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京官有钱有肉-第7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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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头笑着点点头。
到了书房门口,沈时苓恰好瞧见乳母,便让乳母带她进去,又特意叮嘱了几句,让乳母好好盯着,要是小丫头被训哭了,随时告诉她。
然而十几日过去,乳母那边竟一点消息也无。
沈时苓那阵也恰好在忙,也没空管家里的事,回头想起来,喊过乳母问了一问,乳母却说严先生教得挺耐心,没有很凶地训过话。
沈时苓起初还不大信,后来坐在屏风后悄悄听了一次课,竟不由笑了。代悦小丫头虽然平日里看起来软绵绵的,回驳先生的话却一点也不客气,严学中又不能与她一个小孩子计较,也不敢训她,只好耐心与她解释自己见解。
到了正月末,上最后一次课,沈时苓让管事喊严学中来结月银。
不多不少,十两银子。
沈时苓将月钱封好给他,末了忽问道:“听闻又开选官考试了,你不去试试么?在我们家做教书先生会不会觉得委屈?”
“没有意思。”严学中回得十分简单。
沈时苓却道:“这玩意儿就像出去吃饭,没有去过的馆子,你凭什么说它不好吃?当下朝中缺人,襄王难得有抱负,兴许……是个实现价值的好地方。又不会显得……太铜臭味。”
糟糕,她费什么心。沈时苓言罢便起了身:“随便你,但教书先生这份工你也做不长久,依我母亲的想法,等代悦再长大些,便会改请女先生进门教书了。”她顿了顿:“你能变成女的吗?显然不能。”
她话说完便请客出门,自己又坐下来翻账簿,越想越烦。
同她有什么相干呢?
她原以为只是随口一提,没料严学中当真辞掉了这份工,去参加了选官考试。楚地的选官考试,最后一轮比的是辩才。严学中的辩才……估计要将一众老臣都气哭罢。
沈时苓从赵向彦那里听到了选官考试的结果,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并不是说做官的人比摆摊卖字画的人好到哪里去,不过是换个活法。她乐见当初手下留情帮过的这个人能渐渐寻到自己的目标,并能在楚地典狱界发挥自己的能耐,而不是沉默寡言地守着一个破摊子不知自己的价值在哪里。
可是说到底……她好像在出主意的时候,有那么点私心?
她不做亏本买卖的。
好像太功利了一些,这样的事怎么可以算计?
她当真对这小子上心吗?
是不是脑子坏了?
沈时苓不知道。
没有共患难过,也没有很多单独相处的经历,没有去深入地了解过,更不知对方是什么样的心思。
这样看起来,还真是肤浅。
她没有喜欢过人,所以不懂那是怎么回事。
管它呢,得相信自己的直觉啊。
是啊,她不做亏本买卖的。
这一年,她二十岁,并没有仓促地做决定。她想,京城那个臭小子都还迟迟未娶亲,她着什么急。
又过了几年,严学中也已二十大几了,楚地官员常常有给他做媒的,可这小子偏生就是不娶,说家里老父不准。严秀才气得发抖,说哪里不准了,明明是你自己不要。
沈时苓也只比他小一岁,也早过了适婚的年纪。她一直在忙生意,早忘了终身大事这一茬。
沈夫人说,不行啊,时苓你总要嫁人罢。
沈时苓在餐桌上随口说了一句:“不嫁的,除非有人肯入赘。”她想了想,搁下碗筷擦擦嘴:“喊媒婆来罢。”
沈夫人很是惊讶,难不成这丫头已经物色好了?
媒婆来得十分迅速。
沈时苓摆了一张吉贴到媒婆面前:“纳采问名都省了罢,直接问吉即可。麻烦朱媒婆跑一趟罢,严秀才家,知道么?若那老头子肯的话,我们家的聘礼是不会少的。”
朱媒婆蹙着眉,这提亲的架势太嚣张了,便小心翼翼问了一句:“难道府上少爷要娶亲?老身听说严秀才家的那位……不是小姐,是公子啊。”
“对啊,你问问严秀才,他肯卖儿子么?”
100【番外】第四篇
严秀才隔日一大早便被门外媒婆给吵醒。
他如今日子过得悠哉;儿子做了官,且深得襄王信任;想必将来的路也是好走得很;家里面的收入虽然只有儿子那可怜巴巴的俸银,两个人在华阳城城东住一间小房;连个内院也没有;但也是足够了。
从老宅里刚搬出来那一两年,他偶尔还忍不住要出去赌一把,但严学中若想要管起什么来,那眼睛毒得不得了。严秀才去了哪儿溜达;见了什么人;起了什么贼心;他这宝贝儿子通通都知道;实在是可怕得紧。
原先以为儿子就是个会之乎者也的庸碌文官,没想到他自己修炼成了一个典狱官,走路跟鬼似的,连声音都没有。有几回严秀才趁儿子在衙门值宿,在家里偷偷把牌摸出来和几个狐朋狗友拼几局,却没料儿子总会杀回来,逮他个正着。
严秀才被逼着立下保证书,再有下回不给饭吃,三次之后直接剁手。
于是严秀才想着,这小子要是娶了老婆估计便会分心,不会再天天管着他这个没出息的败家爹了。他遂常常去找媒婆打探行情,华阳城里哪家小姐还没着落,哪家愿意寻个入赘女婿的,探听得一清二楚。
他左右已无所谓了,家里穷成这样,把媳妇娶回家来也是委屈她,不如寻个有钱人家入赘,可谓双赢——既不必委屈人家千金大小姐,亦可以让儿子分心,不要总是回来抓他的包骚扰他过小日子。
他知道沈家这大小姐有意招赘,不过——人凭啥看得上严学中啊?就冲沈家那家底,想要什么样的女婿没有?自己宝贝儿子,恐怕不够格呢。
可没料,这媒婆一大早便带来了好消息。媒婆姓朱,是华阳城里酬金很高的媒婆,严秀才平日里不与这等高酬金媒婆接触的,今日却见人家主动前来,不用想也是天大的好事啊哈哈哈。
朱媒婆直入话题,问他愿不愿意卖儿子。
严秀才问:“卖给谁?”
朱媒婆回曰:“沈大小姐。”
严秀才立时跳了起来:“我严某何德何能,哎呀,沈大小姐财貌双全还爽气,好,这生意谈得舒服。”
“到底卖不卖?”
“卖!”不卖的话他是傻子吗?
朱媒婆也乐见他这态度,随即问了吉,说:“我将令郎八字与沈大小姐合一合,若妥当,您便等着沈府下聘罢。”
“好!”严秀才觉着将来的路终于是光明了。
他自然没与严学中提这茬,但那乐呵劲到底让严学中起了疑。但此事保密工作做得甚好,严学中也未往那方面去想,遂一直被蒙在鼓里。
朱媒婆办事那叫一个快,不出三日,沈府便备好了十大车的聘礼浩浩荡荡地送到了严宅。只可惜,严宅小地方,居然压根放不下,那聘礼便全数都卸在了外面,招来了好奇的街坊邻里,一时间议论纷纷。
“老严家这是要嫁儿子啊?”
“哪家招赘啊,出聘礼这么阔绰!”
“老严啊,你打算怎么办呐?聘礼丢外面过夜?”
邻里叽叽喳喳,不时便传遍了大半个华阳城——“沈家大小姐招赘啦,郎君便是严秀才家儿子!”
很遗憾,严学中得知此事已经晚了。
就好比和姑娘共处一室过了一晚上,出来往上拉拉衣服说什么都没干,鬼也不信的。
可是——这关他什么事!
严学中闭门谢客,衙门里的同僚也是能躲则躲,办完公事就把自己关起来。
然聘礼已收,日子已定,连襄王那边听闻此事都随口评论了几句,他是想逃也逃不掉了。到了吉日那天,严学中坐在书桌前心神不宁地翻书。严秀才忽然便闯了进来,嘴里嚷嚷道:“哎呀你怎么还不换喜服啊,吉时都快到了!”
严学中闻言依然坐着,纹丝不动。
严秀才狠狠拍了一下桌子,似是要吓醒他:“喂你小子怎么这么傻啊,你找个夫人又不吃亏的!婚嫁这种事,男子不可能吃亏的啊!”
“怎么不可能。”听到这句严学中才抬眼反驳了他,“您别想得太天真。”
严秀才有些火大:“怎么了?我觉着她挺好。就冲当年给你我留条活路,我就觉着这丫头不错!他们家发家发得确实不光彩,可这丫头好歹还存些良心。生意人能做到这样,我觉着已很不错了!何况——人长得又不差,怎么委屈你了不成?”
严学中懒得辩驳,其实早死晚死对他而言都一样了,他就想找些时间思考思考,严秀才却连这思考的时间也不给他了,不由分说拿过喜服便往他身上套。
“够了,我自己来。”他蹙着眉让老爹出去,一个人默默换好了喜服,出门坐上马车往沈府去了。一路上爆竹锣鼓声不断,搞得像是中了状元。
沈府更是热闹,那宅子他也算熟悉,好几年前他还做过这家的教书先生,没料再次登门,却是这景况。说起来他与沈时苓也许久未见了,关于沈时苓的消息其实都是道听途说来的,他并不明白这般人家的女儿为何要找他入赘,图什么呢?他不是刚弱冠的愣头青,样貌也并非是最上乘,官位也不高,才学……也就那样罢。
就在他万分纠结之时,已是被一群人簇拥进了喜堂。高堂是沈家两位长辈,新娘是沈时苓。她今日倒是盖了喜帕,端静地站着,竟颇有几分娇妻模样。
严学中木然地与沈时苓拜完堂,又被一群人簇拥着往新房去,沈时苓在混乱之中掐了他一把,那盖头虽还未掀,但悍妻的命令却已是下了:“不许喝酒!”
严学中抿了抿唇,关好房门便又去了前边。沈府这喜宴不知摆了多少桌,其实他懒得应酬,但沈老爷却带着他一桌桌敬酒,兴许是沈时苓一早安排好的,他其实一滴酒也未喝着,身边傧相手里拿着的那酒壶,里面倒出来的——永远是凉白开。
天色渐晚,府里依旧热热闹闹,新郎官却已是倦了。因已是敬完酒,沈老爷便让他先回房陪沈时苓。
严学中在偌大的府邸中漫无目的地走了许久,觉得真像——一个噩梦。
他最终走到新房门口,迟疑了半天方推门进去。沈时苓坐在床边等他,他陡然间又想起混乱中她掐他的那疼痛,真是教人……记忆犹新。
他走进去,又迟迟不往床边走,沈时苓那边却道:“你能将这盖头揭了么,太难受了。”
严学中沉默寡言地在原地站着,踯躅半天,走过去,似是下了狠心一般,这才揭开了那喜帕。
沈时苓陡然间像是恢复了自由身,起身到梳妆台前卸下那些烦人的首饰,又洗了脸,卸去那些脂粉,白净的脸上有些许倦意。
她伸手拆了头发,一头青丝散落下来,垂至腰间,与身上大红喜服映衬,显得格外……
严学中未能找到一个词来形容眼下的沈时苓。
他浅吸口气,觉得气氛有些怪怪的,便转过身去,索性不看。
沈时苓脱了外面喜袍,只剩里头一件中单。她麻利地换掉了铺满干果枣子的床单,铺完新的立时爬了上去,平躺了一会儿,舒了口气。媒婆说得没错,成亲果真是件累人的事情。
只躺下喘了口气,她便又重新坐起来:“你要在角落里站一辈子么?快点睡觉啦。”
严学中闻言倒抽一口冷气。
他又磨蹭了半天,这才走到床边,低头脱掉了鞋子与足袋,正打算躺下来时,沈时苓立刻伸手阻止了他:“外袍不脱就要睡觉吗?你在家也这样?”
严学中冷冷淡淡回了一句:“我家被子不够。”
沈时苓管他说什么,三下五除二拆开了他腰带,扯了一下他前襟道:“余下的就不要我动手了罢?我家被子多,容不得你穿这么许多睡觉。”
严学中磨磨蹭蹭脱着外袍。
沈时苓已是滚到了床里侧,背过身不看他:“放心我不会强上了你,你安心脱罢。”
严学中脱掉外袍,无可奈何地躺进了被窝里,可他也不敢拖被子,就算一半身子还露在被子外面,也只好任由这般露着。
他平躺着抬头望喜帐,一个不留神,沈时苓忽然滚了过来,胳膊横在他胸前,头也靠了过来。
严学中浑身僵硬。
他能感到……呃,对方的体温。
沈时苓闭眼靠了会儿,体会了一下,认为感觉很对,这才舒了一大口气。唔,她没有选错人。等等……
她忽问道:“你这把年纪不娶妻,莫不是有什么隐疾?”话说着手已是滑进了某人的夹领内,严学中顿时浑身僵硬得气都不敢喘。
沈时苓伸指恶作剧般地戳了戳他硬邦邦的胸膛:“你——紧张什么?我都没紧张。”
严学中喉结滚动得厉害,一把按住她的手,迅速挪开后翻了个身,背对着她,冷冷道:“我要睡觉了。”
沈时苓笑笑,很是好心地放过他,便也不说话,伸手环住他的腰,闭眼睡了。
如此一来,严学中彻夜没法翻身,只好这么睡着。天知道他讨厌侧左边睡,这样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了。
沈时苓却睡得很沉,似是觉得十分安稳,贴着对方的背,难得睡得香甜。她半蜷着身体,手搭在他身上,有节律的鼻息隔着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