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3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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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三言两句的,又被太夫人绕了进去。心里明白的,知道太夫人这是给她搭台子,到时候了好把西府那边的孩子送到她身边教养,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自认为是江南名门之后,傲慢张狂,没有把窦家的这些媳妇、孙媳妇看在眼里。
若是以后两个儿子都比别人早早的就金榜提名了也就罢了,若是有哪家的儿子在蕙哥儿和芷哥儿之前中了进士,冷嘲热讽的话只怕听也听不完。
她一时间不知道婆婆这是在抬举她呢?还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
好在二太夫人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打转,说是要去看看窦昭,由一大群人拥着去了书房。
窦昭坐在画案前练字,虽然有妥娘和采蓝帮着打扇,小脸还是红红的,鼻尖全是汗。
感觉到有人进来,她还是把最后一笔写完,这才抬头打量。
见是二太夫人,她笑着将笔交给了旁边服侍的小丫鬟海棠,由妥娘抱着下了太师椅,给二太夫人行了礼。
二太夫人呵呵地笑,对身的人道:“看这小人儿,这才跟着六太太过了几天,就规规矩矩的像个小大人似的了。”
旁边的人都跟着哈哈地笑。
纪氏的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窦昭则似笑非笑地望着二太夫人。
前世,父亲懵懵懂懂地娶了王映雪,两家成了姻亲,五伯父为了得到王行宜的支持,成了王映雪在窦家最大的靠山,她成了个让人看了就不舒服的沙砾,她想平平安安地长大,最好别惹王映雪的眼,所以她被送到了山庄和祖母生活。这一世,王映雪成了父亲的妾室,五伯父为了让王行宜俯首,要利用她对付王映雪,她成了窦家的香馍馍,为了拿捏她,所以二太夫人要把她养在东府,养在眼前。
一生一死一念间,人生却颠了个个!
真是让人说不出来的可笑。
※※※※※
七月中旬,父亲和六伯父顺利抵达京都,各送了封平安信回来。
而远在延安府甘泉县的赵思,也接到了外甥女窦昭的一张纸条。
他气将纸条揉成了一团狠狠地丢在了地上:“窦家欺人太甚!我倒要看看,我不写同意书。他们两家怎么结亲家!”
赵太太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看着被丢在书房正中纸团,俯身捡起,慢慢地展开,摩挲着抚平放在了丈夫的书案上。
“我刚问过送信的人了。”她给赵思倒了杯茶。柔声道,“窦世英去京都参加乡试了。把寿姑托付给了六太太照看,他们是纪氏铺子里的伙计。”
“你是说?”赵思的目光不由落在了那张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纸条上。
“寿姑不过是个五岁的孩子,笔都拿不稳。”赵太太道。“怎么会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
赵思目光顿时变得明亮而犀利起来:“你是说,这信封是六太太借寿姑的笔写的。”
“是不是,现在还不知道。”赵太太斟酌地道。“我只是觉得这几句话大有深意。”
赵思冷静下来,坐在了书案前。将只写了短短几行字的纸条迎着日光举了起来……
※※※※※
王行宜中等个子,狱中的酷刑、十年的流放,让他华发早生,憔悴苍老。
此时他穿了件粗布葛衣站在花圃前,若不是双目开合间神采奕奕,他看上去如同一个风烛残年的农夫。
“窦铎,”他喃喃地道,“他这是在逼我……赐死映雪啊!”
王知柄骇然,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来。
“爹爹,”他高叫道,“您不会……”
王行宜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我王行宜是有女不教,可他们窦家难道就一点责任也没有吗?说映雪害死了赵氏,映雪是顶撞了赵氏?还是在赵氏的碗里投了毒?不愿意映雪进门,她咬着不答应就是了,难道映雪还能绕过她进窦家的门不成?既然答应了映雪进门,那赵氏就应该谨守妻妾之道,该管的管,该罚的罚,该赏的赏,偏偏又做出这等的姿态来。难道那窦万元纳个妾她就要死一回吗?到底是那窦万元害死了赵氏还是你妹妹害死了赵氏,我看只怕还两说。你不要听风就是雨!她可是你妹妹,是供你吃,供你穿,帮你照顾妻儿的妹妹!”
王知柄噤若寒蝉。
王行宜却依然怒气难消,道:“映雪若是有错,该怎样就怎样,我这个做父亲的绝不推诿,我也能保证映雪不推诿,可他窦铎如果想把赵氏之死栽到映雪头上,我也是绝不会答应的。”
王知柄不由苦笑,道:“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觉得,映雪这样,总归是有些不妥当……”
“文蔚,是我对不起你们!”王行宜喊着长子的表字,神色突然间颓然,“你自幼聪明伶俐,却到今天连个秀才的功名也没有;你弟弟从小在众人的白眼中长大,胆小懦弱,没有主心骨;你妹妹小小年纪为了营生抛头露面,怎比得上被父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千金闺秀心思单纯?这些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他别过脸去,怕儿子看到他湿润的眼眶,“一将功成万骨枯。我为了自己,害了你们!”他说着,猛地回过头来,目光如鹰地盯着王知柄,“你们若是有什么错,我愿意千倍万倍的补偿别人,可若是想让我为了自己的虚名置你们于死地,那就让他们先取了我的性命吧!”
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花圃里。
王知柄“扑通”一声跪在了父亲的跟前,泪水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爹爹,不与您相干,是我们不争气,丢了您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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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花了很大的力气整人物表,这章还没来得及改错字,大家先将就着看,我马上捉虫虫。
第四十三章改弦(粉红票90加更)
王行宜的手,重若千斤地搭在了王知柄的肩上。
有小厮在花圃外探头探脑的。
王行宜脸色微沉,自有股凛然之气:“什么事?”
小厮战战兢兢地跑了过来:“大人,有个姓杜的,说是真定窦家的管事,他们家的五老爷和您是同年,他奉他们家老太爷之命给您送了封信来。”
“难道是窦振之。”王知柄困惑地道。
振之是窦铎的表字。
“应该是他。”王行宜冷笑,“他不是说映雪害死了他的儿媳妇们?血仇不共戴天,不知道他找我们有什么事?”说着,命令那小厮,“把信拿过来。”
小厮一路小跑着拿了信过来。
王行宜看了一眼,把封递给了儿子。
王知柄满心狐疑地接过了信,一目十行,很快就读完了:“窦振之竟然要您和他们家的管事一起去求赵睿甫同意将映雪扶正?”他完全摸不清楚状况,半天反应不过来。
王行宜嗤笑一声,对儿子道:“现在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说的吧?”
王知柄不知道。
王行宜无奈地叹了口气,耐烦心地教导儿子:“窦家如果诚心不想把映雪扶正,不要说庞家去闹了,就是映雪赖着不走,他们也能强行地把人架了。事情拖到今天,不过是窦家有自己的打算罢了。你回来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有点拿不准,现在却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多半是窦元吉看着恩师重用于我,怕我抢了他的风头。想用映雪扶正这件事卖我个人情。结果窦铎和赵家的人都不同意。那窦铎不仅不同意,还希望通过你激怒我,让映雪死,给窦元吉来个釜底抽薪。”王行宜说着。连连冷哼了数声,这才道,“但窦振之突然改变了主意。把责任推到赵家人的身上——不是他不同意,而是赵睿不同意。”他沉吟道,“如果我猜得不错,东窦和西窦只怕是面和心不和,窦铎之所以临时变卦,不过是因为西窦只有窦世英一根独苗,又无举业。势单力薄,看着我现在做了甘肃巡抚,想和我们家结亲,借我之势联手对付窦吉元。”
王知柄看父亲的目光充满了钦佩,诚服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王行宜好像没有听见似的。自言自语地道:“难道映雪,真的害死赵氏?”
王知柄错愕。
王行宜已高声道:“窦振之信上说,他已两次派人与赵睿甫协商映雪扶正的事,赵睿甫都避而不见,想请我会会那赵睿甫。不管那窦振之是想绕过窦元吉让我承他这个人情,还是想让我看看他为了映雪扶正的事花费了多少精力,或是想向我证实赵氏之死确与映雪有关,还是想用我的官威压着那赵睿甫同意,你都代我走一趟吧。顺便看看那赵睿甫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一时的失言。
王知柄颇为犹豫:“爹爹,窦家一面说是妹妹害死了赵氏,一面又看在爹爹受曾阁老器重的份上要把映雪扶正……凉薄寡义……不是可交之人啊……妹妹日子未必有好日子过……”
他吞吞吐吐地望着父亲。
“我知道。”王行宜不齿道,“我倒要看看,他们都想算计我些什么?”说到这里,他语气一顿。“至于映雪那里,再帮我劝劝她,把这些利害关系都讲给她听,她若还是执意要和那窦世英在一起……她的苦,就只能她自己吃了……”
意思是不再帮她。
王知柄惊讶地望着父亲。
“公正公平易,不偏不移难。”王行宜喃喃地道,“我虽然盼着她能过得好,却不能代替她过日子。有些事,还得她自己能明白。”
王知柄重重地点了点头:“爹爹,我知道了。我去见过那赵睿甫之后,立刻启程去真定。”
而当二太夫人知道窦铎私下联系王行宜,请王行宜帮着说服赵思同意将王映雪扶正的事时,已是九月中秋,桂子飘香,菊黄蟹肥之时,与这个消息一同传来的,还有窦世英、窦世横双双桂榜有名。
窦府上下欢天喜地,窦铎更是兑了一箩筐承平元年的铜钱,派了两个管事站在自家的门口,遇人就发,整个正定县的人都涌到了西窦的门口。
纪氏亲手给窦昭梳了个丫髻,戴了珍珠发箍,换了身大红色十样锦的妆花夹衫,眼里流淌着挡也挡不住的笑意,问她:“寿姑高兴吗?”
所有的事重新经历一遍,再高兴的事也会少了几分惊喜。
但她还是按着自己的身份笑盈盈地答了句“高兴”。
纪氏“啪”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句,牵了她的手:“走,我们去给你伯祖母道喜去,给你讨个红包。”
窦昭笑眯眯地点头,和纪氏去了二太夫人那边。
只是她们刚撩帘而入,就听见内室传来“哐当”一声碎瓷的声音,接着就传来了二太夫人怒不可遏的咆哮:“他这是什么意思?怕我们把她外甥女害死了?三十岁,他怎么不说活让我们保她活过五十岁?”
纪氏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忙拉着窦昭去了大伯母那里。
窦昭很好奇二太夫人说的是谁,又是什么事让她发这么大的火,但她不着急,六伯母应该很快就能弄明白,她只要一直呆在六伯母身边就行了。
想到这里,她又有些犯愁。
随着她的年纪渐长,这种得来全不费功夫的事恐怕也没几年享受了。
在大伯母那里喝了盅茶,她们回了屋。
站在庑廊里的采蓝也跟了进来。
她先看了窦昭一眼,这曲膝给纪氏行礼,才低声道:“五老爷来说了。说是赵家舅爷答应将王姨娘扶正了……”
“啊!”六伯母大吃一惊。
窦昭却是松了口气。
看来舅舅并不是有勇无谋之辈。
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谁想干谁干去,犯不着把自己给拖下水。
前一世,舅舅为她付出的太多了。这一世,她宁愿自己受些委屈,也不想舅舅重蹈前一世的覆辙。
王映雪想扶正。那就把她扶正好了。
前世,王映雪还可以勉强装作进门得喜,这一世,她进门五个月产月,就算是扶正,那些正室自持身份,也不会和她交往。而窦明的婚事。只怕比上一世更艰难。
“不过,”采蓝又看了窦昭一眼,“赵家舅爷却提了两个条件。一是四小姐的婚事,王家不得插手。二是将西府的财产划一半给四小姐做陪嫁,王家拿到扶正同意书之日起。即由专门的管事打理四小姐的陪嫁;若是四小姐三十岁之后去世,陪嫁由四小姐自行处置;若是四小姐三十岁之前去世,有子嗣,陪嫁留给子嗣,没子嗣,四小姐的陪嫁将做为赔偿,归赵家所有。”
“你说什么?”六伯母倒吸了口冷气。
采蓝再次看了窦昭一眼,重复了一遍。
“怎么会这样?”六伯母头痛道,“赵睿甫也真敢说啊!”
窦昭却早就傻了眼。
怕王家随便把她嫁了。她能理解;可分西窦一半财产……不要说是祖父了,就是东窦的二太夫人只怕也不会答应。
难怪二太夫人叫嚣着什么“五十年”了!
不过,她很快就从茫然中清醒、冷静下来。
窦家能提要求,舅舅为什么不能提条件!
和窦家把王映雪扶正的要求一样,舅舅提出来将西窦的财产分给她一半做陪嫁同样的匪夷所思,可你窦家能做得出来。凭什么舅舅就想不出来?
漫天要价,坐地还钱嘛!
有这样意识的舅舅,才能自保,才能不被窦、王两家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