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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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夫人想想也对,笑道:“也是这个理儿。人啊,要前头、后头都瞧瞧,方能看得透彻些。”
母子俩说了半晌的话,康妈妈从静摄院回了元阳阁。
她看到盛修沐,上前给他行礼:“奴婢给伯爷请安了”
盛夫人就笑:“你不用这么着。他就是封了王爷,不还是咱们家的三爷?”
盛修沐也忙道是,让康妈妈以后仍叫她三爷,不用喊什么伯爷的。
康妈妈笑着应了。
“世子爷回去了,屋里服侍的都遣了出来。大奶院里的罗妈妈和几个大丫鬟都妥帖,又都劝我回来,我就先回了。”康妈妈解释给盛夫人听。
盛夫人笑起来,问康妈妈:“三少爷醒了吗?”
康妈妈说没有:“没有,睡得踏实着呢。”
盛夫人微微颔首,又问东瑗如何。
康妈妈说都很好。
几个人正说着话儿,盛昌侯从外院回来,一脸的肃穆。
盛夫人微愣,今日是他自己擢升、三子封爵、长子得胜回朝,又添孙子的大喜日子,他怎么一脸的不高兴?
想起,起身给他行礼。
盛昌侯让他们都免礼,自己坐在炕上,阴沉着脸。
康妈妈纷纷小丫鬟上茶,领了满屋子服侍的退了下去。
“在外院吃过晚饭么?”盛夫人能闻到他身上些许的酒香,就陪着笑脸问他。
盛昌侯虽含着怒,却不好对夫人发作,声音柔了几分:“雍宁伯来给我道喜,在外院治了酒菜,吃过了。”
盛夫人颔首,又笑着把东瑗生子的事说给盛昌侯听。
盛昌侯表情依旧不见丝毫好转,语气僵硬道:“你一直陪着?累了一整日吧?”
“哪有抱孙子还叫累的?”盛夫人笑道。
盛昌侯已经起身,喊了丫鬟们进来,对盛夫人道:“你歇下吧。我和沐哥儿有话说。”
盛夫人颔首,又问他:“今夜去林姨娘那里吧。这两日是她的日子。”
自从林大姨娘死后,家里只剩下一个林二姨娘,盛夫人原先对这两个姨娘都不太喜欢,现在却多了份怜悯。想着林二姨娘孤苦在盛家,倘若侯爷总是冷待她,迟迟早早要生变故。
所以每个月林姨娘那两日,倘若盛昌侯忘了,盛夫人会提醒他。若不愿意去,也会劝着。
盛昌侯为人跋扈,对盛夫人的话却总是能听一两句。
从年轻的时候起,盛昌侯总是念着盛夫人性子和软,心地善纯,不愿意惹了她伤心,凡事到了她跟前,总耐着性子和软些。
说也奇怪,就这样事事对她体贴几分,真的不曾留意间,就体贴了三十几年。
现在听到这话,盛昌侯道:“我和沐哥儿有话说,今夜就歇在这里。你派个人去和她说声,她的日子我记着,下个月在她那里多歇几夜。”
盛夫人只得道是。
盛昌侯就带着盛修沐去了元阳阁的小书房。
盛夫人派了香橼去亲自告诉林二姨娘,今日盛昌侯不过去,让她早早歇了。她的日子挪到了下个月。
自己则由香薷服侍着,去了净房盥沐。
等她换了件家常的葛云稠褙子,靠在东次间临窗大炕上跟康妈妈说话时,听到小书房盛昌侯的吼声。
盛夫人一惊,要起身去瞧。
康妈妈忙劝住她:“夫人,侯爷对孩子们是严厉些,却也是有轻重的。您去了,三爷和侯爷都抹不开。”
盛夫人还是担心,低声问康妈妈:“侯爷不是要打沐哥儿吧?”
康妈妈就笑:“侯爷几时动过孩子一根手指头?”话音刚落,就想起前段日子被盛昌侯打得卧床三个月的二爷盛修海,话头就顿住了。
而盛夫人满心担心盛修沐,也没有深想。
片刻,小书房就安静了下来,盛夫人才松了口气。
而在小书房里,盛修沐恭敬笔直立在父亲的书案前,大气都不敢喘。
盛昌侯坐在椅子上,胸腔起伏着,雷霆暴怒却减了一半。他责问盛修沐:“你怎么不拦住那个逆子?”
盛修沐满心委屈。
他也想拦住盛修颐的。只是他哥哥比他想的远,算计比他深。
父亲告诉他们不能让娘亲知晓薛氏的事,所以盛修颐不动声色跟着盛修沐来了元阳阁,直等盛夫人回来。
而后他就让盛修沐给盛夫人捶腿。
盛修沐能说什么?
能在娘亲不停催哥哥回静摄院的时候,放下不给娘亲捶腿,去拦哥哥?那娘亲定是要怀疑的。
娘亲有了怀疑,自然会追问。到时候父亲知道是他走了风声,又要骂他的。
家里的人,大哥是清冷却算计多,父亲是暴怒又跋扈,他既要护着哥哥不被父亲骂,又要谨记不能让娘亲知晓哥哥房里的丑事。
最后,父亲还是要骂他怎么不拦住哥哥。
倒霉的事,全落在他盛修沐身上了。
盛昌侯最恨孩子做错了事还狡辩。不管是有什么理由,错了就是错了,就要承认,推诿只会引来父亲更多的责骂。盛修沐道:“爹爹,是我错了”
盛昌侯依旧存着一口怒气。
儿子回了媳妇房里,媳妇又是在坐月子,既要瞒着家里众人,他就不能公然派小厮去叫盛修颐出来。
而做公公的又不能进儿媳妇的房里。
想着盛修颐那不声不响的模样,盛昌侯就气得打颤。
自己一生恩怨分明,敢作敢为,偏偏生了盛修颐,像个闷葫芦,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该争取的官职,他不要;薛氏给了他那么大的羞辱,他该生气暴怒,可他一语不发,好似事不关己。
不仅仅如此,他明知父亲不让他回去看薛氏,他还使计把盛修沐这个阻劝的人拦住。
他的聪明,就用在这些小事上?
盛昌侯暴怒中,早已忘了盛修颐是如何收复西北大营,带回西北兵权,杀了盘踞西北近十年的萧宣孝的。
他只恨儿子此刻的隐忍。
在盛昌侯看来,此刻的盛修颐很怂很无能。
就算是小门小户人家,女人做了这等事,男人也会羞惭至死的吧?
薛氏和那个孩子,此刻就是梗在盛昌侯喉咙里的刺,令他坐立不安,怎么都难以忍受。他满脑子都是在盘算着怎么出这口恶气。
他明早就要去把自己的决定告诉薛老侯爷。
他们家的孙女不规矩,可容不得盛家狠心了。
孩子是要送走的,薛氏也不可能留在盛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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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颐回静摄院,在外间的丫鬟秋纹忙欢喜进去禀了罗妈妈。
迷迷糊糊中,东瑗感觉有人轻轻推她,而后就是罗妈妈兴奋的声音:“奶奶,快醒醒,世子爷回来了……”
东瑗还以为是在梦中,所以犹豫着没有睁眼。
罗妈妈却起身,和屋里服侍的寻芳、碧秋给盛修颐行礼,都低声呼世世子爷万福。
听到脚步刻意放缓,却依旧透出几分男子的持重,慢慢走近了拔步床,东瑗才彻底醒了。
屋子里只在临窗炕几上搁了一盏明角灯,怕光线太重影响东瑗的睡眠。
拔步床也没有放下幔帐。东瑗说屋子里有些闷,让开半扇窗户,可罗妈妈说今日有些风,她坐月子不能吹半点风儿,就替她用黄橙橙的金钩悬了罗帐。
所以她睁开眼,借着幽暗的光线,正好看到盛修颐朝自己走来。
看不清是否黑了些,只觉得瘦了,下巴曲线越发坚毅。
东瑗心里是欢喜的,所以不顾满屋子的丫鬟婆子,喊他天和,挣扎着要起身。
罗妈妈正要上前扶她,盛修颐却快步,轻轻按了按她的身子,笑道:“别动,快躺着……”
东瑗就依言躺了回去。
罗妈妈见他们夫妻这样,脸上带着浓浓的笑,带着寻芳和碧秋出了内室,轻轻替他们放下毡帘,然后对寻芳笑道:“你守在这里,别叫人去打搅了奶奶和世子爷,我瞧瞧三少爷去。”
寻芳道是,就和碧秋守在这里。
而东瑗屋里的蔷薇、橘红和夭桃,都在暖阁里陪着乳娘看孩子。
盛修颐见人都出去了,坐在东瑗的床沿上,伸手抚|摸着她因怀孕而微微丰腴的脸颊,唇边噙着笑,柔声问她:“怕不怕?”
都说女人产子是走了一遭鬼门关。
她头次生子,自然会怕吧?
东瑗却笑道:“不怕,娘一整日都在这里呢。”
盛修颐笑了笑,微微撩起她额前的碎发,似乎要把她看得真切。
东瑗觉得心里暖和起来,方才的那些揪心都缓缓放下了。
她也伸出手,想要摸盛修颐的脸。
盛修颐就微微俯身,让她够得着。
东瑗仔细描绘着他脸颊的曲线,低声道:“瘦了……”
盛修颐失笑:“没有瘦。屋里不够亮,你瞧着是瘦了。我都好,阿瑗……”
东瑗就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
盛修颐心头一跳,俯身下来,吻了她的唇。
等他松开她的时候,两人都微微喘气。盛修颐索性脱了鞋,上了她的床,轻轻将她搂在怀里。
东瑗知晓他没有旁的念头,只是想抱抱她而已。倘若她今日临盆,他还想那事,也够禽兽的。
至少盛修颐不是禽兽。
她就依偎在他怀里,不顾他衣裳未脱,头发未散。
“苦了你。”盛修颐低声凑在她的面颊旁,不时亲吻了她一下,“我在西北的时候,时常想着要赶在你生孩子之前回来。还是晚了……”
东瑗笑:“什么要紧娘对我极好,照顾得细致,又有满屋子服侍的人,你不必要担心的。”
盛修颐就笑笑。
两人沉默下来。
虽不说话,心里却是甜的。
半晌,盛修颐突然道:“……阿瑗,我这次没能为你挣回诰命。皇上封了我的官,我推辞了。”
然后把兵部侍郎一事说给东瑗听。
又把盛昌侯擢升太傅,三爷盛修沐封了奉恩将军的事,说了一遍。
东瑗就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又一次把机会让给家族了。天和,你委屈吗?”
盛修颐眼睛里微热。
世间熙熙攘攘这么些人,好似真的只有她懂得他啊
“我又有个儿子了,什么委屈”他搂着东瑗的手紧了三分。
东瑗就笑。
慢慢的,她仍觉得精力不济,躺在他怀里又安心,就慢慢睡了。
盛修颐也不敢起身。
等东瑗再醒的时候,已经是亥正了。
盛修颐没有睡,所以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眼眸亮晶晶的盯着她瞧,好似看不够似的。
东瑗微赧,道:“你起身吧,还没有洗漱呢。”
盛修颐又是一个轻吻落在她的面颊,才起身。
东瑗喊了外面的丫鬟进来服侍。
盛修颐没有去净房,他道:“我看看儿子去。”
说着,就转身去了暖阁。
罗妈妈等人正陪着孩子。
孩子一直在熟睡。刚刚落地虽然皱巴巴的,可在罗妈妈等人眼里,是看不够的可爱,怎么瞧都觉得是世间最好的。
盛修颐进来,几个人忙起身给他行礼。
他让她们免礼,就走到床前,见着熟睡的儿子,他眼里的笑很温和、柔情。
罗妈妈和蔷薇等人平日里见到盛修颐,他总是一副清冷模样,此刻的温柔,她们是头一次见,都抿唇笑着。
哪有男人不爱自己的儿子呢?
正想着,盛修颐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了孩子的面颊,非常小心的抚|摸着孩子小脸。
他的笑就溢满了整张俊逸的脸庞。
回眸时,他问罗妈妈:“三少爷是不是长得像我?”
语气里很期盼。
罗妈妈忍不住想笑,东瑗醒来第一句也是这么问的,孩子是不是像她。这么小的孩子,眉眼都没有长开,哪里看得出像谁?真够为难服侍的人,要睁眼说瞎话。
“像世子爷”罗妈妈很肯定的说道。
反正盛夫人和康妈妈都说跟盛修颐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罗妈妈就学着说了。
盛修颐听着,越发喜欢,静静在孩子床前看了半晌。
“好好服侍三少爷。”他仔细叮嘱乳娘,才转身出去了。
红莲和绿篱服侍他沐浴,罗妈妈就顺势进了内室。
“瑗姐儿,世子爷怎么在这里盥沐?”罗妈妈见东瑗未睡,压低声音问她,“你刚刚生了三少爷,还在月子里呢,不能服侍世子爷的。”
东瑗脸微红:“世子爷不是那样的人”
罗妈妈不管盛修颐是怎样的人,该叮嘱的话自然要叮嘱。
想了想,罗妈妈又道:“我知道世子爷人好。可世子爷好,你也该劝世子爷去邵姨娘那里。你还在月子里,总是不方便,夜里不能服侍世子爷,还要他照顾你,这怎么行?”
这个年代,不管是男人或者女人,都不会把婚姻和爱情联系在一起。男人的妻妾就是为了服侍男人,让男人过得快乐。
女人只是依附于男人。
夜里起身,也是要女人服侍的。
倘若盛修颐半夜要喝水什么的,东瑗一个月子里的女人,怎么好起身?
叫丫鬟进来,总归打搅得两人都不安宁。
东瑗知道罗妈心思,她也是为了东瑗好。
观念的不同,这些事没法子沟通的。
东瑗只得应了:“我回头问问世子爷。”
罗妈妈没有说让东瑗把盛修颐劝到薛江晚那里去。因为东瑗生下了儿子,薛江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