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5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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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这小姑娘所言不实,就是这件事窦家不方便插手。
她吩咐海棠:“不要理睬,我们回府。”
难道有人堵她,她就一定得停在这里和人对峙吗?
海棠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景,早吓得瑟瑟发抖,撩开帘子高声吩咐了车夫一声,就朝窦昭靠过去。
窦昭看了不由暗暗叹气。
上一世的旧人都联系上了。再过几年,崔大管着她管田庄,赵良璧帮着她帮买卖,外院的事,她可以放下心来,可这内院的事……甘露和素绢不能和她心贴心,海棠几个又不堪大用,只怕还得费心功夫。
想到这里,就听见拦车的小姑娘道:“四小姐,我给您磕头了,求求您救救我爹爹吧!我给您立长生牌,我做牛做马地报答您……他们说,只要窦家愿意担保我爹爹没有通匪,我爹爹立刻就能放出来了……求您跟鲁大人说句话……”说着,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撕声裂肺,让人听着恻然。
窦昭皱眉。对海棠道:“让她别哭了。你领着她去见三伯父。”
海棠应声下了车。
小姑娘却死死抱着车辕不放手,道:“我求过三爷了,可三爷说,这件事证据确凿……我爹爹明明就是被冤枉的……都是单杰那个死胖子,想纳我姐姐为妾。我姐姐不同意。他就诬陷我爹爹,逼我我爹将我姐姐卖与他……四小姐。我没骗您!我要是骗您,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不。就算是我说了一句假话。都让我死后不得投生转世……”
竟然立下这么恶毒的诅咒!
窦昭不由动容。
不管这个小姑娘的父亲是否被诬陷,至少在这个小姑娘的心里,她父亲是清白无辜的。
这世上不知道有多少做子女的因孺慕之情始终相信自己的父亲是个品德高洁的正人君子,可实际上。他们却无恶不作的卑鄙小人……
不知道为什么,窦昭突然想到了窦世英。
她顿时有些气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对被车帘挡着的小姑娘温声道:“你说你父亲是诬陷,又说我三伯父说你父亲的事‘证据确凿’,你让我相信谁?”
小姑娘一愣,随即语气急促地道:“四小姐,是不是我能找到证据,您就能帮我父亲做保了?”
这个小姑娘举一反三,倒十分的机灵。
可惜连三伯父都说她父亲的事“证据确凿”,恐怕不是那么好办的!
窦昭沉吟道:“单杰是谁?”
“是真定州单老爷的独子。”小姑娘忙道,“单老爷从前做过淞江知府,他们家很有钱。我爹爹是开武馆的,有个弟子陈晓风在单老爷家里做护院。去年我爹做寿,陈晓风来给爹爹祝寿,单杰闲着无事,也跟着来了。我爹爹好酒好菜地款待他,他却看中了我姐姐。我爹爹怎么会答应让姐姐给人做妾。单杰觉得泼了面子,真定州有人家被抢了,他就诬陷那人是我我爹爹的朋友,还说那人抢劫,是我爹爹通风报信,事后也是我爹爹安排车马让那人追窜的。我爹爹知道冒犯了单杰,把家里的祖产都卖了,凑了三千两银子送给单杰,单杰收了银子不认账,非要我爹爹将我姐姐送与他做妾不可。我爹爹怎么舍得让我姐姐给单杰做妾?当着那么多的人给他磕头认错他都不答应帮我爹爹说句话……”小姑娘哭起来,“四小姐,我真的没骗您。您要是不相,可以随便找个人去打真定州打听,大家都都知道这件事……隔壁的陈大爷说,鲁大从前做过真定县的父母官,窦家肯定能在他面前说得上话,我就悄悄跑了来,谁知道窦三爷却不愿意出面。”她说着,又跪在地上给窦昭磕起头来。
窦昭面色微沉。
那单老爷既然做过淞江知府,窦家肯定和他有来往。
难怪三伯父不愿意管。
窦昭心里已隐隐有几分要相信。
她两世为人,前世还是在京都生活,不知道听说过多少冤借错案,可这样欺男霸女、逼良为妾的事还是第一次遇到。
同为女子,她十分的气愤。
窦昭让海棠把小姑娘扶起来,沉吟道:“你怎么找到我这里来的?”
小姑娘不安地道:“窦三爷不愿意帮我,我只好打听哪些人能在窦三爷面前说得上话。就有人提到您。说您不仅端庄秀美,沉稳大方,而且为人敦厚,最愿意帮人。不仅窦家的太夫人爱若掌珠,就是几位太太也都十分的喜欢,我就想请您帮个忙……”她喃喃地道。
窦昭皱眉。
这说的是自己吗?
她怎么觉得自己冷心冷肺的,秋油瓶子若不是倒在了她面前挡了她的道,她扶都不会扶一下……
不过,三伯父不愿意出来,可见这件事对窦家还是有点影响,她可不能仅凭着几分热血就把这件事给揽到自己身上来。
“你可知道,你就算找到了我,我恐怕也没有办法帮你。”窦昭说着,掀开车帘,露出张犹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孔。
那小姑娘站在海棠的身边,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样子,皮肤微黑,浓眉大眼。身材结实,穿了件丁香色的细布夹衫,乍眼一看,像个男孩子。
不知道她姐姐长得一副什么模样?
窦昭脑中念头一闪。
那小姑娘已跳了起来:“你,你怎么这么小?”
“您”也换成了“你”。
窦昭反而奇怪起来:“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没有打听清楚吗?”
小姑娘讪讪然地道:“我听他们说起你都很敬重的样子。还以为你已是及笄了……”说着,她精神一振。道:“四小姐,您要是自己不方便出面,能不能请窦家的长辈帮我爹爹在窦三爷面前说句话啊?我可以再去找窦三爷。”然后像想起什么似的。忙道。“我这次去见窦三爷就不空着手了,而是把四小姐说的证据请个讼师写好了带给窦三爷,窦三爷看了,说不定会改变主意呢!”
小小年纪。难为她如此的灵敏,一事不成。立刻再想个点子,抓住机会就不放。
窦昭不由暗暗称赞。
这让她想起自己刚到济宁侯府的时候,眼看着春季只落了两场雨,怀疑京都会有旱灾,想到宣宁侯郭海青的舅兄在漕运总督府当差,三翻两次上门拜访郭夫人,说动了郭夫人和她一起做粮食卖买,赚了一大笔,这才有了阻止魏廷珍插手济宁侯府庶务的底气。
她对这小姑娘生出几分同情来。
“你爹爹叫什么名字?”她问小姑娘,“你们家的武馆在哪里?叫什么名字?”
“我爹爹姓别,名大勇,字刚毅。”小姑娘道,“武馆就开在我家里,在城东的东巷街,叫别氏武馆,您进城一问就知道了。”又补充道,“我叫素兰。”
窦昭就指了海棠:“你到时候找她就行了。”
别素兰闻言顿时喜出望外,不大的眼睛笑得弯成了月芽儿,忙拉了海棠的手甜甜地叫姐姐,问海棠叫什么名字。
那喜悦的情绪,不要说窦昭了,就是跟车的婆子们都感觉到了。
别素兰恭敬地给窦昭磕了三个头:“四小姐,你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都不会忘记的。”
窦昭朝着她微微地笑,回了西府,然后让人传了赵良璧过来,道:“你去趟真定州,打听一下别氏武馆的事,尽快地给我回话。”
赵良璧应喏退下。
窦昭若无其事地去了六伯母去,却意外地见到了邬善。
他笑着解释道:“夫子讲的有些不明白,这两天正自己在家里琢磨呢。四妹妹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
她为了避开邬善,特意远了他去上学的时间来六伯母这里上课。
“偶到了点事。”窦昭笑道,“明年邬四哥就要下场了,不知道准备得怎样了?”
“还行吧!”邬善笑道,很自信的样子。
两人又说了两句闲话,邬善回了东厢房。
在纪氏那里用了午膳,歇了个午觉,纪氏和窦昭一起回了西窦。
窦昭找人买的建兰原生苗到了,她这些日子忙着处理兰苗。
纪氏帮她打下手,小心翼翼地将晒软了的兰根种到盆里。
祖母在一旁观看,随便打了水给她们洗手。
大家说说笑笑,又去看了那几株长势喜人的茶花,直到天黑,纪氏才起身告辞。
一直等在外面的赵良璧这才进来给窦昭回话:“……单杰放出话来,只要别刚毅愿意把女儿卖给她为妾,他立刻出现担保别刚毅。别刚颜却是死活不肯,听说已经被打得只有进气没有出气了。我特意换了身衣裳去牢里看了看,传言不虚。我看要是没有人担保,他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了。”
窦昭眼底闪地定丝愤然,道:“别刚颜和那个案子到底有没有关系?”
第七十二章插手
“别刚毅从前在京都做过教头,太太死后,带着两个女儿回了真定州。”赵良璧婉转地道,“他是真定州的人,住的宅子、家里的田庄,都是祖产。”
兔子不吃窝边草。不管在外面怎么横的人,回到了自己的家乡,都会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做人,不然失去了根基,你就不过是片浮萍罢了。
别刚毅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做出这等自毁长城之事的。
或许是别刚毅的事让赵良璧也颇有些感触,他唏嘘道:“说起来,别家姊妹也是可怜人。小小年纪母亲就病逝了,别刚毅是个粗人,又怕委屈了女儿不愿意续弦,姊妹俩也没有个照顾的,缝联补缀,摩锅洗镬,全都靠自己跟着街坊邻里学,大些了,还要照顾别刚毅。要不然那别家大姐怎么就会入了单杰的眼呢?”
窦昭决定插手这件事。
她无言颔首,端了茶盅。
本应该退下的赵良璧却神色犹豫地站在那里没有动。
窦昭挑眉。
赵良璧踌躇半晌,吞吞吐吐地道:“我还打听到一件事……别刚毅出事后,特别嘱咐要瞒着别家大姐,前几天别家大姐还是知道了,绞了一缕头发供在了母亲的牌位前,要去给那单杰做妾,还是隔壁的陈先生看着不对劲,强行将别家大姐留了下来……四小姐,您……”他哀求地望着窦昭,一副希望窦昭能帮忙的样子。
窦昭讶然。
没想到别家两姐妹都是个遇事有主见的人。
她道:“你别急,我禀了祖母就去见三伯父。”
赵良璧见窦昭连夜去见窦世榜,惊讶之余很是感激。道:“天色不早了,我反正也要回东府,我陪着你一起过去吧!”
十四岁的赵良璧如今还在东窦的账房里当差,等到十六岁才有机会放出去做二掌柜。
他要是不知道结果。恐怕今天晚上都睡不着吧?
窦昭笑着应了,去禀了祖母。
祖母对此事深恶痛绝,连声催她:“快去!快去。”又道。“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图。若是你三伯不答应为那别刚毅担保,你跟我说,我和郎家还有几份交情,到时候我请郎家的人出面给别刚毅担保。”
窦昭更有把握了,连声应“是”,就去了东窦。
窦世榜已经睡下。听说窦昭求见,吓了一大跳,披衣趿鞋就跑了出来,焦急地道:“出了什么事?出了什么事?”反让窦昭一惊,暗暗后悔自己来的太晚。
她把别素心半路拦车的事告诉了三伯父。然后道:“那单家可曾派人来打招呼?或是放出什么话来?”
“那到没有。”窦世榜知道了窦昭的来意,长吁了口气,道,“只是那单杰心胸狭窄,脾气暴躁,行事鲁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原也这么想。”窦昭笑道,“不过求到我面前来了,又是件救人的善事。眼睁睁看着不管总不大好。既然那单家没有派人来打招呼,又没有放出什么话,六伯父不如出面为那别家担个保吧!就算是单家问起,我们也可以推脱干净。”
“可整个真定州都知道别刚毅是因为得罪了单杰入的狱,”窦世榜不太愿意出这个头,“我们略一打听就能知道。事后推脱。不过是掩耳盗铃,我们和单家的嫌隙恐怕还是难以避免。”
“如果是这样,那窦家就更应该出面才是。”窦昭笑道,“不然遇到那鸡蛋里头挑骨头的,不是说我们窦家怕了单家,单家做出这等龌龊之事窦家都不敢出面就会说我们窦家和那单家一样,狼狈为奸,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窦家几辈人积攒起来的好名声可就这样完了。”
窦世榜严肃地考虑着这件问题。
窦昭有些感慨。
家族声誉,何尝不是个沉重的负担。可有时候,他又会变成一把伞,庇护着那些在伞下避风躲雨的人。
窦世榜决定和二太夫人商量商量再作决定。
窦昭道:“听说那别刚毅伤得很严重,活不了几天了,可别到时候我们保也担了,他却不在了,白白得罪了那单杰。”
窦世榜听着有道理,哪里还坐得住,换了件衣裳和窦昭去了二太夫人那里。
二太夫人眉头直蹙,问窦世榜:“单杰是个怎样的人?”
窦世榜把什么暴躁鲁莽又说了一遍。
二太夫人眉头蹙得更紧张了。
窦昭却明白二太夫人的用意。
二太夫人这是怕单家有杰出的晚辈,到时候把这恨记到了窦家头上,为了个无亲无故的别刚毅如果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