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风从哪个方向来-第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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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他看她一眼,把碗放在床头柜上,说,“过会儿喝了。”
他放下碗,转身就走;
程迦开口:“我起不来。”
彭野脚步停了一下,返回床边,伸手进她被窝,托住她的后背把她扶起来。
她比看上去的要轻很多,脸色苍白,嘴唇干枯,垂着眼睛,不像平时那么犀利。
他的手很稳,却有点凉,程迦微微皱了下眉。
彭野问:“身体不舒服?”
程迦说:“你手太冷。”
彭野回:“怪我没先把手捂热。”
“……”程迦淡笑出一声。
彭野没再搭理,不发一言地把枕头塞到她后背垫着,他的胸膛和手臂笼着程迦,有简单的肥皂味。
程迦把自己撑起来,靠在床头,脸颊“不小心”蹭到彭野的下巴,有点硬,温热的,不像他的手。
彭野的脸僵了一下。
他弯着腰,侧头看她,两人距离很近,他眼神无声,程迦也平静地看他。她眼里有种独特的底气,像从来不会害羞害臊。
他拉好枕头,松开她,端起粥碗:“把这个吃了。”
程迦接过来,堂而皇之摸了一下彭野的手,皮肤粗硬,骨节分明。
彭野盯着她看,鼻子里缓缓呼出一口气,若有似无咬了下牙齿。
程迦表情坦荡,舀一口粥喝下去,暖暖的,胃瞬间舒服了:“谁做的粥?”
彭野看着她吃,说:“石头。”
“他用的什么锅?熬得这么好。”米粥米汤都融在一起,程迦说,“以后我也买一个。”
“铁锅。”彭野答。
“……”程迦以为是哪个牌子的电饭锅,她抬头看他,“铁锅?”
彭野张开手,像个怀抱,比划一下:“最原始的铁锅和灶台。”
程迦点点头,说:“这个超市没卖的。”
彭野没说话。
程迦问:“我是高原反应?”
“还有点儿肺水肿。”
程迦语气很认真地说:“哦,难怪会流鼻血。”
“……”彭野一时间又没说话了,她真有脸提流鼻血的事。
要不是他看出她有高原反应踹开她的门,她现在指不定神游去哪儿了。
他看上去没心思逗留,要离开,走之前公式化地交代几句:“注意休息,氧气瓶在这儿。”
程迦吞下一口粥,道:“桑央尼玛说,你会听风,怎么做到的?”
“感觉。”他的回答很难说不是敷衍。
“糊弄糊弄小孩就算了。”程迦说,“你懂气象。在哪儿学的,我问的是哪所大学?”
彭野看她一秒,没有笑意地笑了:“大学?”
程迦说:“嗯,感觉。”
“感觉?”
“对,感觉。”
彭野哼笑出一声,拉把椅子到她面前坐下,手肘撑在腿上,俯了上身凑近她,他笑意淡了下去,说:“你图什么?”
他个头高,白日里隔得远不觉得。现在近距离坐下,俯着身子,一下子挡住了程迦头顶的光。
程迦抬起头看他,一时间没有回答。
他的眼睛黑黑的,很冷静:“你想从这里得到什么?”
程迦回答:“我是摄影师。”
彭野勾起一边嘴唇,说:“我问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程迦吸紧了脸颊,她眼瞳颜色很淡,睫毛颤了颤,又平静了,说:“身体。”
这下轮到彭野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
他笃定了程迦只是抽抽风。这种事直接挑明,别说女人,男人脸上也挂不住,会被吓退。可她的表达非常直白简单。
“我要一组照片。你身体的。”
此刻,她看着他,眼神异常清澈,平淡,不带*;仿佛他才是心怀不正的人。她的眼神甚至有些虔诚,像艺术爱好者站在卢浮宫的走廊上瞻仰蒙娜丽莎。
驿站外风雪似乎更大了,冰雹砸得噼啪响。
彭野无声看她半刻,最后说:“吃完粥早点休息。”他站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她,说,“以后不恰当的事儿少做。”
程迦语气冷了半分:“这话原封不动还你。”
彭野稍稍眯起眼睛,背着灯光,他的脸色很暗:“你还真能揪住不放。非让我提刚才你流鼻血时干的事儿?”
程迦说:“我不是看了不负责的女人。”
彭野:“……”
程迦又淡淡道:“而且,我不是说那件事。后来你们又在我不在场时,去我房间搜过东西。”
彭野想了想,皱眉:“什么时候?”
“我早晨离开房间之后,退房之前。”
彭野说:“没有。”
“你没有因为从我这儿问不出线索而潜入我房间搜东西?”
“没有。”
“那就是你手下的人。”
“不会。”彭野说。
十六给他打电话说要不要把程迦交给警察审问,彭野的回答是“算了”。
如果程迦被带进警局,她一定会成为“黑狐”等人的目标。如她所说,出门在外,保护自己是最重要的。
彭野当时想,不能保护这个路人,就不要把她牵扯进来。
“他们都不会。”
程迦轻嘲似的笑出一声。
彭野问:“有人翻了你的房间?”
“东西看上去和原来一样,但肯定被动过。”
“我过会儿去问十六他们。”
程迦“嗯”一声,搅着碗里的粥,慢慢地问:“你心里认为他们没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闯入我房间。”
“是。”
程迦挑眉:“你还挺信他们。”
“出生入死的,自然。”
程迦喝了一口粥,说:“我看你们越野车后绑的都是羊皮?”
“嗯。”提到这个,彭野脸色变了变,看上去不像之前排斥对话,暂时没了立即要走的意思,“意外缴获。”他说。
程迦:“干这行挺辛苦。”
彭野:“还行。”
程迦:“常年都守在无人区?”
彭野:“差不多。”
程迦无声下来,搅了搅碗里的粥,用一种很缓慢的语调说:“不寂寞吗?”
“……”
彭野抿了一下嘴唇,侧眸看她。程迦倚靠在床头,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样子,甚至有些漠然。
但他清楚她的话里有某种暗示。
她一点儿都不关心羊皮和羌塘,今夜,她只关心他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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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风一涌一涌的,灯在晃。
彭野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她脸上摇过来摇过去。她的脸,时而光明,时而阴暗。
他看了她一会儿,再次说:“喝完把碗放在柜子上就行。”
他这次头也不回走出房间,关上门。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掏出根烟塞进嘴里,也不知道出个门怎么就这么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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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走下楼去灶屋,十六他们在烧饭,米香四溢。
“她醒了?”尼玛问。
“醒了。”彭野说。
十六看他脸色有异,问:“怎么了?”
彭野说:“我们走后,有人搜过她在客栈的房间。”
“202?”
“嗯。”
十六:“哥,你怀疑什么?”
彭野:“她的东西被人搜查过后重新整理好了,这不是入室盗窃。对方相当谨慎。”
石头一下子从灶口抬起头来:“你觉得和黑狐他们有关?”
彭野拧着眉:“但黑狐在前一天晚上杀了计云,他清楚计云不在202,在203。202住着别的旅客。”
“是这个道理。”
彭野说:“你们说说,他为什么在第二天返回隔壁房间去搜程迦的东西。”
众人思索良久,十六突然一拍脑袋:“程迦那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只有这种解释。”彭野说。
尼玛不解:“可程迦姐那里怎么会有黑狐想要的东西?他们俩怎么会扯上关系?”
彭野思考半刻,说:“目前只能确定,她和黑狐打过照面。”
石头说:“黑狐那么谨慎,她应该没看到对方的长相。”
彭野淡笑一声:“如果看到,她现在应该死了。”
十六说:“现在她和我们算是同伴了。她上次不说,这次没准会告诉咱们。或许能给出别的线索也说不定。哥,你再去问问她呗。”
彭野一时半会儿没应答。
他还真不想去问她。
跟那女人说话脑仁儿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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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野走到灶屋门边,翻出手机看看,把程迦的手机号码存上。
十六走出来勾住他的肩膀。
彭野:“有事?”
十六低声:“哥,你觉得她怎么样?”
“……”彭野问,“谁?”
“摄影师。”
“……”
十六其实想问他们是不是有点儿不对。他和彭野兄弟多年,嗅觉和狼似的,且不说从浴室到程迦房门口那串诡异的血滴,更明显是他察觉彭野对程迦挺冷的,估计是反感这女人。
但他也不好直接问他是不是对程迦有意见。十六想,可能是那天的摸胸事件程迦表现得太咄咄逼人。
“哥。”
“嗯?”
“你觉得程迦这女人怎么样?”
彭野转眸看他:“什么怎么样?”
“石头觉得她脾气古怪,我倒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彭野低头在存号码,稍稍皱了眉,程迦的“迦”字太难找。
十六搭着他的肩膀看他找字儿,随口问:“哥,你会不会喜欢这种女人?”
彭野说:“我找事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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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才说完,身后响起不轻不重的脚步声。
彭野听出来了,没抬头。
十六吓得赶紧笑着看过去。
程迦只穿了一件长衬衫,捧着饭碗和相机,目不斜视地经过他们,走进灶屋。
彭野低头看着手机,余光里,程迦的衬衫下摆从他身边飘过,白水蓝的细纹,下边一截白花花的长腿,她光脚穿着高跟鞋,白净的脚踝上画着黑色的蛇形纹身。
彭野找到“迦”字,存好电话。
就在这时,砰,砰,砰,有人把驿站的门敲得哐当响。
晚上9点。
几人交换眼神,不说话了。周围安静下来,只有米饭在锅里鼓泡泡,屋外风声萧萧。
暴风雪的夜晚,谁会跑到无人区里一个地图上都不会标注的小村子里来。
第12章chapter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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灶屋离堂屋很近,一眼就能看见大门。
程迦抱着相机,本能地大步走向灶屋门口,突然脖子后一股猛力。彭野揪住她的后衣领把她拉到身后贴住墙壁,眼神示意她噤声且别乱动。
程迦看他一眼,真没动了。
她笼在他高大的背影里,抬眼盯着他的后脑勺看。他的头发不算短,应该有段时间没剪了,摸上去或许不会扎手。
她看见他下意识摁住左腰处,那里隐约有个凸起,程迦知道是枪。
程迦抬起相机拍下他的背影,画面的角落里有表情严肃伺机而动的尼玛和石头,还有冒着炊烟的灶。
灶屋里全是米香,气氛却极其紧张。驿站外风声更大了,冰雹子砸得木房噼啪响。
“砰砰砰!哐哐哐!”外边的人很暴躁,拍门变成了踹门。
驿站的老婆婆从楼上蹒跚走过来:“来啦……来啦……”
十六躲靠在门框的另一边,和彭野交换着眼神。
彭野侧贴在墙上,盯着大门;同时,左手摸到身后,在摸空气。
程迦低下头,盯着他宽大的手掌看,她慎重地把手伸过去,于是,彭野的指尖触到了她的指尖。
有那么一瞬间,是顿了一下的。
他的手往上伸得更远一些,试图握住她的手腕。可程迦敏捷又灵巧地回缩,结果他抓住了她的手,指尖戳到她手心。
她的心颤了一下,瞬间被他用力“带”着,“拉扯”着,顺势贴到他后背上。
她感到他的身体僵了一瞬。
她的脸挨在他的后脖颈,缓缓地呼出一口气,他又僵了僵。
他算是把“趁人之危”这个词的一笔一划都给体会清楚了。
但这种时刻,他没心思和她斗法。
程迦握紧他的手,贴靠在他背上,他手掌温度很高,背也很牢靠,让她不免想睡觉。
所有人都紧张待命。
程迦却在想,他脖子上有股自然的清香,她怀疑他洗澡的肥皂其实是洗衣服的,比如,皂荚?
“来了。”老婆婆撤下门栓,打开大门。
顷刻间,风雪和寒气翻滚进来,带着两个直跺脚的姑娘,一个浓妆艳抹,穿着糖果色夹克和紧身裤,直报怨:“我的妈呀,什么鬼天气,冻死了冻死了!”
另一个素雅些,一身绿色冲锋衣,牙齿咯咯直打颤:“天气预报不是这么说的啊。”
虚惊一场。
程迦最先反应过来,很决绝地抽离彭野的手掌,转身走了。
彭野回头,却只看到她淡定的背影,她抱着相机又选景去了。
那模样,仿佛刚才是他趁机占便宜把她“拉拽”得她前胸贴他后背。她迫于形势,只能勉为其难地和他咚一下。现在危机解除,她就赶紧甩手。
没有言语能形容彭野此刻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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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安,我手机去哪儿了,你看见我手机了吗?”糖果色夹克的女孩左转右转,翻行李。
叫安安的女孩说:“你一直自己拿着啊,兜里找找。……肖玲你别急,我拨你的电话……”
肖玲停下等铃声响,可,十几秒过去了,没有声音。她浓妆的脸一下子扭曲:“丢了,一定是丢了。我得出去找。郭立得联系我的。”说着要转身出门。
“现在不能出去……”老婆婆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