对她无法言明的愧疚,所以才会如此吧?

窦昭想到了三伯父看她的眼神。

总是慈爱中带着几分怜惜。

还有三伯父死后留下的遗嘱,要把他收藏的几幅前朝的名人字画都留给她。

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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