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22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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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小厮丫鬟们都是一问三不知,可回禀我的话却是一模一样,不过是或颠倒了说词。或少说了几句,或多说了几句。我心里越发的生疑,不动声色地派了注意你十二哥的动静,这才发现他每隔两天就悄悄地往宜兴送一封信。我不敢截那些信,派了个心腹提前赶到宜兴的码头,守你十二哥的人……”说到这里,她脸色顿时有些苍白,沉默了半晌,才咬牙低声道。“那些信却是送给令则的,送给纪令则有的。”
如果不是两世为人,窦昭肯定会站在六伯母这边,想办法防患未然。
可她知道前世两人是如何的恩恩爱爱,让她做那棒打鸳鸯的事。她还真的做不出来。
“六伯母,你冷静点。”她和着稀泥,“这件事也许不像您想像的那样呢!想当初,纪表哥还不是隔三岔五就给我写几封信!”话音刚落,她就知道自己说话了话,再看纪氏,果然露出窘然之色。可话已出口,再解释就成了欲盖弥彰,反而更让人尴尬,窦昭只好装作从来不知道纪咏心思的。继续道,“令则有表姐聪慧过人,诗琴书画都颇有造诣,十二哥又是是活泼好学之人。遇到了说得来的人,自然会有说不完的话……”
纪氏一指就点在了窦昭的额头上:“你这榆木疙瘩!要是两人清清白白的。令纪为何为不接你十二哥的信?为何不见你十二哥的人?你十二哥的人为何要偷偷摸摸地在外面另找落脚的地方而不敢大大方方地上书?”她一口气连问了几个“为什么”,望着窦昭的露出几分困惑来,“你十二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你帮着你十二哥打掩护?姊妹间,你十二哥和你是最亲近的……”说着,她神色一凝,端容道,“寿姑,你素来懂规矩,令则有是韩家大归的姑奶奶,不比是寻常的表姐表妹的,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是令则从此没有立足之地,你十二哥也名声尽毁,前程无着!”
窦昭不由暗叫“糟糕”。
刚才只顾着劝六伯母了,却忘了露出惊讶之色。
“没有的事。”她忙辩道,“我虽经历的少,可也知道轻重。十二哥什么也没有跟我说,是我自己猜的。”然后转移着纪氏的视线道,“那你没有想办法看看十二哥都跟令则有表姐说了些什么?”
正是应了那句“自家的孩子什么都好”,纪氏那么精明的人也没有怀疑窦昭粗糙的解释,锁着眉头道:“我既然发现了,怎么没有拆你十二哥的信?可他信里全是些学问上的事……”
窦昭忙道:“那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看这样子,就算是十二哥有什么念想,令则表姐心里也是明白的。照我看,您不如继续让人盯着,两人相隔千里,时间一长,说不定也就淡了。何况还有令则表姐,她可不是个没主见的。”
纪氏想想,这话也有道理。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绷着的心悬终于放松了几分。
“你可不知道我这些时日都过得是什么日子?有心和你六伯父商量商量,是我让你十二哥去的宜兴,令则又是我的亲女,可若不和人说说,我这心里七上八下的,就没有个安生的时候……我得早点帮你十二哥订门亲才是。”
窦昭可不敢多话,问起窦德昌外祖母的病情,这才把话岔开。
好在纪氏心结微解,人精神不少,除了自己的儿子,她心里还装着窦昭的事,生怕窦昭嫁到英国公府去受了委屈,倒把窦德昌的事抛到了一旁,问起窦昭的婚姻生活来。
窦昭自然是捡了好话说,而且宋墨也的确待她很好,相比她上一世,这桩婚姻更让人有盼头。
纪氏听着露出欣慰的笑容来,约了她十月初十去开元寺上香:“那里是观世音菩萨的道场,你去做场法事,求菩萨保佑你早点怀上麟儿。”
窦昭脸色微红,小声道:“还是别做法事了,若是年底还怀上再说。”
“也好!”纪氏想了想,道,“你如今是新媳妇过门,太明显,去开元寺做法事,反而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这件事就交给我了。”
窦昭眼角微湿。
只有母亲,才会这样事事处处为孩子考虑。
她重重地点头,不想辜负六伯母的好意,嘻笑道:“那你去帮我在观世音菩萨那里求支好签!”
“你这孩子!”纪氏笑吟吟地摇头。
两人一起去了舅母落脚的地方,说了大半夜的闲话。
第二天。窦昭催着六伯母早点回猫儿胡同:“十一嫂这几天就要生了,有您在,她胆子也大一些。”
“我们两家住的近。”六伯母笑道,“她要是发作了,家里自然会来的报信的。”
她的话音未落,猫儿胡同报信的人就来了。
原来韩氏回去就发作了,她怕打扰婆婆和窦昭说话,没让人去报信,还好的是家里早有准备。稳婆和有经验的嬷嬷早就等着,尽管如此,韩氏是头胎,生了一夜还没有生下来,稳婆和嬷嬷都神定气闲的。倒把窦政昌吓坏了,忙派了人去静安寺胡同请母亲。
这下子,静安寺胡同的人住不住了。
舅母陪着六伯母去了猫儿胡同,把赵璋如丢给了窦昭。
两姐妹在家里坐立不安。
“真不应该把六伯母留下来,”生产是道鬼门关,窦昭自责不已,“有话什么时候说不好。”她小声地嘀咕。
赵璋如则朝着西方双手合十地祷告:“千万要顺产。千万要顺产。”
到了晌午十分,猫儿胡同那边传来消息,韩氏顺利地产下了一个七斤重的小子。
静安寺胡同一片欢呼。
窦昭和赵璋如赶去探望韩氏。
孩子长得胖呼呼,像窦家的人。窦昭抱着爱不释手,赵璋如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给我抱抱,给我抱抱。”
大家呵呵地笑。
脸色苍白靠在大迎枕上的韩氏也不禁露出欢欣的笑容。
纪伯母派了人去给槐树胡同的人报信,五伯母他们没到。宋墨却陪着窦世英一起过来了。
窦昭大吃一惊。
宋墨笑吟吟地解释道:“我陪岳父大人一起过来的。”
我当然知道你是陪父亲一起过来的,可问题是你怎么会和父亲一道了的。
窦昭在心里嘀咕。
窦世英却笑逐颜开。揶揄地对女儿道:“砚堂过来陪我喝茶。”
这家伙,就不能收敛点!
窦昭瞪了宋墨一眼。
宋墨当作没看见,给窦政昌道着“恭喜”。
窦政昌乐得早不知道北了,团团地还着礼,道着“同喜”、“同喜”,逗得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赵璋如知道了就调侃窦昭:“我是陪着岳父大家一起过来的。”
“糖水蛋都堵不住你的嘴!”窦昭去拧赵璋如的脸。
赵璋如拔腿就躲到了六伯母的身后:“您看,您看,寿姑欺负我!”
六伯母笑得眼睛成了月芽儿,随着她们闹腾,道:“有我在,她不敢把你怎么样?”
赵璋如躲在六伯母身对着窦昭做鬼脸。
舅母无可奈地摇头:“这么大的姑娘了,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好,一说话,就像那缺了根弦似的,以后可怎么办啊!”
赵璋如的神色顿时黯了下去,又很快扬起笑脸,叽叽喳喳地和六伯母、韩氏说着话。
窦昭看着,差点落下泪来。
宋墨来找她商量给新生的孩子送什么洗三礼的时候,她忍不住把这件事告诉宋墨:“……只怕从前的娇憨都是为了让舅母放心!”
宋墨就捏了捏她的手,安慰她道:“我外祖母从前常说,一根草有一滴露水,她只是机缘没到。”
“但愿如此!”窦昭怅然地叹了口气。
六伯父给孩子取了乳名叫“七斤”。
窦昭也索性在静安寺胡同多住两天,准备参加了七斤的洗三礼再回英国公府。
第三百一十章做媒
在七斤的洗三礼上,窦昭见到了窦明。
窦明穿了件大红色百蝶穿花的刻丝褙子,神情倨傲,不大理人,独自跟着众人身后,唱到她时,才上前丢了几个银锞了,倒是窦昭,身边围满了人,唱到她的时,大家还打趣:“我们要看看四姑奶奶都丢此什么,我们也跟着丢什么。”
窦昭不免有些感慨。
这一世,她像窦明似的,对窦家的事不太感兴趣,也就是来凑人数。但上一世,窦明却没能像她似的受欢迎。窦家的女眷待窦明客气有礼,却也不曾像待她这样巴结奉承,可见有些事,还是要各自。
洗三礼的第二天,宋墨接窦昭回了英国公府。
留在家里的高兴媳妇领着一帮子丫鬟媳妇婆子来给窦昭请安,说着她不家时发生的一些事。
窦昭喝端着自己惯用的粉彩梅花茶盅,喝着自己常喝的大红炮,靠着素心亲手缝制的大迎枕,不由舒服的吸了口气,在心里暗暗道着:“还是家里好!”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嫁过来不过月余。
到了晚上,小别胜新婚的宋氏夫妻自有一番闹腾,直到传来三更鼓声,才消停下来。
宋墨像吃饱了的狮子,懒洋洋地抚摩着窦昭玲珑的曲线。
窦昭却有些心不在焉。
宋墨不满意了,把窦昭抱在怀里:“在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想表姐的事。”窦昭回抱着宋墨,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颇有些安抚顽皮小孩子别吵的味道。
宋墨心中更是不悦,道:“表姐怎么了?”
在娘家争娘家的气,在婆家争婆家的气,这是任何一个胸中沟壑的出嫁女子都知道的事。窦昭上一世。和窦家闹得那么僵,也不曾当着魏廷瑜说娘家的不是。可没有任何的犹豫,窦昭就把赵璋如的事告诉了宋墨,她心里隐隐有种笃定的把握,不管她如何的不堪,宋墨也不会嫌弃她,也不会因为她娘家的事笑话她。
“我原来只当表姐有些没心有肺的,谁知道她心里却是最清楚明白不过了。”她感慨道,“做出副不谙世事的样子。不过是为了安慰我们这些关心她的人。她越是这样,我就越想帮帮她。可这女子嫁人,像第二次脱身似的,我自己的事都稀里糊涂,哪里还敢插手她的事。”
这正是应了那句话。越是重要,越不知道怎么办好。
宋墨贴着她的脸,在她耳边暧昧地道:“你喊我一声‘好达达’,我就帮你这个忙!”
窦昭脸上火辣辣的,“呸”了他一声。
宋墨自然不依,知道窦昭怕痒,轻轻地搔着她的腰肢。窦昭避之不及,清脆的声音仿若风中的银铃,撒洒一帐。
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滚到了一起……
到底让宋墨如了意。
他吻着窦昭的雪白圆润的肩膀含糊不清地道:“不就是找个男人吗?亲卫军进别的不多,就男人多!你放心好了。让舅母在京都多留几日,我定给表姐找个如意郎君!”
能进亲卫军的,家势出身都不错,这就有了个基本的保证。
窦昭提醒宋墨:“我舅舅家是要招上门女婿!”
“上门女婿更好。”宋墨心猿意马地道。“他们家里总有兄弟的,兄弟姐妹的。人托人,总能找到合适的。”
这也是。
何况宋墨怎么也比自己这个天天呆在内院的女子认识的人多啊!
她打定了主意,因八字没一撇,没敢跟舅母交底,只说是十月初十要和六伯母去开元寺上香,让舅母和她一块去,还道:“据说开元寺里供奉的千手观世音菩萨求婚姻最灵不过了。”
舅母果然动了心,决定过了初十再启程。
宋墨却第二天就去了兵部,找到兵部武选司的郎中郑安:“我要年龄在十八至二十四之间,未婚,身高一尺七以上,相貌周正,非家中独子的近卫军名单。”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读过书的优先!”
郑安愕然,继而已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道:“不知道世子爷可有皇上或是五军都督府、兵部尚书的手谕?”
“没有!”宋墨神色坦然地望着郑安。
郑安犹豫半晌,道:“请世子爷恕罪,亲卫军仍皇上禁卫,在保守皇上之责,名单不可随意给人。”
宋墨点了点头,也不说什么,径直走了。
郑安心中很是不安,但很快又释然。
自然按章办事,就算是上峰责怪,也责怪不到他的头上来。
可是到了下午,郑安就被自己的上峰——兵部右侍郎权子宜叫了过去。
“上次出了丘灵卫之事后,吏部就直叫嚣着要查兵部近十年来袭职的名册,今天早上内阁集议的时候又旧事重提,我看不让他们查查,他们是不会善罢甘休。”权子宜笑咪咪地道,“你是兵部的老人了,又掌管着武选司,和吏部的那些吏胥常年长交道,都熟得很。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既然做得漂亮,又不能让那边挑出什么毛病来。”
事情得来突然,郑安只好领着几个武选司老吏帮着兵部查名册。
到了快下衙的时候,郑安自然要安排吏部的人吃饭。
他回到司房换衣裳,却发现武选司主薄带着七、八个人在库房里抄着东西,一边抄,还一边道:“这相貌周正,要以什么为标准啊?”
为了防止有人冒名顶替,每个人的体貌特征都会写在卷宗上。
郑安立刻想到了宋墨的来意。
他沉着脸进了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