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紫-第1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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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昭听着却心中一动。
宋墨能看出破绽,其他迟迟早早也能看出破绽。在之前的计策没能奏效的情况之下,只能改弦易辙另谋出路,如果把水搅浑了。机会肯定比现在多……
她也劝着二太夫人:“您不如和我一起去京都吧!我听人说,仁宗皇帝的时候,太后娘娘曾下懿旨。让内阁首辅梁青的母亲进京面圣。那梁青是南昌府人士,离京都千里之迢,真定离京都不过四、五天的路程,您何不随我一起去看看五伯父?你已经有些年没有见到五伯父了吧?五伯父如果是内阁大学士了,公务繁忙,越发走不开了……”
二太夫人听着心动。
“就是,就是!”二太太在一旁凑趣,“您还可以亲眼看着寿姑出嫁。”
二太夫人不禁点了点头。
窦昭忙笑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去给六伯母和父亲写封信去。”
行船走马三分险,有些人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家门。年迈的二太夫人到京都,是件大事。
在京都的窦氏三兄弟得到了消息,商量着让窦昭陪二太夫人就住窦世枢府中,六太太暂时也搬到槐树胡同去住,猫儿胡同那边的中馈,由进门不久的韩氏打理。
窦世横连连点头,亲自送了纪氏到槐村胡同。
五太太自打嫁进来就没有和二太夫人正经的一起生活过,心里正在打敲,纪氏的到来让她喜出望外,客气话说了一大箩,将正房腾了出来,拉着纪氏粉院子,布置房间,订菜谱,安排服侍的丫鬟、媳妇、婆子,联系真定那边,要随行的名单,忙得团团转。她的两个儿媳郭氏和蔡氏也在一旁帮忙,韩氏也不时过来看看,没几日,就把事情安排妥当。
庚申年八月四日,窦昭随着二太夫人回到实际上已久别十四年,在别人眼中却是从来不曾到过的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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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亲戚
在窦昭的记忆中,槐树胡同的窦府是个四进三间带耳房的的宅子,前院种着石榴后院种着方竹,葡萄架下摆放着石桌石墩,五伯父一家住着还有些挤,却不失让人温馨的烟火之气。
可这一世,她一下马车就发现窦家的宅院比她印象中的扩大了一倍有余。
窦世枢不仅将他家隔壁一幢三进三间的宅院买了下来,而且将后面一幢两进三间的宅院也买了下来,并将三幢宅子打通,重新修缮了一番,成了现在的槐树胡同窦阁老宅第,没有了从前的忍让、慎谨,多了几分低调的张扬。
这可能与前世五伯父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被王行宜压制而这一世却在王行宜之前入阁有很大的关系。
窦世枢、窦世横、窦世英等男丁在前,五太太樊氏,六太太纪氏等女眷在后,阖府的丫鬟、媳妇、婆子几乎都出动了,簇拥着窦家众人,早早地就站在了门前等候,独独没有王映雪。
见到二太夫人,窦世枢上前几步就跪在了二太夫人面前,眼眶湿润地喊了一声“娘”。
二太夫人顿时老泪纵横,要携窦世枢起身。
窦世枢却执意给二太夫人磕了三个头,额头上立刻沾上了尘土。
窦世横等人忙跟着窦世枢磕头行礼。
二太夫人含着眼水的眼中满是欣慰和喜悦。
走在二太夫人身后的窦昭看见人群中的窦明犹豫了一下,这才随着个身材细条,皮肤白皙,相貌娟秀的年纪妇人跪了下去。
窦昭认出那妇人是窦政昌妻子韩氏,她不由多看了两眼。
韩氏和先是自己嫂子后来是自己妯娌的纪令则关系非常的不好,以至于后窦德昌夫妻不得不搬到了京都外城宣北坊永光寺附近的西街居住。
感觉到窦昭的目光,韩氏善意地朝着窦昭点了点头。
窦昭莞尔。
窦明像要证明什么似的,忙挽了韩氏的胳膊,目光冰冷地瞥了过来。
窦昭全当没看见。目光落在了韩氏身边的郭氏和蔡氏身上。
郭氏虽然一如记忆中的纤细温婉,却肌肤白嫩,一双乌墨的眸子如小鹿般惹人怜爱,不像她最后一次见郭氏的时候,神情萎靡,皮肤腊黄,像个久卧床榻的病人,透着股让不舒服的消沉。
算算日子。明年那白氏就会进门。
窦昭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起了纪令则。
借着及笄礼,纪令则有和窦昭有了往来。窦昭借口二太夫人请了龙虎山的真人为算命,自己悄悄求那真人为自己和纪含则有算了一卦,说纪令则近两年有一道坎,能走过去以后就是端康大道了,如果走不过去,后半辈子只怕会有些苦受,最好能忌红热闹喧哗,独善其身地吃两年斋。
她和纪令则说这些交情还太淡。把信送出去的时候。她自己都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没多久纪家就和韩家推迟了婚期。又过了些日子,传出韩公子病重的消息,窦昭不由的松了口气,就在她以为纪令则可能会守望寡的时候,纪和韩家却突然很快就定下了婚期,纪令则有以冲喜的形式嫁到了韩家,三个月之后。韩六公子病逝。
窦昭听到消息的时候整整一夜没有合眼,她写了封信安慰纪令则。
之后两人常有书信来往,纪令则始终没有提及她冲喜的事。出于尊重,窦昭也没有问她当时的情况。这次既然来了京都,肯定是要去探望纪令则的,只是不知道她现在是住在纪家还是住在韩家。
她忙打住了思绪,待二太夫人等人阔契完,上前给父亲窦世英曲膝行了个福礼。
窦世英久未见窦昭,显得很激动,拉着窦昭的手直问她一路上是否太平,平时在家都做些什么,崔姨奶奶身体可好……像拉不断丝的莲藕般说个不停,还是窦世横笑着打断了窦世英:“孩子刚到,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寿姑又不会跑。”自己却问寿姑:“累不累?让你六伯母给您做壶柚子茶去去火。”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窦昭忙给窦世横行了个礼,高声笑着喊了声“六伯父”,然后挽了六伯母的胳膊,朝窦政昌和窦德昌喊着“十一哥”、“十二哥”,像是纪氏的女儿,有些无礼,却更显亲热,让纪氏心乐滋滋,揽了窦昭的肩膀笑道:“别听你六伯父的,来见见你五伯母。”说着,把她带到了五太太的面前。
五太太没窦昭开口,已拉了窦昭的手笑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我们家四小姐长得可真是漂亮。不愧是在太夫人膝下长大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二太夫人说的。
二太夫人呵呵笑,高兴地接受了儿媳妇的恭维。
窦昭笑着曲膝行礼。
五太太招了自己的两个儿媳妇和孙子、孙女:“来见见你的四妹妹。”
郭氏和蔡氏带着孩子和窦昭见礼。
窦昭示意素心将早已准备好的见面拿出来,赏了侄儿侄女。
郭氏见窦昭给女儿是对赤金的小小如意手镯,觉得太贵重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连声道谢。蔡氏则仔细地将窦昭赏给自己两个儿子玉佩打量了几眼,这才笑着道了谢。
察氏还是和上一世一样的势利。
窦昭在心里撇了撇嘴,上前给窦世枢行了礼。
窦世枢微微地笑,道:“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孩子,一眨的功夫已经长成了大姑娘了,真是岁月不饶人啊!”语气颇为感慨。
窦昭见窦世枢已有些发福,两鬓也添几根银丝,心中平添些许的怅然。
纪氏又向窦昭引见了韩氏。
韩氏之前已和她照过面了,又知道窦昭如同纪氏的养女般,待窦昭像小姑似的,恭敬中不失亲热,让人心生好感。
窦世英就喝斥窦明:“你姐姐来了,你也不上前去打个招呼?”
窦昭还以为她会闹别扭或是冷着脸,不曾想她却笑嘻嘻地上前给窦昭行了个礼,道:“谁让我的年纪最小,辈份最低,我排到最后一个。”
众人哄堂大笑,倒让窦世英显得有些粗糙。
好在窦世英两个女儿向来都宠爱有加,无奈地笑了笑,教训了她几句“听话”之类的老生常谈,大家这才拥着二太夫人去了正房。
窦昭被安排在了西厢房。
素兰带着小丫鬟服侍窦昭的梳洗,素心则指挥着媳妇们从真定来的窦昭惯用之物摆上。
被五太太安排在这边服侍的小丫鬟和粗使的婆子们看了不由啧舌,交头接耳地道:“真定来的这位四小姐,排场可真大了。”
有小丫鬟道:“这算什么?听说五小姐的排场更大,屋子里除了平常服侍的,还有七八个护卫,两个浆洗的婆子、两个灶上的媳妇,四个针线上的丫鬟……七老爷是所有老爷里最有钱的。”
有小丫鬟听着就算了算帐,道:“四小姐只带了四个护卫,四个丫鬟,两个粗使的婆子,的确没有五小姐的排场大。”
进来请窦昭吃饭的郭氏听了不由一声喝:“都在这里胡说些什么?还不去帮把手!”
小丫鬟们一哄而散。
听到动静素心忙迎了上来,恭谨地行礼,称着“六少奶奶”。
郭氏待人向和善,柔声问她:“四妹妹梳洗好了没有?”
素心将郭氏让进了厅堂,笑着请她坐下,还没来等及到茶,梳洗一新的窦昭走了出来。
郭氏忙站了起来,道:“四妹妹,二太夫人都到了,就等你去了,就可以开席了。”
窦昭笑着道谢,和郭氏去了摆饭的花厅。
而此时的宋墨,却闭目养神般地盘坐在颐志堂书房禅椅上,听着顾玉和他的管事乔安算账:“……到时候户部的五万两银子已经到账了,银子倒不愁,就是这样吃独食要不会紧?”
乔安显得有些担心。
顾玉冷笑:“这算什么吃独食?比起沈青来,我们可就差着远了。他连雇扶夫的银子都不愿意出,让沿途的卫所帮着他运石料,我们连工部的那些主事都得亲自招待他们喝花酒。”说到这里,他不由抱怨起来,“汪清淮也太小心了。照我说,我们做的就是这无本的买卖,你就是再客气,没有了这关系,人家不会把你当个事,你就是再不客气,有了这层关系,他们也只能忍着……”
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宋墨突然睁开了眼睛,道:“魏家有多少钱在我们这里?”
顾玉吓了一跳,定了定神,道:“有两万的样子。”
宋墨又道:“结给了他们多少银子?”
顾玉撇了撇嘴,道:“张原明的媳妇心挺大的,第一次结算的时候,我照你的吩咐,把他们的本金还给了她,谁知道她却将本金退了回来,说是算在股本里……我想着也没多少,大不了我的那份里拨点给她就是了,也就没跟你提。这两万两银子,包括了魏家的本金三千两银子。”
宋墨点头,淡淡地道:“把这银子全给我扣下来。我说什么时候给他,你再什么时候给他们结算。”
顾玉张大了嘴巴,半晌才高声地说了声“好勒”,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高兴。
宋墨低头喝了口茶,想起那天回来,严先生告诉他关于大相国时发生的事。
※
第一百八十五章不决
王氏母女在大相寺众贵妇人面前抵毁窦昭的名声。
宋墨之前早就怀疑窦昭和王氏不和,否则不论是什么理由,窦世英也不可能把失去了生母的嫡长女安置在老家,自己却带着继室和继室所生的女儿久居京都,却不曾想窦昭和王氏的关系竟然差到了不顾窦家声誉的地步。
而更让他觉得奇怪的,却是魏廷珍的态度。
窦昭是她未来的弟媳,她又是个护短的性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她不仅没有为窦昭说话,而且王氏想拖她下水的时候,她还犹豫了片刻,这太不合常理!再
联想到千佛寺里发生的事。
他派人去查了查窦、魏两家联姻的事。
宋墨这才发现,窦昭虽自幼和魏廷瑜订了亲,早年间两家却很少走动,直到何道文为儿子求娶窦昭,这桩婚事才重新提及,尽管如此,老济宁侯去世之后,魏家还曾提出让窦昭百日之类嫁魏府,其中轻视与不屑已是显然而见。
或者,窦家之所以重提窦、魏两家的联姻,是为了婉言拒绝何家的提亲,而魏家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则是因为早年与窦家约,无奈之下的形势所迫……
这样,纪咏为什么看魏廷瑜不顺眼,魏廷珍为什么会任由窦昭受辱,张原明知道他摆平了千佛寺胡同之事后,为什么会急急地带魏廷瑜来找他……也就都解释得通了。
王氏母女是心思歹毒,魏廷珍是用心险恶,以至于现在满京都的人都在传,说窦家那位即将嫁入济宁侯府的四小姐,性格乖张、暴烈,没有一点容人之量,还没有出嫁,就和继母撕破了脸……
宋墨不禁觉得有些头痛。
偏偏窦昭一心一意想要嫁到济宁侯府去,不然。略施小计,让窦昭毫发无伤地退了这门亲事,又是件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问题是窦昭,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想到这里,他倏地坐直了身子,高声喊着“陈核”,道:“你跟朝先生说一声,我有事出去几天!”
如果长时间不待在颐志堂。宋墨就会让严朝卿想个借口应对宋宜春。
陈核应声而去。
宋墨趿了鞋子,吩咐松萝服侍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