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心-第9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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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就听后面苏名溪的声音响起道:“就是在船上,也可以生火做饭啊,今日是中秋,所以早上我特意吩咐人预备了许多佳肴的材料,两位姑娘可是要下去一试身手?”
碧秋和钟秀互相看了一眼,都露出跃跃欲试的表情,阮云丝便笑道:“你们喜欢就过去吧,也做几道家常菜来尝尝,顺便跟着厨子们多学点手艺,回去再做给芸娘吃,也不枉我们出来了一场。”
钟秀和碧秋便笑着下船了,苏名溪靠在船头,看着远处道:“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这可不正是一幅美轮美奂的山居图呢?难怪那些诗人每每描述这些情景后,就会动了辞官隐居山野的想法。”
阮云丝笑道:“诗人们骨子里都是浪漫的,为官难免波折重重,自然向往简单的山野生活,可山野生活也有山野生活的艰难,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辛苦,可是官宦人家出身的子弟能够承受的?你如今看这里像画一样,真等你去过那样的日子,你肯定受不了。不然的话,世人何必都想做官?都羡慕那些朱门高户的生活呢?”
苏名溪笑道:“是吗?阮姑娘觉着世人都羡慕我们?也不一定吧,我看你就一点儿也不羡慕,难道是因为曾经沧海难为水?”
阮云丝心里“咯噔”一声,暗道他为什么会这样说?难道是怀疑我所以试探?不,不可能,他不可能知道我的身份,阮云丝,沉住气,是你自己多心了。
这样想着,也不敢看苏名溪的眼睛,只佯装欣赏远处景色般淡淡道:“也不是什么曾经沧海难为水,只不过是我把世事看得太透彻罢了,我觉着像我现在这样自由自在地挺好,不比公子朱门高户锦衣玉食差,所以才不会去羡慕你们,普通百姓哪里有我这份看透世情的悠然?”
事实证明,做贼总是容易心虚的,其实苏名溪并没有怀疑阮云丝的身份,只是由她那些得体优雅的举动,猜测着她从前可能也是出身于富贵之家,后来不知为什么家道中落罢了。随着时间愈久,他早已不再去想阮云丝就是阮明湘的事情,不用别的,阮明湘一个侯门小姐,怎么可能精通这么多的织染知识?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嘛。
看了一会儿红日西沉,远处传来牧童笛声,再回过身来,自己的船上也升起了袅袅炊烟,阮云丝不禁感慨道:“但愿生活能一直这样平静,无风无浪,让我渡过余生,我便知足了。”
苏名溪忍不住失笑道:“这对于你来说,似乎并不难吧?还是你心中始终有什么隐患,害怕有一天,这隐患爆出来,生活就不会再平静,因此才有这份希望?”
阮云丝没有说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好像苏名溪的这句话,终会在某一天一语成籖。
通红如火球得太阳终于坠到山后,天色慢慢黑将下来,船上众人用完了饭,都知道今天是中秋,便纷纷聚在船头船尾,各自手里捧着果子吃食,等着看月亮。
在大楼船的三层甲板上,却是摆着一张小小供桌,上面有月饼果品蜜饯点心以及一炉清香,那是供月所用。阮云丝苏名溪小白钟南等人则分在两三张桌旁坐着,桌上却是一个大盘子,盘子里是拳头大通红的螃蟹,那么大一盘子,也只装了七八只蟹。
“这是昨天罗大人送的阳澄湖大闸蟹,刚刚进锅的时候还是活着的,最是鲜香无比。”苏名溪一边说,一边就将蟹黄和蟹肉剔了一壳子,然后喂进儿子嘴里,一边笑着对阮云丝道:“阮姑娘不用我亲自剥了喂给你吧?”
阮云丝哼了一声道:“我吃这东西可比你吃得好,你忙活小白就行了……”说完拿起螃蟹,先把腿子吃了,正要剥开蟹盖,忽然惊喜地抬起手指着东边道:“看,月亮要出来了。”
苏名溪和小白等人都连忙扭头,果然,就见在一座黑黝黝的山峰间,一轮圆月露出了大半张面孔,徐徐清辉洒下大地。
“爹爹,我也想家了,这个时候,太祖母祖母爷爷他们不知道是不是在晚枫亭上赏月,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想我们?”小白把脑袋靠在老爹的怀里,语气也有些伤感。
“嗯,会的,大家一定都会很想小白的,还有你姑姑表姑姑她们,都会很想小白的,大家一定会给你留美味的月饼,留大螃蟹吃。”苏名溪摸着儿子的脑袋微笑:“而且,你看,今天咱们在船上看月亮,视野是不是更开阔更明朗啊?”
小白点点头,月亮不一会儿就爬到了中天上,他就指着水面叫道:“看,天上有一个月亮,爹爹,水里也有一个月亮。”
苏名溪笑着道:“是啊,如果这是在西湖,此时便可以泛舟湖上,看三潭印月了。”他说完,又剔了一壳蟹肉给儿子吃了,然后道:“好了,螃蟹性寒,这东西不能吃太多,不然要……”
他的声音蓦然停住,不敢置信的看着阮云丝面前那一堆蟹壳,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什么怪物。
“哦,那个……我……我比较喜欢吃螃蟹,咳咳,不会……不会没有了吧?”阮云丝完全就是看月亮着了迷,不知不觉便吃了三只螃蟹,她自己还不觉得什么,倒是把苏名溪吓得失声。
“哦,有,当然还有。”苏名溪回过神来,连忙解释:笑话,他怎么会因为阮云丝吃了好几只螃蟹而不悦呢?他只是担心嘛:“那个,这东西性寒,尤其女儿家更该少吃些,当然,还有很多,我并不是心疼这些螃蟹,我……我只是怕阮姑娘吃得太多,会有不适。”
“我身体向来好得很,从前一顿吃十几只螃蟹都没事儿的。”阮云丝笑笑,一点儿也不介意自己的形象在苏名溪心中崩塌掉。
第一百五十七章:遥远的故乡
太豪迈了,简直就是叹为观止啊。
这是所有人听到阮云丝答案后的想法,小白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大叫道:“那我也要再吃一只,我吃螃蟹也从来都没事儿。”
“你添什么乱?你从来都没事儿是因为你每顿只吃两只好吧?”苏名溪气得敲了一下儿子的头。
“那让我试试嘛,不让我试试怎么知道我不行?”小白纠缠着,最后严厉的父亲当然不可能让他如愿,不过倒是因为这个多吃了块月饼。
回到舱中已经是酉时末,阮云丝躺在床上,月光正透过窗子朦朦胧胧照进来,地上一片水银似的白。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轻叹一声,反正睡不着,阮云丝索性坐了起来,来到窗边推开窗子,只见那轮明月铺在水中,正随着波纹微微起伏。
“去来江口守空船,绕舱明月江水寒,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
阮云丝忽然怔怔念了一句,接着泪水便涌出眼眶:多少年了,她真正地家乡,怕是再也回不去了,而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知道她是一缕凄凉的来自遥远时代的孤魂,这是她要守护一生的秘密,那些陌生的词语:网络,冰箱,飞机等等等等,不可能会有任何人产生共鸣。
算了,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这些干什么?擦擦眼泪睡吧。再有几天就可以回家,她的工厂大概也可以建好,虽然远离了故乡并且再也不能回去,但自己这缕孤魂,在这架空时代,一样可以拼出个锦绣未来。
阮云丝想到这里,果断地关上窗子。回到床铺上躺下,暗想着不知这“每逢佳节必思亲”的一夜,会有多少人辗转难眠。
一路无话,五天后,苏名溪带去江南为太后采选寿礼的船队,终于在京郊的港口码头靠岸。
十几架织机和那三万斤生丝,以及李家的三十六口人,共租了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地驶回了小王村。
就要回到自己的家,每个人心中都有些激动。路上遇到几个村民,纷纷对这支庞大的马车队伍行着注目礼。
芸娘却不在家。于是阮云丝只能招呼大家先往下卸东西,好在已经有了几个抱厦,只要把织机和生丝放进去就行,至于李家这几十个人的住处。阮云丝倒的确是有些为难,想着厂房那边大概快建好了,先让他们过去凑合凑合,然后再找人就在自己这小院旁边,再起几间瓦房。毕竟阮云丝这里就是靠近村子最西头了,旁边再盖一栋房子完全不是问题,甚至前后左右都很空旷。房子在哪里盖都行。
把自己的意图一说,众人也都同意,倒是李家有些不好意思,他们跟着阮云丝这一路,吃好的喝好的,结果力气还没出一分,主人家又要帮他们盖房子,这让老李头和李淳风李怀风等人都深深不安。
阮云丝听了他们的话,却满不在乎地笑道:“李叔,你们不用觉着不好意思,真的,或许你们不知道你们对我和我的厂子有多么重要,但是我很清楚,放心吧,现在你们虽然还没发挥作用,但是总有一天,你们所发挥的作用,不但可以还上我的情,还可以为你们挣出最锦绣光明的未来。”
一席话说得李老头更加不安了,搓着手憨憨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老李家就是一个匠户,能吃口饭都是祖上有德,哪里像姑娘说的这样厉害,你……你千万莫要以为我们有这么大的作用,要是……要是等发现我们除了制作织机之外什么都不会,那……那就要失望了。”
阮云丝苦笑着摇摇头,她知道匠人在古代地位低下,除了她这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没人会觉得他们对这社会的推动能够起什么作用。所以那些男主穿越回古代的文中,很多男主都会注意搜罗当时社会上属于底层的工匠,给予他们足够的尊重和奖励,事实证明,当那些工匠的积极性被调动起来后,的确可以发挥出重大的作用。
但自己不是那些男主,想的也不是什么家国天下封王封侯甚至干脆自立为王。这大吴国也绝非那些枭雄辈出的乱世,而是承平已久的盛世气象,而且很有可能还要延续下去,这样一来,阮云丝敢肯定,或许不用几十年一百年,当温饱不再成为百姓们的主要问题后,对于其他方面的需求必然会更加突出,这样一来,匠人们的地位和能力,将逐渐地被人们重视,到那时,这太平盛世必然又要向前再进一步。
不过这些对历史的考虑当然不可能说出来,阮云丝也只是在脑海里想想而已,正犹豫着怎样开口打消老李头的不安,却听旁边的李怀风嘿嘿笑道:“行了爹,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阮姑娘也是这样说的呢,放心放心,咱们有手有脚,绝不会成为吃白饭的。不用别的,就那花楼提花机,有了小公爷的面子,阮姑娘也只是买了三台出来,但是只要我和哥哥弟弟表弟他们一起出手,一个月,我们就可以给阮姑娘再造一台。”
老李头瞪了儿子一眼,呵斥道:“够了,就这么点本事,还成天拿出来显摆?要是连这点用处都没有,阮姑娘费尽心机救我们回来做什么?当耗子吃米吗?”
钟秀碧秋在旁边都忍不住“扑哧”一笑,李怀风本来是好心打消老爹疑虑,却挨了一顿骂,不由也有些讪讪的,却听阮云丝惊喜道:“怀风你是说真的?那花楼提花机,你们一个月就可以制造出来一台?”
李怀风肯定地点头道:“能,我已经看过了,那提花机虽然复杂,但难不倒我们,只要有足够的材料,我和哥哥弟弟们一起动手,一个月绝不成问题,就连那架需要好几个人操纵地大型提花机,给我点时间,将来也一定可以制作出来。”
阮云丝点头道:“好,对了,还有之前我刚遇到你时你画在地上的那张图,那应该是印花机吧?”
李怀风点点头,不等说话,就听老李头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又不务正业捣鼓这些东西,也不想想自己是那块材料吗?之前给人家制作坏了的那台什么印花机,赔了几十两银子,这教训还不够?那还幸亏是你做了一半,之后总算改装一下卖出去了,不然几百两银子,卖了你也赔不起……”
李怀风让他老爹教训得耷拉着脑袋不说话,阮云丝连忙道:“李叔,别骂怀风,我很看好他,他那台印花机,从表面上来看已经挑不出太大毛病了,只等着实践出来,而实践哪能一次成功?你放心,日后怀风做错了什么东西,都算在我头上,绝不会让你卖了他赔钱。”
李怀风不敢置信的抬起头,因为被阮云丝收留后很快就启程,在船上两人都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所以他对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重要地位丝毫不知情,此时一听见这话,不由得整个人都愣住了。
自己就因为喜欢别出心裁异想天开,从小到大也不知道闯出了多少祸,连累的哥哥老爹替他擦了多少屁股,被多少客户骂不成材。但是忽然有一天,他们家的大恩人,李家上下老小从今往后的东家甚至是主人,竟然明明白白露出了让自己“尽情胡闹”的支持态度,这让他怎么敢相信?从小到大,他李怀风都是惹祸精啊。
“姑娘你不知道这臭小子的脾性,若是这么说,只怕他日后可劲儿糟蹋起东西来