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香-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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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修颐从净房出来后,换了天青色茧绸直裰,散了头发,坐在东次间的炕上。东瑗叫丫鬟上了茶,然后就让屋子里服侍的人都退了出去。
他好似不太想说话,东瑗就主动开口和他说家里的事:“……爹爹辞官,陛下恩准了,是昨日的事。”
盛修颐端着茶杯的手委顿,而后轻轻嗯了一声。
“爹爹会辞官,我着实没有想到。”东瑗又道,“不过看陛下恩准得如此之快,倒觉得爹爹辞官之举是正确的。只是他并不是很高兴,整日在书房闷闷不乐……”
元昌帝虽然拒绝了两处盛昌侯的请辞,可拒绝得如此之快,就是急切要想让盛昌侯辞官的意思。
倘若真的不想让盛昌侯辞官,奏折驳回至少应该拖上几日,而不是次日就急忙驳回。
第一次请辞的奏折第二天就被驳回,盛昌侯心里就有谱了;第二次的请辞又是隔天驳回,他就明白了元昌帝的意思,所以第三次的请辞写的更加恳切,这才准了。
这些政治上的把戏,稍微用点心思就能想明白。
盛修颐又是轻轻嗯了一声,只是静静喝茶。
东瑗心里有些难过。
“天和?”她喊盛修颐。
盛修颐这才转头看她,目带询问。
东瑗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伸手抚过他的面颊,心疼道:“你瘦了很多。天和,你能回来,真好。”
盛修颐没有动。
东瑗见他没反应,就俯身搂住了他的脖子。
带着温馨的柔软身子贴在他身上,盛修颐微顿,而后才猛然伸手,把东瑗抱在怀里,让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低声喃喃喊她阿瑗。
东瑗的眼泪顿时溢了出来。她抱紧了盛修颐,把头埋在他的肩头。
半晌,盛修颐才抱起她,两人进了内室。
夜幕渐渐笼罩下来,酷暑减了些许,窗檐下又徐风缓缓送入。东瑗全身是汗,累的不行,青丝都汗湿了,却躺在盛修颐怀里不动,脸颊贴在他的胸膛。
两人都很累,可此刻让人心里有短暂的宁静,谁也不愿去打破。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天和。”东瑗趴在他胸膛上,低声道,“在爹娘面前,你要若无其事应对……。在我面前你才能轻松片刻,所以不想为难自己说话,我都明白……可是你什么都不说,我心里也难受……”
盛修颐搂住她的身子就紧了几分。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半晌才道:“阿瑗……。”
东瑗嗯了一声回应他。
盛修颐还是什么都没说,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东瑗就不再开口。
盛修颐的手指穿过她的青丝,抚摸着她的后背,长长叹了一口气。他调整了情绪,才问东瑗:“家里都还好吗?”顿了顿又道,“她没闹吧?”
她,自然是指陶姨娘。
用好或者不好来形容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的心情,实在太匮乏。那种痛,一句不好岂能包容?
“闹了一回。我告诉她家里很忙,让她安安静静的,她才好些。”东瑗道。
盛修颐微微颔首。
东瑗顿了顿,又道:“你要去看看她吗?”
盛修颐犹豫片刻,有些舍不得东瑗,还是道:“也好。”
东瑗这才起身,跟着盛修颐去了净房。她自己洗了澡,穿了中衣就出来,喊了红莲和绿篱服侍盛修颐沐浴。
东瑗又喊了橘红和蔷薇进来,替她挽青丝,堆高髻。
橘红就问东瑗:“大奶,都起更了,您要绾头发做什么?”
“世子爷要去看陶姨娘,我陪着去。”东瑗道。
正好罗妈妈端了冰镇的酸梅汤进来,听到东瑗这话,就将两盏小碟放在一旁的炕几上,走过来接了橘红手里的梳子,替东瑗绾发,又低声道:“大奶,世子爷才回来,他想过去看看陶姨娘,自然是要歇在那里的意思。您何必跟着去?”
盛乐钰没了,任何人对陶姨娘都有一份同情。
东瑗挑了首饰匣里一对珍珠耳塞出来,自己给自己戴上,没有回答罗妈话。
鸾镜里的她依旧是那个模样,陶姨娘划破的伤口早已不见了痕迹,可眼神却多了一份坚决。
盛昌侯信任她,肯把家交给她当,那么盛府就是她一生奋斗的地方,东瑗的心终于稳定下来。盛修颐是她的丈夫,在这个宣扬“家无再嫁之女,族无犯罪之男”年代,她不可能离开盛家,不可能离开盛修颐的。
盛修颐在仕途上如何东瑗不清楚,可他对孩子很好,是个爱子如命的人。他爱孩子,哪怕是小妾的孩子。所以将来,他也会爱她的诚哥儿。
从新婚第一天开始,他处处的维护,东瑗早就肯定他是个靠谱的人,值得托付的人。
既如此,消极等待他的爱,消极等待她所期待的婚姻生活,实在太被动。
她薛东瑗要这个男人。
她不想再等下去。
她下定决心要爱盛修颐,把他当成爱人,那么他就只能有她,不管是心里还是身体上。
想要什么就自己去奋斗,去争取,这一直是东瑗的人生理念。
不管是在家里的地位,还是爱人。
从前的她可以不计较,从今以后,她就要这个男人。
罗妈妈替她绾了高髻,东瑗自己斜插了一把玳瑁梳篦,盛修颐已经从净房出来。
看到重新更衣上妆的东瑗,盛修颐微愣。
东瑗笑着走了过来,道:“不是说去看看陶姨娘?走吧。”
盛修颐又是一愣,而后,他的眼底终于有了几分暖色。
“走吧。”他道,率先走了出去。
蔷薇忙叫了两个小丫鬟,跟着她一起去服侍。
罗妈妈和橘红送他们夫妻出了院门,看着东瑗跟在盛修颐身后的婀娜背影,罗妈妈惊讶得半晌没有说话。
瑗姐儿居然会这样做,令罗妈妈意想不到
“大奶真的跟着去了啊。”橘红看着他们越走越远,感叹道。
不仅仅静摄院的人没有想到东瑗会跟着去,就是小院里的姨娘们,也没有想到薛东瑗会来。
刚刚起更,陶姨娘并未睡。
邵紫檀在她屋子里绣鞋面,陶姨娘帮着邵紫檀分线。
丫鬟进来禀道说世子爷来了的时候,邵紫檀并没有太多的惊讶。任何人都不会怀疑今晚盛修颐不来。
出了这样的事,盛修颐自然是要来安抚陶姨娘一番的。
邵紫檀把绣架放在一旁的小杌子上,和陶姨娘一起起身迎盛修颐。
当看着盛修颐身后跟着薛东瑗,邵紫檀脸上就露出错愕。她惊觉自己失态,忙低了头,福下身子给东瑗和盛修颐行礼。
陶姨娘的目光也在东瑗身上转了一转,才屈膝给他们行礼。
盛修颐坐到临窗大炕上,东瑗坐在另一边,陶姨娘的丫鬟们忙给他们上了茶点来。
陶姨娘和邵紫檀立在一旁。
东瑗道:“两位姨娘坐……”
一旁服侍的小丫鬟忙搬了锦杌给她们。好似这并不是陶姨娘的院子,而是东瑗的静摄院。
她吩咐起丫鬟们来,得心应手。
邵紫檀忙道谢,半坐在锦杌上。
陶姨娘却抬眸看了东瑗一眼,眼眸空洞无神,别样的阴凉。
东瑗没有看她,端起茶盏喝茶。
她轻轻抿了一口茶,等待盛修颐开口去问话。
邵紫檀搅动着手里的帕子,见屋子里静谧下来,她倏然明白什么。倘若是世子爷单独来,她定是要请个安就回自己屋子去的。
可大奶跟着来了,让她一下子没了主张。大奶见她没走,就让丫鬟搬了锦杌给她坐。
但是她不应该还在这里啊。世子爷是来安慰陶姨娘的。虽然大奶跟着来了,让邵紫檀有些费解。
没有等盛修颐开口,邵紫檀又站了起来:“世子爷,大奶,奴婢先告退了。”
可能是紧张了,说话有些不利索。
盛修颐没什么表示,东瑗则微微颔首。
邵紫檀忙不迭走了出去。出了院子里院子的角门,她憋在心里的一口气才喘了出来。
第186节悍妇
第186节悍妇
邵紫檀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盛修颐、东瑗和陶姨娘。
以往盛修颐来陶姨娘的院子,陶姨娘总是坐在炕上服侍他。而现在,她好似在静摄院一样,坐在锦杌上。
从前只有盛修颐来她这里,她才能感受到这个男人给她的点滴温暖。可现在,这点温暖和欢喜,都被薛东瑗打破。
陶姨娘眼眶就红了。
盛修颐开口道:“我瞧着你瘦了很多。钰哥儿已经不在了,你也要保重自己,来日方长。”
陶姨娘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
她抬眸看着同样消瘦的盛修颐,眼泪簌簌。最终,她忍不住,起身跪在盛修颐脚边,抱住了他的腿,大哭起来:“世子爷,钰哥儿……。钰哥儿走的时候……。贱妾都不曾瞧上一眼……”
盛修颐眼睛有些湿润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才把情绪压下去。
东瑗看过来,就看到陶姨娘的头埋在盛修颐的双膝间,她消瘦的肩头颤栗着,似凄风苦雨里的一株梨花,柔美脆弱,最是能惹起人心底的怜惜。
只看了一眼,东瑗就把头又撇过过去。
盛修颐的手轻轻搭在陶姨娘的肩头,声音柔和道:“钰哥儿定能投身到好人家,你莫要再伤心……”
陶姨娘的哭停不住:“他生下来才六斤,贱妾抱在怀里,那么小。后来一天天长大了……。世子爷,贱妾每日都梦到钰哥儿……。”
盛修颐搁在炕几上的手指微微曲起来,最终攥成了拳头。
那孩子倘若真的是死于天灾,盛修颐可能没有这样难过。自从知道孩子被故意误诊,他心中就清楚,孩子是死于政治倾轧,成为盛府政治争斗下的牺牲品。
作为父亲,他没有防患于未然,他很自责。
上苍给予一个孩子,就是给予家族一种希望和生机。等这个希望和生机被收回,这个家族也要承受一些噩运。
他另外一只手扶在陶姨娘肩头,轻轻安抚着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对这个女人,此刻盛修颐心里多了种宽容与忍耐。
陶姨娘一直哭着,盛修颐和东瑗再也没有说话。
夜渐渐深了下去,自鸣钟响起,已经亥初了,蔷薇和陶姨娘的丫鬟荷香撩帘而入。
两人虽没有说话,东瑗却明白其意:到了就寝的时候,该回去歇了。
“陶姨娘,你要保重自己。”东瑗开口,声音柔婉温和,“快别哭了。伤心落泪这样最伤身,你原又是单薄的。”
陶姨娘根本不理她,依旧跪在盛修颐面前,抱着他的腿不放手。
“荷香,扶你们姨娘起来。”东瑗转眸对站在门口的丫鬟荷香说道。
荷香不敢犹豫,上前要搀陶姨娘,劝道:“姨娘,您起来吧。您这样,世子爷和大奶心里怎么过得去?”
陶姨娘听着这话,微微一顿。
可她还是不放手,铁了心要把盛修颐留在身边。
她的钰哥儿没了,她再也没有依靠了。如果盛修颐对她依旧那么冷漠疏离,她不知道以后的日子指望什么了。
贤良淑德有什么用?
薛东瑗一点也不贤良,到了姨娘们的日子照样把盛修颐留在屋子里。她坐月子,只放了盛修颐出来两夜。
可盛修颐照样疼爱她,处处为她打算。
贤良恭谦根本就拢不住盛修颐的心。说起懂规矩晓分寸,她陶氏算得上高人一筹的,可最后她被赶到庄子上去,她唯一的儿子死于天花。
既这样,薛东瑗能做的,她陶氏也要做。她再也不要那些什么虚名虚利。她只是姨娘,狐狸精媚主又如何?她原本就是供丈夫取乐的。
她紧紧抱着盛修颐的腿不撒手,荷香也不敢硬拽,只得为难看了眼东瑗。
东瑗目光温柔安静,看不出情绪。
盛修颐则有些犹豫。陶姨娘如此凄惨,同样的丧子之痛让盛修颐明白她心里的苦楚。他真的不想再推开她,在她伤口上撒盐。
他有些为难看了眼东瑗。
东瑗就站起身,亲自过来扶陶姨娘,低声道:“陶姨娘,快些起身。你这样哭,世子爷心里何尝好受?”
主母亲自扶她,她还敢不起?
她不敢
她可以媚主,却不敢惹东瑗。上次就是因为她背后弄了一点小动作,根本没有伤害到东瑗,却被赶了出去。
陶姨娘当即放了手,就着东瑗的手起身。
怎奈跪的太久,她膝盖酸痛,刚刚起身就歪了下去。
盛修颐接住了她。
他将陶姨娘打横抱起,放在炕上。
陶姨娘趁机攥住了他衣角,含泪望着他,目光里带着祈求与孤独,让盛修颐的不忍心更加浓烈。他的心紧了一下。
东瑗站在一旁,看着陶姨娘攥紧了盛修颐的衣角。而盛修颐目光里的闪烁让东瑗感觉不妙。
盛修颐转头看东瑗,想要说什么,东瑗抢先对陶姨娘道:“陶姨娘,你歇了吧。我和世子爷改日来看你。”
陶姨娘眼里大颗大颗的泪就簌簌落下来。
“阿瑗……”盛修颐开口,习惯性喊着东瑗的昵称。
“你们先出去”东瑗没等盛修颐说完,打断他的话,转头对蔷薇和荷香道。
两人垂了头,忙不迭退了出去。
丫鬟们退出去后,东瑗上前,猛地一拽,把盛修颐的衣角从陶姨娘手里拽了下来。
陶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